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误道者
现下他听到张御这句疑问,他摇头道:“在下功行浅薄,无法证实此言。”说到这里,他神情肃然,道:“不过在下可以立誓,证明在下所言绝非虚言,而且有些事也是在下亲历。”
张御点点头,道:“那姑且算尊驾之言为真,那么我有一问,元夏化出此一世的目的又是为何呢?”
诸位廷执都是留意倾听,的确,就算他们所居之世真是那所谓的元夏所化,那么元夏做此事的目的何在呢?
烛午江深深吸了口气,道:“真人,元夏其实不是化演出了贵方这一处世域,乃是化演出了万千之世,之所以如此做,据在下偶尔得来的消息,是为了将自身可能犯下错漏之诸般变机俱是排斥出外,这般就能守固自身,永维道传了。”
他抬起头,又言:“但是在下所知仍是有限,无法确定此说是否为真,只知大部分世域似都是被消灭了,眼下似唯有贵方世域还存在。”
张御暗中点头,这人所言与他所知大差不差,可以视之为真。他道:“那么尊驾是何身份,又是如何知晓这些的,眼下是否可以相告呢?”
烛午江想了想,诚恳道:“在下此来,就是为了通传贵方做好准备,真人有何疑问,在下都是愿意如实解答。”
说着,他将自己来历,还有来此目的逐一告知。不过他似乎是有什么顾忌,下来不管是什么回答,他并不敢直接用言语道出,而是采取以意相传的方式。
张御见他不愿明着言说,接下来同样是以意相传,问了许多话,而这里面就是涉及到一些此前他所不知道的事机了。
待一番对话下来后,他道:“尊驾且好好在此休养,我先前许诺依旧作数,尊驾若是愿意离去,随时可以走。”
这几句话的工夫,烛午江身上的伤势又好了一些,他站直身躯,对终于执有一礼,道:“多谢贵方善待在下。在下暂且不公走,但是需提醒贵方,需早做准备了,元夏不会给贵方多少时间的。”
张御点点头,他一摆袖,转身离去,在踏出法坛之后,心念一转,就再一次回到了清穹之舟深处的道殿之前。
他迈步走入进去,见得陈首执和诸位廷执不约而同都把目光看来,点头示意,随后对陈禹一礼,道:“首执,御已是问过了。”
陈禹问道:“张廷执,具体情形如何?”
张御道:“这个人的确是来自元夏。”
崇廷执这时打一个稽首,出声道:“首执,张廷执,这到底如何一回事?这元夏莫非真是存在,我之世域莫非也真是元夏所化么?”
陈禹沉声道:“明周,你来与诸位廷执说明此事吧。”
本来对诸廷执隐瞒这个事,是怕消息泄露出去后暴露了元都派,不过既然有了这个烛午江出现,并且说出了实情,那么倒是可以顺势对诸人道明了,而有诸位廷执的配合,对抗元夏才能更好调动力量。
明周道人揖礼道:“明周遵令。”
他转过身,就将关于元夏之目的,以及此世之化演,都是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并道:“此事乃是由五位执摄传知,真实无虚,只是此前元夏未至,为防元夏有手段窥见诸位廷执心中之思,故才事先遮掩。”
不过他很懂分寸,只交代自己可以交代的,关于元夏使者消息来源那是一点也没有提及。
众廷执听罢之后,心中也难免波澜泛动,但毕竟在场诸人,除了风道人,俱是修为精深,故是过了一会儿便把心神抚定下来,转而想着如何应对元夏了。
他们心中皆想难怪前些时日陈禹做了一系列看似急切的布置,原来一直都是为了防备元夏。
武倾墟这时问道:“张廷执,那人可是元夏之来使么?还是别的什么来路,怎么会是如此狼狈?”
张御道:“此人自称也是元夏使团的一员,只是其与使团产生了冲突,当中发生了对抗,他付出了一些代价,先一步来到了我世之中,这是为来提醒我等,要我们不要轻信元夏,并做好与元夏对抗的准备。”
钟廷执讶道:“哦?这人既是元夏使者,那又为何选择如此做?”
诸廷执也是心存不解,听了方才明周之言,元夏、天夏应该只有一个能最终留存下来,没有人可以妥协,若是元夏亡了,那么元夏之人应当也是一样败亡,那么此人告诉他们这些,其动机又是何在?
张御道:“据其人自称,他乃是以往被灭去的世域的修道人。”
他顿了下,看向诸廷执,道:“此人陈述,元夏每到一世,并非一上来就用强打猛攻的策略,而是采取上下分化之策略。他们先是找上此世之中的上层修道人,并与之详谈,此中不乏拉拢威慑,若是愿意追随元夏,则可收入麾下,而不愿意之人,则便设法予以剿灭,在过去元夏依靠此法可谓无往而不利。”
诸廷执听了,神情一凝。这个方法看着很简单,但他们都清楚,这其实相当毒辣且有用的一招,甚至对于诸多世域都是通用的,因为没有哪个地界是所有人都是同心同德的,更别说大部分修道人上层和下层都是割裂严重的。
别的不说,古夏、神夏时期就是如此。似上宸天,寰阳派,甚至并不把底辈修道人视为同一种人,至于寻常人了,则根本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别说善意,连恶意都不会存在。
而彼此便都是同一层次的修道人,有些人若是能够确保自身存生下来,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其余人抛却。
钟廷执想了想,道:“张廷执,钟某有一疑,元夏化世当灭尽一切,那些人被招揽之人有是如何存身下来?便元夏愿意放过其人,若无逃脱出世外的功行道行,恐也会随世而亡吧?”
张御道:“根据烛午江交代,元夏若是遇上势力孱弱之世,自然是灭世灭人,无一放过;可是遇上一些势力强大的世域,因为有一些修道人道行实在是高,元夏便是能将之杀灭,自身也有损失,所以宁可采取安抚的策略。
有一些道行高深之人会被元夏请动镇道之宝,祭法仪以护持,令之融入己身阵中,而余下大部分人,元夏则会令他们服下一种避劫丹丸,只要一直吞服下去,那么便可在元夏长久存身下去,但是一停下,那便是身死道消。”
诸廷执顿时了然,其实落在诸修头上的杀劫其实并没有真正化去,只是以某种程度延缓了。而且元夏明显是想着利用这些人。对于修道人而言,这便是将自家生死操诸他人之手,与其如此,那还不如早些反抗。
可他们也是深知,在了解元夏之后,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反抗的,当场投降,对于做出这些选择的人来说,至少还能苟活一段时日。
风道人道:“可怜可叹。”
张御点首道:“这些人投靠了元夏,也的确不是得了逍遥了,元夏会利用他们反过来对抗原来世域的同道。
这些人对于原来同道下手甚至比元夏之人更为狠辣。也是靠这些人,元夏根本不用自己付出多大代价就倾灭了一个个世域,烛午江交代,他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戴廷执道:“那他现在之所为又是为何?”
张御道:“此人言,原来与他同出一世的同道已然死绝,如今只余他一人,此番元夏又把他当作使者派遣出来,他知晓自身已是被元夏所抛弃。因为自认已无退路可走,又出于对元夏的痛恨,故才冒险做此事,且他也带着侥幸,希望凭借所知之事得到我天夏之庇佑。”
众人点头,这样倒是好理解了,既然迟早是一死,那还不如试着反投一下,万一在天夏能寻到相助存身的法门那是最好,就算不成,临死也能给元夏造成较大损失,以此一泄心中愤恨。
钟廷执这时考虑了下,道:“诸位,既然此人是元夏使者之一,那么经此一事,真正元夏使者会否再来?元夏是否会改变原先之策略?”
……
……
第六章 再非旧天数
陈禹听了钟廷执的疑问,他看向在场诸人,道:“诸位廷执,此战我天夏退无可退,故无论元夏用何法,我都已做好了与之一战的准备。”
韦廷执这时言道:“首执,若是元夏收聚了诸多世域的修道人,那么元夏的势力可能比想象中更为强大,我等需要做更多防备了。”
竺廷执看向张御,道:“张廷执,那人可有言说,这次来使都是些什么身份么?”
张御道:“这话我也问过,烛午江言称,此回主使一人,包括他在内的副使三人,所有人都是元夏以往收拢的外世之人,没有一个是元夏本土出身。彼此身份差距不大,不过其中一人已被烛午江突袭杀死,他也是因此受了重创。”
竺廷执道:“他们可能传递消息回去?”
张御道:“御亦问过,来我天夏的通路,乃是由一件镇道之宝牵连,除非他们此刻归返,那么半途之中是无法传讯的。”
竺廷执道:“既然如此,竺某以为他们不会改变原先策略,这些使者身份都不高,他们应该不太敢主动违逆元夏安排的定策,也未必敢就这么退回去。极大可能仍会按照原先的打算继续朝我这处来。”
众人想了想,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特别是在使者里面没有一个元夏出身之人的前提下,此辈多半是不敢自作主张的。
韦廷执道:“张廷执,若是按照此辈原来安排,后面试着多久之后才会到来?”
张御道:“据烛午江所提供的时晷算下来,若早一些,应该是在之后四五夏日后到来,若慢一些,也有可能是八九天,最长不会超过十日。”
韦廷执道:“那么此辈若是在这几日内到来,说明原先计议不会有变。”他抬头道:“首执,我等当要做好与之谈议的准备,最好能把时日拖延的久一些。”
邓景言道:“如此看来,元夏十分喜好用外世之人,不过邓某以为,这未必是一桩坏事。既我天夏乃是元夏最后一个需要灭去的世域,他们不可能不重视,一定会设法用这些人来消耗试探我们,同时拉拢分化我们,而不是立刻让主力来征伐,但是我天夏或许能凭此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众人想了想,确实觉得这话不无道理。
而天夏与以往是修道宗派是不同的,与古夏、神夏也是不同的;当初天夏渡来此世,得了大混沌遮掩蔽去了天机,元夏并无法知晓,数百年内天夏发生了何等变化。
只区区几百年,元夏恐怕也不会如何在意,因为修道宗派的变化,往往是以千年万年来计的。如今的天夏,将会是他们以往从未碰到过的对手。
下来各廷执也是陆续说出了自身之想法,还有提出了一个可行的建言,并立刻拟定下来。
陈禹待诸人各自意见提出之后,便道:“诸位廷执可先回去,布置好一切,做好随时与元夏开战之准备。”
诸廷执齐声称是,一个稽首之后,各自化光离去。
张御也是有事需安排,出了此间之后,正待回转清玄道宫,忽然听到后方有人相唤,他转身过来,见是钟廷执,道:“钟廷执有何事见教?”
钟廷执走了过来,道:“张廷执,钟某听你方才言及那烛午江,感觉此人言语之中还有一些不尽不实之处。”
张御道:“此人的确还有一些遮藏,但此人交代的关于元夏的事是真实的,至于其他,可待下来再是求证。”
钟廷执沉吟一下,道:“张廷执,钟某在想,这人会否是元夏有意安排的?”
张御看向他道:“钟廷执有何疑?”
钟廷执道:“此人所求,无非是想我天夏与元夏一般有庇托其人之法,若是我有此法,那么那些外世之人就多了一条出路了,这对元夏难道不是一个威胁么?我若是元夏,很可能会设法确认此事。”
张御道:“原来钟廷执思虑到这一点,这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御以为却不会。”
钟廷执道:“哦?张廷执为何如此认为?”
张御道:“御认为元夏不会去弄这些手段,倒不是其未曾看到这一点,而是这些外世修道人的死活元夏根本不会去在意么?在元夏眼中,他们本也是消耗品罢了。况且元夏的手段很高明,对于那些服用避劫丹丸的修道人不是一味压榨,凡是功劳积蓄足够,或得元夏上层认可之人,元夏也可用镇道之宝祭动法仪永佑此辈。”
钟廷执听罢之后,想了想,道:“原来还有此节,若是这样,倒是能稳住此辈心思了。”
他很清楚,元夏若是给予了这条路,那么只要隔一段时日提拔一二人,那么这些外世人修道人为了这么一个可见得希望,就会拼力卖力,其实他们也没有其他道路可以走了。
张御道:“其实就算元夏不用此等手段,真如烛午江那样得修道人,却也不见得有多少。”
钟廷执道:“何以见得?”
张御淡声道:“方才议上诸位廷执有说为何这些修道人明知道将被人奴役而不反抗,这一方面是元夏实力强大,还有一方面,或许不是没人反抗,而是能反抗的早就被斩尽杀绝了,现在余下的都是当初不曾选择投降之人,他们多数人早了那个心气了。”
钟廷执沉默了一会儿,这个可能是最大的,这些人不是不反抗,而是所有与元夏对抗的都被杀灭了,而剩下的人,元夏用起来才是放心。
张御与钟廷执再是就元夏之事议了片刻,待后者再无疑问,便就与他执礼别过,转回了守正宫中。
他来至正殿之上,伸指一点,便以心光拟化出了数道符书,随后他把袖一挥袖,就将之朝着内外层界发散了出去。
虚空之中,朱凤、梅商二人正在此巡游,诸多旧派灭亡之后,他们主要的任务就是负责清剿虚空邪神。
早先他们对敌这些东西还是感觉有些棘手的,但是随着消灭的邪神越来越多,经验逐渐丰富了起来,现在越来越是得心应手,并且还自行立造了不少对付邪神的神通道术。不过近来又稍微有些阻碍了,因为玄廷要求尽可能的活捉这些邪神。
好在玄廷根据他们的提议炼造了不少法器,所以他们很快又变得轻松起来。
此刻二人所在飞舟之上,忽有一道金光落下,并自里飘了出来两道信符,朝着他们各是飞去,二人伸手接过,待看过后,不觉对视了一眼。
这却是张御发来的谕令,令他们二人尽快处置好手中之事,在两日之内赶到守正宫汇合。
朱凤朱唇一抿,道:“廷执有什么事向来只是传发谕令,这次让我们回去,看来是有什么紧要事机了。”
梅商想了想,道:“可能是与之前虚空之中的动静有关。”
朱凤道:“应该就是这个了。”
他们虽在外间,却也不忘留意内层,主要获取消息的手段就是从随行的玄修弟子那里问询。现在不同以往,他们也有能力护持下面弟子了,所以虽然身在外间,却也不感觉消息闭塞。
只是两个玄修弟子非常无奈,每天都要将训天道章上看到的大量消息传递给二人知晓。
两人接到传信后,就开始准备回返,张御说是给了他们两日,他们总不好真的用两日,只是用了一天时间,就将手中事机处理好,而后往借助元都玄府于瞬息之间挪转回了守正宫。
二人走入大殿后,发现不止他们,其余守正也是在不长时间内陆续到来,除了他们二人外,英颛、姚贞君、师延辛、俞瑞卿、梁屹等人都是被唤回。
朱凤暗道:“原来廷执召聚所有守正,看来这回是有大事了。”他们二人也是与诸人相互见礼,尽管都是守正,可一些人相呼之间也是头回见面。
诸人等了没有多久,听得一声磬钟之声,众人皆是朝殿上看去,却见殿中一道星光玉雾洒开,张御自里走了出来。
诸人执有一礼,道:“廷执有礼。”
张御在阶上还有一礼,道:“诸位守正有礼。”放下袖来,他看向诸人,道:“今唤诸位守正归来,是有一桩紧要之事通传各位。”他朝一边言道:“明周道友、”
明周道人化光出现在那处,稽首道:“廷执请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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