作者:造化斋主
两名纯阳观大佬暗中交流之时,徐胜从唐徵明口中得知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事情,便向两人致谢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通天摆手道:“斩妖除魔,分所应为,没什么谢不谢的,这相柳老妖在隔壁嚣张许久,老道早就想斩了他,而且若非你们一行人出手毁去他六个脑袋,老道也未必能这般轻松斩杀他,若以此论,倒是老道该感谢你才对。”
通玄提议道:“几位少侠身上还残留着虺冥血印,不妨先到纯阳观歇息,贫道会尽可能想办法解除此咒。”
无定亦热情道:“是啊,若不想办法除去虺冥血印,将来行走江湖也不安全,本门坐落在玉京山上,风景谈不上多么仙家气象,可胜在远离俗世、亲近自然,乃是修身养性、疗伤静修的好去处。”
徐胜了解自身的情况,方才试了一下外挂,发现并不能去除虺冥血印,想来是在外挂的判定中,诅咒和精神污染不是一回事。
若以这种状态与人动武,就只能靠着身体素质来一波“野蛮冲撞”,试试能否撞死对方,什么武学招式是别想了,甚至连灵能都不方便动用,一旦尝试运用,脑子里的闪耀迪迦和红莲哥斯拉就开始放大招对轰。
徐胜从善如流道:“那就谢过两位前辈了,但在前往贵派之前,还是先捣毁相柳的老巢吧,这些成了气候的妖怪,怕是有饲养肉田的习惯。”
通天、通玄闻言,皆肃容道:“此事的确不可遗漏,是贫道疏忽了。”
在场之中,庄喆与无定两人也跟着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其余人并无过多反应。
寻找老巢一事十分简单,作为一方霸主,相柳根本不屑于隐藏自家山门,这是那些朝不保夕的小妖怪才会干的事,故而通玄观主掐指一算,便得到了准确的位置。
一行人赶到一处妖气冲天的山谷中,通玄观主再一掐指,指着一处有藤蔓遮掩的山洞道:“便在里面。”
进入前,通天提醒道:“你们可要有准备,接下来将有不忍言之景与不忍言之事,经历之后怕会做许久的噩梦。”
一众男性自然不会退缩,徐胜想了想,对小清道:“你陪绮梦嫂嫂一起留下。”接着又看向方清月,询问对方的意思。
“江湖之黑暗,难道没看见就可以当做不存在吗?自那日起,在下便决定直面一切,绝不自欺欺人。”方清月毅然道。
小清简单道:“我要跟你一起。”
绮梦本无所谓,见小清如此表态,贴心道:“妾身既然已经晋升灵修,也便踏入了江湖,与其逃避,不如直面。”
徐胜闻言,也不再劝,只以眼神叮嘱唐徵明多关照自家媳妇。
一行人踏入洞窟,只觉得里面的空气有种怪异的腥味,再往里走,便隐约听得一阵旖旎叫声,而且越往里走,声音越清晰,众人反应不一。
绮梦微微一愣,已然明了来源,而身为曾经的艺伎,哪怕自己洁身自好,可耳濡目染之下,对这些事听得多了,早已见怪不怪,于是很快掩饰住情绪。
唐徵明在听懂之后,露出贱贱的笑容,小清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根本不懂还是听懂了但不在乎,方清月和无定则稍稍有些不自在,前者脸上还露出了一丝红晕。
不过,当众人真正抵达源头后,再无人有旖旎尴尬的情绪,只剩下惊愕与愤怒。
只见一片空旷的泥沼中,许多赤裸着身子的男女挤在一起,其中女子越有九百多人,其中半数怀了身孕,挺着肚子,男子不到五十人,一个个瘦骨嶙峋,明显被榨干的模样,偏偏没有自知,都在奋力耕地。
哪怕有外人进入,里面的人也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发呆的发呆,耕地的耕地,浪叫的浪叫,一看便知失了神智,只剩下作为动物的本能。
而最令众人气愤的,是其中有许多的畸形儿,更有一些嘴角留着口水,只会呵呵傻笑的痴呆儿童,他们诞生的原因不言而喻。
唐徵明立即收起了贱贱的笑容,甚至为自己方才的旖念生出强烈的罪恶感,颤栗道:“过去浪迹江湖时,我不是没听说过‘肉田’一词,但未想到竟是这番地狱景象。”
无定也是一副三观遭到冲击的愕然表情:“过去,师傅总说人妖不两立,遇见了只管杀便是,不可有丝毫妇人之仁,我面上赞同,心中却想,人有好有坏,妖亦相同,将来未必不能遇上一两个未受灵气污染,不曾伤害人命的好妖,当以品行衡量,不该以族群论断。
“如今方才明白这想法有多么幼稚,世上或许真有一两个好妖,但在如此大势之下,又哪来共存的可能,唯有一方彻底消灭,方能带来和平……便是有朝一日,天地灵气得到净化,这一代的妖怪也绝不能饶过!”
方清月在初时的震惊过后,很快便恢复镇定,看了一眼徐胜,道:“这世道,果然只能以杀治乱,我选择追随的道路没有错。”
就连少有表情的小清也皱起了眉头,道:“我不喜欢看见这些。”
“这下你们明白了吧,不要因为看了一两本人妖相恋的小说话本,就心生侥幸,不是你们的想法有问题,而是这世道、这天地出了问题。”
通天抬起手来,指尖剑气缭绕,电弧蹿动,显然是打算毁去眼前的一切。
通玄忙劝阻道:“师兄不可,他们只是被妖怪施术蒙了心智,其中必然还有保留理性之人,不能一并误杀了。”
通天冷笑道:“那你打算如何,解开妖怪施下的咒术,让他们恢复心智,回忆起自己的家畜经历,你觉得会有几人被逼疯……或者说,有几人不会被逼疯?”
通玄亦感无奈,叹气道:“总有意志坚定之辈。”
“然后呢?为了一二意志坚定之辈,就让绝大多数人回忆起痛苦的经历,被生生折磨得发疯,你觉得这是仁德之举?便是那些没有被逼疯的意志坚定之辈,你觉得他们会感谢你?
“将选择权交给受苦者,看似尊重对方的自由,实则不过是逃避责任罢了,你不敢杀,那就由我来杀,他们死后若有怨气,尽管怨恨我好了,反正我这辈子也杀过不少无辜之人,不在乎多几笔血债。”
通天真人便要挥指斩落,中途又被通玄观主拦住。
“唉,何至于此,师兄眼中,我便是这般不堪吗?当初我们师兄弟八人共同立下的誓言,我也不曾有片刻或忘。”
通天也觉得自己失言,忙道:“抱歉,师兄这张嘴说话总是不经脑子,你别放心上。”
“早习惯了,若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放心上,怕是十八年前就被气死了,此事还是由我来吧。”通玄一挥拂尘,掌心凝气,便要发招。
这时,徐胜开口道:“两位前辈,若有合适的法术,其实可以洗去这些人不堪的记忆,稍加疗养后,再另寻地方安置。”
两名真人闻言皆是一怔,通天吹胡子瞪眼道:“有这两全其美的法子你怎么不赶紧提出来……不对,那些被虏来的大人的确可以这般处置,可这些孩子呢?大人失去了记忆,必然不记得自己生育过子嗣,若是提醒他们以作刺激,还不如直接恢复记忆。”
通玄也是一脸为难道:“这些孩童年岁都不大,毕竟大一点的都被妖怪吃了,身体智力健全者倒是不难找到愿意抚养的人家,可关键在于那些畸形痴呆儿,如今的世道光是养活自己就很艰难……”
徐胜平静道:“既然是晚辈的提议,就由晚辈来承担罪孽吧,晚辈早有死后下无间的觉悟了,多一罪少一罪并无差别。”
通天哼道:“笑话,有老子在场,哪有你们这些小辈逞英雄的机会。”
便连之前一直劝阻的通玄也道:“若将为难之事推给尔等,我等有何面目自称长辈,此事若传了出去,不仅我与师兄要贻笑大方,纯阳观亦要沦为笑柄。”
徐胜道:“可……”
通天强硬道:“不用说了,你能想出方才的主意,已经立了大功,如果事事都交给你来做,那要我们这些前辈做什么!”
通玄道:“你们先出去吧,贫道要施展忘忧之术,若不小心被波及,忘了重要之事,到时候可别后悔。”
众人一阵犹疑后,俱是点头,步履沉重的向外走去。
第两百四十四章 拜师
众人心情压抑地走出了洞窟,其中几人欲言又止,显然颇受冲击,其中方清月与无定在恍惚过后,眼神愈发坚定。
唐徵明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这世道,做个好人都这般困难吗?”
徐胜平静道:“不管哪个世道,做好人都不容易。”
“……倒也是。”唐徵明想了想,点头赞同。
不知过了多久,通天通玄两位真人从洞窟中走出,脸上带着几分疲色,后者对众人道:“诸事已了,能救之人贫道已收入袖中,离开吧。”
哪些是能救之人,众人没问,通玄也没解释,只是扬手召出一片浮云,载起众人腾空而起。
离开前,通天强忍着虺冥血咒的折磨,先是一剑劈断山脉,再施展雷法,召唤数百道霹雳将整座山谷轰塌,彻底掩埋罪恶。
……
纯阳观位于桑州旁边的列州,坐落在玉京山中,远避尘世,可谓云深不知处。
“与莲花寺广纳门徒不同,纯阳观对门人品性要求甚严,刚入门的弟子须经历三年的考核期,不通过直接逐下山,而且他们不会进行大规模的收徒,要么是门内长辈外出游历时收徒,要么是门内弟子引荐,要么是持有相应的信物,否则连山门都见不着。
“因为整座玉京山都被纯阳观设下了阵法,一些想要拜入门下的求仙者,通常是在山中绕来绕去,最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山脚下,当然,偶尔也有一些幸运儿,凭借运气误打误撞瞧见山门,如此就能获得入门考验的资格,只不过这样的例子屈指可数。
“得益于严格的品性考验,纯阳观或许有庸人,却不曾出过败类,倒是那些被逐出山门的失格者有不少堕入邪道。
“四十年前,纯阳观人才辈出,臻至鼎盛,有通真、通神、通天、通渊、通灵、通妙、通明、通玄八大天仙,又称八仙剑,其势如日中天,各地英才皆不远千里拜入门下,弟子门人逾千,七品以上的灵修足有三百余人。
“可惜盛极必衰,亢龙有悔,从那时起,世道愈加混乱,遍地妖兽横行,生灵涂炭,各地百姓为求苟活,纷纷迁居列州,也引来了更多的妖怪,而纯阳观从无怨言,每有大妖出没,便持剑与之搏杀,不恤性命,因此伤亡渐增,甚至连天仙也难免遭劫。
“到如今,昔年的八仙剑只剩通天、通玄两位,全部弟子加一起不过百余人,纯阳观也于十年前宣布封山,避世休养,过去迁居来的百姓又纷纷举家离开列州,前往有大派守护的地方……”
前往纯阳观的途中,作为迷弟的庄喆向徐胜等人科普纯阳观的光辉岁月,并自陈道:“我原本也是昔年迁居到列州的流民的后代子孙,深感其恩,故而从小便立下志向,欲拜入纯阳观,奈何资质平庸,未能入得法眼,蹉跎四十余载,才勉强踏入六品,此生大概也便止步于此了。”
唐徵明啧啧道:“八大天仙,八个四品灵修,岂不等于四倍的莲花寺,实在无法想象那副盛景。”
他用手肘顶了顶徐胜,窃笑道:“你若是纯阳观的弟子,就不用整日去抓那些不法恶徒,可以专心修行。”
徐胜笑了笑,道:“有些事是忍不了的,纯阳观没有霸凌百姓的败类,可列州并非只有纯阳观一家门派,到时候遇见他派弟子行凶作恶,我一样忍不住,而这么做只会让宗门为难。”
燕州是莲花寺一家独大,因为莲花寺来者不拒,天才庸才照收不误,人才全被它吸纳了,故而燕州自莲花寺以下,连个二流门派都没有,多为三流或不入流的帮会组织,还有一些莲花寺记名弟子开的武馆。
徐胜顶着“百丈肃众”的名头,追杀自家不法恶僧,名正言顺,谁也不能说他半句不是,不必像对付四海盟那么麻烦,还得受害者主动求救方能插手。
相比之下,纯阳观固然稳坐列州首席,可因为奉行精英主义,漏掉了不少人才,导致州内还有不少名声响亮的二流门派,若他是纯阳观弟子,在列州境内看到它派弟子为恶,管还是不管?
倘若要管,是略施薄惩,放对方回去继续作恶,还是一刀宰掉永绝后患,却为宗门带来麻烦?
又或者一直憋着,当一名十里坡剑神慢慢发育,直到有能力承担责任了,再效仿济州之行,主动上门主持公道?
不管哪种,都不如在莲花寺当百丈肃众来得痛快,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干,不必束手束脚,瞻前顾后。
至于纯阳观的精英模式,跟莲花寺的广种薄收模式,到底哪个更好,还真不好下定论。
纯阳观对弟子品性要求严苛,固然能杜绝败类的出现,但也导致人丁稀少,难以兴旺,鼎盛时期才一千多名弟子,相当于莲花寺的零头。
品德差不代表没有能力,最初被徐胜追杀的戒德,他同样也接受了宗门的任务,跟妖魔战斗过,可惜的是没能战死,否则肯定能在功德林混一个牌位,受后人祭拜,而不是以淫人妻女的罪犯身份受人唾弃。
不提六名四品灵修的陨落,单论其它的伤亡若放在莲花寺身上,固然免不了伤筋动骨,但远没到封山避世的地步,收缩势力,休养个三五年也就缓过气来,又可以继续嚣张嘚瑟。
通天真人本来端着长辈的身份,不愿插嘴晚辈的交谈,何况听外人吹捧宗门荣耀,哪怕面上无所表示,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而且多少也给勾起了往昔的回忆。
但此时听了徐胜的话,他还是忍不住道:“有什么为难的,天塌下来有长辈给你撑着,其它的地方不好说,这列州的一亩三分地,终究是纯阳观说了算,只要你杀的都是该死之人,我看谁敢舔着脸上门自取其辱。”
“咳咳咳……”通玄观主用力咳嗽。
通天真人不给面子,瞪眼道:“师弟,中了虺冥血咒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咳嗽啥?”
通玄观主没好气地一语双关道:“风太大,不小心被闪了舌头。”
“嘁,当年我尚未成名时,也是时常惹祸,得罪的门派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不照样没事。”
“你也知道是当年啊,宗门如今可不比当年,咱们连山门都封了,还是少沾惹俗世麻烦为佳。”
“咱们师兄弟尚未成名时,纯阳观比现在也威风不到哪去,”通天撇了撇嘴,“只要老子还活着,纯阳观的牌匾就掉不了,谁敢上门挑衅,须得先问过我手里的寂道剑。”
眼见两位长辈起争执,徐胜自觉一切的源头在自己,便伸手推了一下庄喆,接着学道士作揖,然后同时催动灵能“明心见性”与“以心印心”,以此变相的对自己进行谎言鉴定。
“两位前辈,这位庄道长对贵派心心念念,作为一位六品灵修,愿意邀请他的门派不知道有多少,只要点头,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但他迄今仍是散修之身,只因他心中仍存着儿时的梦想,四十余载,不曾忘却,能否看在这片赤诚之心上,给他一个机会。”
其实,庄喆刚晋升六品灵修没多久,名声尚未传播开来,邀请他的门派并不多,毕竟七品灵修和六品灵修是两个概念,而绝大多数散修都会止步七品。
但徐胜没有撒谎,他说的是“愿意邀请他的门派不知道有多少”,而徐胜的确不知道愿意聘请庄道长的门派有多少,可谓字字属实。
而且,他没有求通天通玄收庄喆入门,只是说给一个机会,这种情况下,一般不是特别讨厌对方,便说不出拒绝的话。
庄喆压住心中紧张的情绪,道:“晚辈的童年在玉京山旁的一座村庄度过,而晚辈和晚辈的父母都受过纯阳观的庇护之恩,父母自小便叮嘱我,本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没有祖传的家训,唯独要记得有恩必报,绝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请两位前辈给我一个机会。”
通天与通玄对视一眼,后者扬了一下拂尘,道:“如今的纯阳观不比当年,早已没落,与你记忆中的纯阳观相去甚远,恐怕会令你大失所望。”
“晚辈绝非趋炎附势之辈,拜入纯阳观是晚辈打小的心愿,若因为纯阳观一时没落就生出厌弃,这岂不是在侮辱曾经的自己吗?”庄喆激动道。
通玄欠了欠身:“抱歉,贫道并无侮辱你的意思,只是以你六品灵修的身份,无论去哪里都能得到优待,你愿意拜入本门,是本门的幸事,贫道说这些只是想提醒你,一旦靠近,你会发现过去崇拜的对象亦不过如此,并没有你心中想象得那般美好。”
庄喆老实道:“其实,晚辈并没有侠僧说得那般出色,不瞒两位前辈,晚辈能晋升六品,靠的是运气,倘若再来一回,晚辈亦无再度成功的信心,这辈子可能也就止步六品。”
通天闻言,忍不住批评道:“世上大器晚成的例子并不罕见,关键在于要对自己又信心,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别人又如何会相信你呢?”
通玄亦道:“便是在纯阳观最鼎盛之时,门中弟子绝大多数也都止步七品,能够晋升六品的你已然超越了七成同辈,不必自谦,你愿意拜入本门,贫道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依着宗门规矩,仍需要三年的考核,望你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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