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造化斋主
只要掌权者的脑子没有被驴踢了,就决计不会做出这等抉择,甚至就算掌权者的脑子被驴踢了,下面的人也不会顺从。
比起牺牲自己,救别人上岸,他们宁可选择拖着别人一起溺水。
至于所有家族联合起来对付徐胜?
夏侯家、陈家、曹家第一个不答应!
在这般“共识”之下,济州世家无不倒戈卸甲,以礼来降,而徐胜每攻陷一处,令一方世家自动清理族内冤情,“传道者”的演绎度就能提升3%--5%,具体多少视世家肃正内部的力度而定。
其中绝大部分的世家中,都免不了有几名族人宁可选择相信侠僧,也不愿意相信家族,没有在内部肃正的时候出首,而他们举报的冤案大多牵涉族中掌权的那几户人家。
简而言之,就是他们不相信那些掌权者会把刑罚之刀砍向自己,担心对方会先一步杀人灭口,只能寄希望于外人。
不过其中也有例外,山阳郡许家肃正的力度最强,他们不是等受害者出首告状,而是主动清理冤案,凡二十年内的案子,哪怕苦主已经全家死绝,照样对凶手严惩不贷。
他们敢这么做的底气,在于家学刑名,以法度治家,族风本就严正,二十年中仅有一个案件与主家有关,因此也乐得拿那些位于权力边缘的族人开刀。
也只有那一次,在徐胜的例行宣言后,当天晚上没有一名许家族人向他求助,第二天无所作为。
于是,送徐胜一行人离开时,饶是许家族长颇具城府,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而几名年轻小辈更是喜不自胜,嘴巴都快裂到耳根了。
在世家与侠僧的无形比拼中,世家终于扳回一局——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此后没多久,济州各地就传遍了此事,人人皆言,世家皆为藏污纳垢之所,唯独许氏独树一帜,洁身自好,其家风严正,可见一斑。
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毋庸多言。
当所有济州南部的世家都被徐胜拿着曹家请帖的拜访了一遍后,“传达者”演绎度赫然突破了40%的大关,于是他不得不认真考虑一个问题,要不要返身去济州北部走一圈?
正当理由他是有的,甭管为曹家孙子发请帖一事有多假,也甭管那些接到请帖的家族有多恼怒曹家的不讲义气,以及决心要给曹家孙子送上一份“大礼”,至少这个理由足以搪塞外人,在明面上过得去。
然而,看徐胜一行人的足迹就知道了,他们是从济州的东北方踏入,朝着正南方而去,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地,结果为了替曹家送请帖,已经沿着济州顺时针绕了半圈,倘若再绕掉剩下的后半圈,便要绕回东北方的起始点,这等姿态未免太过刻意,连基本的体面都不要了。
要知道,徐胜一开始根本没有“肃正济州世家风气”的打算,完全是因为被牵扯入夏侯家内部的政治斗争,这才决心将错就错,沿途顺手扫荡一番。
当然,跟提升灵格演绎度这等大事相比,体面一事根本无足轻重,若将剩下的济州北方世家全部扫荡掉,徐胜预计“传道者”的演绎度能突破90%,这等速度简直绝无仅有——过去也没人敢像他这么干。
只不过这么一来,又要耽搁众人的行程,因此徐胜还得征求其他人的同意。
“万事都不及灵格修行重要,而且我等所为也并非作奸犯科,乃至堂皇正大的行义之举,相比之下,些许体面算得了什么,耽搁的那点日子更是不值一提。”
为了演绎灵格,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的庄道长全力支持徐胜,表示一切以修行为主,既然找到了合适的演绎方法,就不该瞻前顾后,此乃经验之谈。
“我之前就说过了,行程什么的无所谓,又不曾同家里人定下时间,早一两个月晚一两个月没差别,另外,这一路走来,我的灵格演绎度也莫名提升了不少,看来你当初的提议没有错,你是传法人,我来保护你,这同样是一种‘护法’。”
站在唐徵明的立场,不仅希望肃冤之行继续进行下去,甚至还巴不得世家动武抵抗。
在夏侯家那次,他的灵格演绎度提升得最多,后来多为躺赢,对手总是不战而降,导致演绎速度放慢,令他遗憾不已,整个南部扫荡下来,灵格演绎度才提升了12%,若是次次动用武力,收获至少是三倍。
可惜啊,那群世家不配合,不愿意当鲁莽反派。
唐徵明和庄道长都不反对,剩下有参事权的便是方清月,不过她此行没有任何目的地,只是随同徐胜外出游历,去哪里都一样,因此这一话题其实与她无关,但她仍有话要说。
“其实,徐大哥的顾虑毫无意义,事到如今,别人只怕早就认定你是冲着四海盟来的。”
“为何?”
“抽丝剥茧,对世家动手的起始是夏侯家,那为什么夏侯家的人会找上我们?”
徐胜不假思索道:“因为长河城。”
方清月又问道:“那么继续往上追寻,为什么我们要插手长河城的事?”
提示到这里,徐胜已是明了缘由,恍然之余,不由无奈摇头:“阴差阳错,居然形成了一条自圆其说的逻辑链,辩无可辩。”
唐徵明仍是一头雾水,不解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又提及长河城?我们之所以去长河城,不是因为此城与燕州相邻,是我们往南走的必经之路吗?”
徐胜解释道:“这是站在我们的立场,但换成别人的视角,你觉得他们会如何看待我们的行程,你试试强行找一个有关联的原因。”
唐徵明微微皱眉,思索道:“莫非是因为……长河帮帮主裘祖义?”
徐胜点了点头,又问道:“我们为什么会跟裘祖义扯上关系?”
“记得是因为裘祖义要来接齐家的那小子逃亡,对了,那小子叫什么来着?”
“齐家二公子齐叔治,你还记得此人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一个小地方的土豪公子,家族人口过百,跟济州这些世家豪强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说着说着,唐徵明脑中灵光一闪,立即脱口而出:“四海盟弟子!”
徐胜摊手道:“没错,所以你看整条逻辑链形成了,侠僧追捕治下逃犯,而四海盟试图庇护逃犯弟子,与侠僧产生了冲突,于是被惹怒的侠僧有意要给四海盟一个教训,便一步一子,先以裘祖义为由插手长河城之事,再通过长河城引出夏侯家,然后以夏侯家的权力斗争为起始,成功找到了惩戒四海盟的大义理由。”
庄道长一边点头,一边评价道:“条理清晰,前后自洽,绝对是这么一回事,不会有错的,若有谁说一切只是误打误撞,贫道一定会笑他是个天真的傻瓜,没有江湖阅历,不知人心险恶。”
徐胜唏嘘道:“若非我是当事人,只怕也要信了,实在是太合情合理了。”
唐徵明努力合上张开的嘴巴,郑重其事道:“有一说一,虽然我是当事人之一,我还是信了,师弟你老实交待,一切是不是你算计好的。”
“想要布成此局,单靠过人的智慧可不够,还得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才行,毕竟我又不可能知晓夏侯俊的心思,哪里猜得到夏侯家会发生内斗。”
庄道长道:“但在别人眼中,只会将一切归结于你掌握了某种预知未来的灵能,毕竟佛门的因果以小见大,也有预言之效。”
徐胜闭目道:“看来,无论我跳进哪条河里都洗不清了。”
唐徵明无所谓道:“那就不洗了呗,反正我们已经决定要北上,理由已不重要,让他们怀疑去吧,说不得忌惮之下,更无胆量抵抗……话说回来,咱们这一路走得如此顺利,是不是也有这部分原因在?”
庄道长寻思道:“设身处地,贫道肯定会为侠僧的缜密谋略而惊骇,不敢轻举妄动,免得遭到算计,落得更为凄凉的下场,而两害相权取其轻,放弃抵抗无疑要体面得多。”
众人正讨论间,小清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交给徐胜,并道:“这次是那个绑着辫子的家伙。”
“曹家的人。”
徐胜点了点头,这段时日以来,不断有人向他通风报信,告知他关于“下一站”世家的消息,其中以许家和曹家最为积极,给了他不少有用的情报。
拆开信看了一眼,徐胜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唐徵明问道:“有不好的消息?”
徐胜放下信,道:“北部的世家联合起来了,他们各自派出代表聚首,虽然没有探知到会谈的内容,但十有八九是为了对付我们。”
显然,别人也通过完整的逻辑链推理出了结论,而当他们确信徐胜是冲着四海盟来,不会放过剩余的世家后,北部的世家立即采取了行动,没有坐以待毙。
他们很清楚,已经被徐胜拜访过的世家不会与他们联手,只会竭力捣乱,于是果断放弃了济州南部的世家,只联合了离徐胜一行人比较远的盟友。
唐徵明拿起信看了一眼,叹息道:“咱们的行动还是太慢了,给了别人反应的时间。”
方清月皱眉道:“这下怎么办,一直以来我们都是逐个击破,若是让这些世家联合起来,怕是很难逼迫他们让步。”
庄道长不无担忧的问:“要放弃吗?”
徐胜又将信的内容看了一遍,道:“不,我们还有机会,他们并没有公开打出名号,而是选择了暗中集会,有意避开外人耳目,也就是说,他们不会正面下战书,约我们一决高低。”
唐徵明道:“这是当然的,将近半数的世家联合起来,就为了对付我们寥寥数人,这相当于半个四海盟**合力对付一个连五品灵修都没有的小团队,此事若传了出去,怕是所有与会者都要为人耻笑,这还不如肃清族内冤案,主动投降呢。”
“他们要挡住我们,将战力分散开是没有用的,只能预估我们的路线,然后在下一个即将被我们拜访的世家集合,守株待兔,所以我们应对起来也非常简单,无非就是‘隐匿行踪,声东击西’八个字。”
第两百二十五章 凶吉
北方世家当然不敢公开宣称对付徐胜,徐胜如今的名头实在太响亮了,济州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形象深入人心,较燕州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徐胜在燕州干了好几年“刑罚无私”,燕州百姓早就习以为常,而济州百姓还是头一回遭受这样的冲击。
原来真的有大侠愿意为他们这些底层出头,原来真的有人敢不顾安危得罪世家豪强,原来世家豪强也有忌惮畏怯的对象!
如今的徐胜在济州百姓口中,早已是“明王转世”,距离“在世明王”也就一步之遥,甚至有人称伐恶才是大慈悲,侠僧分明是地藏王转世,来渡人间之鬼。
只不过对这一观点的认同者不多,大家还是普遍觉得菩萨、佛祖当以慈悲为怀,明王的形象更为贴切。
正如曹家族长所言,依照善恶二元论,徐胜既然是来涤荡邪恶、为民张义的真大侠,对抗他的自然就是恶贯满盈、暴内陵外的大恶人——世家豪强在当地百姓眼中也的确就是这么个形象。
世家可以不在乎升斗小民的看法,却必须在乎族人的看法,“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他们或许没听说,但道理还是懂得的,一旦失去宗族凝聚力,家族便名存实亡,而偏偏认可“侠僧是善”的族人数不胜数,甚至还有人掐着指头计算侠僧上门拜访的日子,这便更令他们不敢大张旗鼓地对抗侠僧,只能暗中串联。
掌权者自然觉得侠僧多管闲事,跨界执法,侵犯他们的权威来成就自己的名声,简直岂有此理。
平民百姓则是箪食壶浆以迎,既然上位者践踏法理,尸位素餐,那他们请一位大侠来拨乱反正,替他们伸张正义,又有什么不对?总不能只准上位者鱼肉,不许他们反抗吧?
此事各有各的道理,无非看屁股坐在哪边,而底层人多,说的话自然更响亮些,更遑论掌权者也并非一条心,侠僧之名能传播得这么快,亦有南方世家在推波助澜。
唐徵明等人想通这一点后,也纷纷赞同徐胜的提议。
“没错,他们只能等我们上门,我们却没义务依他们的想法前行,大可中途改道,来个中间开花,无非多绕些原路,而且由于他们集合了战力,反倒会令族中空虚,只要我们成功肃清了冤案,他们难道还能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不成?”唐徵明底气十足。
颠倒黑白的手段对付没背景的散修也就罢了,若用来对付徐胜这种有靠山的人,真把事闹大了,莲花寺出面高呼一声,把五湖四海的耆老名宿都喊来当见证人,在各种灵能辅助下,什么真相查不出来,到时候丢脸的只会是四海盟。
方清月亦道:“而且他们的联合并非铁板一块,从之前的经验来看,清理了族中冤案的世家会迅速倒戈,我们每成功‘攻陷’一个家族,对方的力量就会减少一分,而我们的助力则会增加一分,所谓的北方联合不过是外强中干的沙堡,这边挖一块,那边挖一块,转眼就会彼此生疑、分崩离析。”
庄道长犹疑道:“怕就怕,他们用预言类的灵能来预测行程,我们就算中途改道也可能撞进他们的埋伏中。”
徐胜道:“此事简单,可以找南边的世家帮忙,他们族中肯定不缺乏能遮蔽预言术的灵修。”
唐徵明拍手叫好:“妙啊!四海盟实质上已经分成了两种立场,南边的世家其实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利用世家来对付世家,这才是最好的方法。”
“此事就这么定了,等会儿便找那位送信的使者,让他替我们传个口信,我们也不妨停下行程,在此地歇息数日,等待消息,顺便迷惑北边。”
徐胜行事果决,从不拖泥带水,他正要起身,忽而想起一事,向方清月道:“你现在替大家占一卦。”
方清月先是疑惑,旋即恍然,忙拿出一把蓍草结扎成棍,以灵能卜筮。
她的灵格“巫觋”拥有占卜灵能,只是需要道具配合,其中效果最好的是龟壳,其次是蓍草、铜钱、牙牌,但临时找一个龟壳并不容易,蓍草、铜钱倒是较为常见,随身就有携带。
方清月在进行了一番外人眼中的谜之操作后,缓缓道:“卜筮结果显示,心想事成,一帆风顺。”
虽然是大吉大利的结果,但众人脸上并无喜色,敌人已经联手,哪怕现在想出了应对之法,无论如何都算不上一帆风顺。
彼此稍稍对视,庄道长开口道:“被对方先下手为强了,看来他们也认可了之前的推论,认定侠僧拥有占算未来的能力,因此先一步蒙蔽天机。”
徐胜道:“我有疑问,所谓的蒙蔽天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天道渺茫,无穷无垠,寻常灵修真能做到搅乱天道灵机?“
庄道长解释道:“我们常说的蒙蔽天机,通常是指针对性地蒙蔽一部分天机,想要搅乱整个天道灵机,非一品灵修不可为之。”
“一部分是指什么?”
“对地或对人,前者是指搅乱某一地域的所有灵机,凡在范围内的灵修皆会失去占算之能,但这种事也不是寻常灵修能够办到,至少也得是四品灵修,而据贫道所知,四海盟的四品灵修中并没有谁的灵能涉足这方面,故而不妨排除这一可能。
“对人则依照施法对象分为敌我,对自己使用,可以蒙蔽掉一切与自己相关的占算,这是最简单也最为实用的方法;对他人使用,则会干扰对方的占算结果,但想要成功施法,要么在很近的距离,要么通过媒介。”
徐胜琢磨道:“也就是说,最大的可能是对方屏蔽了自身,不在我们的卜筮范围内。”
没了济州北方的世家,徐胜一行人自然会一帆风顺。
庄道长谨慎道:“也可能他们暗中派人取走了我们掉落的头发,作为媒介,双管齐下也不无可能。”
唐徵明道:“不管哪种都无所谓吧,反正结果就是卜筮失灵,不过我们本来就不是靠算卦来决定行程,搅乱天机对我们没有太大影响,真正害怕这一点的是他们才对。”
这时,坐在一旁的绮梦忽然开口道:“若说占卜的话,其实我修炼的‘灵徒’亦有相关的灵能,而且与方公子的卜筮原理不同,我的灵能并非依靠自身占卜,而是请求神明帮忙,再从神谕中得知结果,故而蒙蔽我的灵机并没有作用。”
唐徵明迟疑道:“可对方若是隐藏了与自身相关的灵机,占卜照样没有作用,除非你请求的神明强大到足以无视对方手段的程度,可这种层次的神明不会回应你吧。”
九品灵修获得了一尊强大的神明作为靠山,这样的例子过去不是没有,甚至有修炼了“驯兽师”的灵修在机缘巧合下驯服了一只上古神兽幼崽的先例,但这种事未免太考验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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