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误道者
蒋定易对他一拱手,便就在雨棚之下落座下来,李青禾则是走上来给两人都是沏了一杯茶,随后退到了一旁。
张御道:“不知这位柳府公想对御说什么。”
蒋定易看向他道:“柳公府说,他会尽量给张君减弱来自都府那边的反对声音,但也请张君这次不要在这次士议上言论都府之事。”
张御不置可否,他好歹在司吏衙署待过一段时日,对柳奉劝也做过一番了解,这位署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利益考量,所以那所谓压制反对的声音,实际上是早就有人做足功课了,其人不过是顺手拿来做一个人情。
至于不要在士议之上言论都府,那是请他在成为“士”之后,不要提出改变都府现如今的格局的建言。
对于这个,他自是不会多言。如今的格局,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不过他虽然挂着参治之职,可那只是方便行事,他本质上却是一名玄修,在不违背天夏律例的前提下,他要如何,并不需要对都堂有什么交代。
他道:“请从事代我转告柳公府,如今士议未定,御却不敢做此承诺。”
蒋定易点头道:“我知道了,一定会把话带到。”
接下来,两个人就不再提关于士议及都堂的任何事,而是只论文章和各处见闻。
而在居处下层,秦午等人被请入屋中后,便被招呼在客堂之中。
秦午方才坐下,就皱了下眉,往四周看了看。
小展注意到了,小声问道:“师父,怎么了?”
秦午道:“没什么。”
身为剑士,他的直觉十分敏锐,在进入这间屋子后,总感觉好像有一双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过了一会儿,少女灵儿凑了过来,悄声道:“师父,你看……”
秦午顺着她目光所示的方向一看,就见一只金色的小豹猫趴在高架上,小尾巴在那里轻轻甩动着。
他目光微凝,这只小豹猫,自己刚才明明没有看见,可是现在……
那名年轻弟子看见了妙丹君,觉得挺有意思,饶有兴趣道:“这里还有一只小猫?”他站起来,伸出手去,想上去摸几下。
秦午沉声道:“站住,别上去。”
年轻弟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师父?”一只小猫,摸两下总没事吧?
秦午道:“你们仔细看。”
年轻弟子转过头去,仔细看了几眼,才发现这头小豹猫的身上飘荡着一层灵光彩雾,他咽了一口唾沫,道:“灵性?”
秦午凝声道:“这是一头灵性豹猫,你们还不够资格把它当寻常的猫看,要是它和你们嬉闹,你们几个人加起来都不够它玩的。”
剑士小展道:“这是张参治护院的猫吧?”
秦午摇头道:“对于张参治那样的玄修来说,应该只是一头寻常爱宠。”
少女小灵这时满是期待的问道:“师父,我们剑士可以像玄修那样厉害么?”
秦午沉默下去,没有回答。
五人在这里等了许久,期间李青禾送来过果蔬零嘴,不过没有一个人去动。
大约一个夏时后,听得楼上有说话声,随后便见张御和蒋从事走了下来。
秦午一行人都是站了起来。
蒋定易对五人一拱手,道:“有劳秦师傅几位等候了。”
秦午还礼道:“从事客气。”
他这时看了看张御,抱拳道:“张参治,秦某有几句话想请教尊驾,不知可否?”
张御看他一眼,点头道:“秦师傅随我来。”
秦午对蒋定易抱了下拳,就跟着张御来到后院,他一眼便看到了摆在架上那柄竹剑,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那竹剑似有了自己灵性。
张御留意到他的目光,便道:“秦师傅可是想问剑上之事么?”
秦午点头承认道:“瞒不过张参治。”他顿了下,“自那日与天平之神遭遇之后,我觉着自身神气比原来更胜一筹,似能做到许多以往不能做到之事,但我所学剑技,实则早已到了尽头,不解其中缘故,思来想去,只有如张参治这等修玄之人才能予我答案。”
张御看着他道:“秦师傅,你并非是剑技之上的突破,而是你感悟到了灵性。”
“灵性?”
秦午神色一动,隐隐然触摸到了什么。
张御道:“秦师傅一生练剑,精气心神早已圆融合一,但是正如你所言,你的剑技已经到了尽头,这是因为凡人之身,再也无法驾驭更上一层剑法,而你上次遭遇到了天平之神,在那异神的灵性压迫下,内心为了与之对抗,却是自我唤动了灵性出来。”
他看得出来,秦午的灵性很弱小,因为后者并没有能打破肉身束缚。
可哪怕只是一点点灵性的觉醒,也意味着拥有了超凡力量。自此之后,秦午就有了和灵性生物相对抗的手段,因其可以用自己的剑去斩破那一层灵性光芒。
他这时意念一动,一本书从书房内直接凌空飞来,飘悬在秦午面前,道:“这本书秦师傅可以去拿去看,只是你能觉醒灵性,那是因为不屈的意志和纯粹的内心,这却并不是人人可以办到的。”
秦午伸手将书接过,随后退开两步,双手抱拳,对着张御郑重一礼,随后他抬起头来,肃然道:“张参治,秦某以为,我一人之能,无足道哉,可若我能走出一条道路,并为我天夏在都护府的千百剑士所用,那方才是大能为!张参治,多谢了!”
……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初五
二月初五,士议。
晨光微露的时候,二十二名身着天夏衣冠的文士踩着内城台地的山道石阶,来到贤哲祠中祭拜天夏先贤。
这里人有的人白发苍苍,有的人尚是青春正茂,但是每一个人都是脊梁挺直,脚步有力,身上都有一股说不出的精气神,让人看着肃然起敬。
他们皆是天夏之士,最大的一位,如今已经一百一十九岁,而最年轻的一位,还只有三十一岁。
在祭拜好历代先哲之后,这些天夏之士便依次沿着贤哲祠后方的台阶而下,往都堂方向而来。
此时治署大殿之前,署公柳奉全早已带着六大衙署的长吏,还有一众府内的事务官吏站在门前的广场之上相迎。
现在太阳未曾升起,朝霞仅是微微泛起,他们这群人站在这里,衣袍上沾着微湿的晨露,周围除了偶尔传来的压抑咳嗽声,并没有什么太多声音,显得很是空旷清冷。
然而从空中望去,可以见到内城台地的四角边沿之上。到处都是竖起的旌旗和一排排兵戈,底下是成列衙署护卫和司寇巡卒,偶尔还有身着胜疆衣的神尉军走来步去。
等一段时间过后,天夏诸士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柳奉全打起精神,待得来人逐渐走近,他上前相迎,身后的事务官吏也是挪动脚步,一起跟了上来。
双方在广场上见礼寒暄一阵,随后一众天夏之士便被迎入进去,一直行步来到了位于治署正中位置的大议堂之内。
到了这里,天夏之士皆是分席列座两边,露出中间宽敞的过道,而高台上方的主位空缺,那是给大都督的位置,不因为大都督杨珏尚是年幼,按照规制,在十八岁之前是不会出现在士议上的。
在仅次主位下首,略低一层的台阶上,左右皆置有一排席座。
左侧席座,主要是属于署公和各衙署长吏的位置,他们代表着是都护府的治事权力。
而在右侧席座,则是留给都尉、卫尉这两位尉主的。这两人掌握了都护府的大部分军事力量,也代表着都护府最为直接的意志。
不过这里并没有留给玄府和神尉军的席座,因为在而今的礼制架构中,这两家只是负责对抗超常力量,并没有参与治事和直接调运军兵的权利。
每一次年初的士议,将由诸多天夏之士对都护府提出合理建言,都堂再商议探讨,若是采纳下来,大都督那里亦无异议的话,那么将会在这一年中推行。
柳奉全带着衙署长吏方才来到自己的位置之上,就听得外面有连续有节奏的鼓声响起,他沉声道:“当是都尉和卫尉到了。”
议堂的大门自外推开,先是两名甲兵走进来,分驻两旁,而后都尉安右廷着一身笔挺的戎装,大步走了进来,而他身后,则是跟着卫尉杨璎,再后是十余贴身侍卫和随从文吏。
众人俱是起身,与两人见礼。
礼毕之后,安右廷与杨璎两人便来至右侧席座之上坐下。
不过因为士议主要讨论的是治策,所以只要不是涉及军事方面的事,两人身为都护府内的军事管领,是不会在士议上指手画脚的。
这时有两名身着黑衣,面无表情的文吏走了出来,站到了议堂的两角之上,并在一个早就摆好的漆案之后坐了下来。
这两人是大都督录堂的委吏,他们会将自己今天听到见到一切记述下来,并带回去给大都督过目。且会书录进文档之中,作为日后之参证。
这也是提醒今天在座所有人,今天说的每一句都需思之再三。
杨璎这时小声向身边一名年老文吏问道:“吴撰文,这次先生应该能被推举为‘士”吧?”
吴撰文想了想,很小心的回道:“回卫尉,张参治能为学宫和安巡会所推举,都堂上也无反对之声,希望还是很大的。”
杨璎比谁的信心都足,道:“嗯!先生一定能成为士的!”
吴撰文低头一揖,道:“卫尉说的是。”
此时治署大殿之外,西角的望阙之上,站着一名配有腰刀,穿着胜疆衣,披着大氅的三十余岁的男子,他唇上留着齐整胡须,两眉如剑,眼神严厉。
台地上的大风吹来,他身上的衣袍不断鼓动着。
这是神尉军新任的左军候赫疆。
为了这一次,神尉军共是来了两名军候,除了他之外,另一名右军候庞巩,这一位则是负责护卫都堂另一角。
赫疆身旁还着两名队率,其中一个看着治署方向,用恶意的语气的说道:“军候,你说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冲进去,是不是就能将所有都府上层一网打尽了?”
赫疆撇他一眼,道:“高敖,你太过肆无忌惮了,这些话是能在这里说的么?”
高敖嬉笑了一下,道:“不是有军候在么,我怕什么?”
赫疆哼了一声,道:“玄府的人就在那对面,不要让他们抓到什么把柄,不然我可保不住你。”
“玄府?”高敖露出浓浓的不屑之色,“要我说,早就该和他们一较高下了,都护府当就由我们神尉军来管,那什么烽火台,也该趁早推到!”
赫疆往玄府所在看了一眼,想起成为军候后被告知的事,目光中现出几分忌惮,道:“你不懂的。”
大议堂内,那最年轻的一名夏士站了起来,对着两边上首之人分别一揖礼,道:“况公,余公,两位长者以为这首议之题该是为何?”
余公抚了抚胡须道:“我们今次共是来了二十二人,余者不是病重,便是不愿来此,为免意对难分,我看就先选拔新血吧?”
况公同意道:“可以,这也是正事。”
余公道:“好,那先把此次士举的人选呈上,供诸公一览。”
年轻夏士从袖里拿出一份折书,在众人面前打开之后,朗声言道:“今次各方推举之人的共有四名。临治、宁光、宣成三座学宫合力推举‘徐文岳、谈世治、齐殷良’这三人。”
念到这里后,他稍作停顿,道:“泰阳学宫推之人为……张御。”言罢,他收起折书,抬头看向上方。
席座上有一名六旬左右的中年夏士问道:“泰阳学宫只是推举一位么?”
那年轻夏士道:“是的,原先还有一位,名唤姚进初,不过泰阳学宫似乎觉得这两人并列不妥,所以又将其挪去了。”
中年夏士点了点头,就不再多问了。
况公这时问道:“民询的都人到了么?”
年轻夏士回道:“都到了,现在都在外堂的厅廊席座上安顿好了。”
“那么,就先把……”况公的记性似乎有些不好,语声到这里微顿,旁边的人小声提醒了一下,他才继续说道:“把那临治学宫的推举的徐文岳先喊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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