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949章

作者:误道者

实际上当初神夏出现之后,他便早知会有这么一天的,神夏兼容并蓄,潜力无尽。待到天夏之时,寰阳、上宸两家也只能联手才能对抗,还不得不跟随天夏去往新天,那时候他就想这两家恐怕无法永维门户了。

他本以为这个时间会很长,可没想到,只是短短三四百载时日,天夏就完成了这一并吞诸派的伟业。

就在转念之际,面前金光散开,他见飞舟已然落在了一片清气流布的云海之上,而更下方时,则无边地陆。

此刻他整个人沐浴清气之中,即便以他的功行,也是顿觉精神一振,浑身神气活泼,生机自起,他更是感慨,暗道:“有此根本之地,天夏不强盛也难。”

飞舟疾驰向前,云海滚滚翻荡,舟行不远,听得一声磬钟之音,便见前方云海一散,一座宏伟道殿从光气之中浮现出来,大殿之前的云阶之上,天夏诸廷执已是站在那里相迎。位于前方的乃是首执陈禹,其后张御、武倾墟二人,再后则是玄廷余下诸位廷执。

单道人看过去,少数人还是熟面孔,他转头对毕道人道:“天夏固然承继神夏,可今日之象,神夏不及天夏远矣。”

毕道人一路过来,心中也有判别,诚心实意道:“不论古夏神夏之时,确实都不曾有这番气象。”

说实在的,方才二人看到二十八天宿,虽每一宿都有一名玄尊化身镇守,可并没有让他感觉如何,因为上宸、寰阳、还有他们乘幽派,无论哪一派都有着二三十名玄尊,这算不得什么,天夏有此表现也是应当,再加上内层镇守方才匹配印象中天夏该有的实力。

可此刻看到上层这些廷执,感觉又有不同。十余名廷执,除了风道人之外,几乎都是寄虚或寄虚功果之上的修道人,而且这还不是天夏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从风廷执的言语之中,除了道行之外,还需要有一定功绩才能坐上此位。

并且据其所言,只这十多年中,天夏就又多了数位玄尊,可见天夏底蕴之深。

单道人所想更多,这般强盛的天夏,还要那般提防即将到来的大敌,不惜连边缘小派也要处理稳妥,可见对来敌之重视,这与他心中的猜测不由近了几分。

此刻舟行殿前,他与毕道人从舟船上下来,走至云阶之前,主动对着诸人打一个稽首,道:“诸位天夏道友,有礼了。”

诸廷执也是还有一礼,皆道:“两位道友有礼。”

单道人直身抬头看向陈禹,道:“陈道友,许久不见了,上次一别,计有千载光阴了吧,却感觉犹在昨日。”

陈首执点头道:“千载光阴,你我虽在,却也改变了许多事。陈某观单道友之功行,当已至高渺之处了。”

单道人摇头道:“我只渡自己,不能渡人,是比不上你们的。”

乘幽派避世避人,只是为了少沾染承负,并由此顺利渡去上境。

但是正如他所言,成法只是渡己,与旁人无关,与任何人也无益。反而天夏能造就更多人入道寻道,对此他其实是很佩服的。

陈禹与他在门外谈了几句,又将天夏廷执逐一介绍与他知晓,随后侧身一步,抬手一请,道:“两位道友,里面请吧。”

单道人也是道一声请,与毕道人一同入殿。到了里间坐定下来,自也是免不了攀谈过往,再是论道谈法。叙谈半日自后,陈禹便令廷执都是退下,只有他与张御、还有武倾墟三人坐于此间招呼二人。

而在此时,有些话也是可以说了。

陈禹道:“单道友,这一次贵方答应攻守之约,却是有些出乎陈某原先所想。”

单道人神情认真道:“因为单某知晓,贵方并未胡言。我神游虚宇之时,每当欲窥上端玄妙之时,遁世简便有警兆示我,此与贵方所言可相互印证,只是那世之大敌究竟来自何方,天夏可否透露一二?”

陈禹道:“具体来自何方,现下不便明说,两位可在上层住上几日,便能知晓了。”

单道人稍作思考,道:“这也可以。”当初张御来时,告诉他们距此敌来犯不过只有十来日,算算日子,差不多也是快要到了,届时想来就能知悉答案了。

下来双方不再提此事,而是又谈论起上乘道法来。待这一番论法结束之后,陈禹便唤了风道人为二人安排宿处。

二人离去之后,陈禹未有让张御与武倾墟二人离去,而是一挥袖,整座道宫霎时从云海之上沉降下去,直直落到了清穹之舟深处。

待落定之后,陈禹道:“方才我气机有感,庄道兄行功破关,当就在这一二日中,我三人需守在此处,以应任何不测。”说完之后,他又唤了一声,“明周何在?”

明周道人在旁现出身来,道:“首执有何吩咐?”

陈禹道:“传谕各位廷执,自此刻起,分别坐镇自身道宫之内,不得谕令,不得出外。其余诸事照旧运转。”

明周道人打一个稽首,肃然领命而去。

陈禹这时对着身下一点,那里光气浮动,将天夏内外各洲宿都是映照了出来,一十三处上洲,四大府洲,二十八外宿及四大游宿都是呈列眼下。

张御看过了过去,每一处洲宿所在都是清晰呈现面前,稍有凝注,即可看到细微之处。而可见在四穹天之外,有一层如大气一般的透明气膜将内外各层都是笼罩在内。这便是数位廷执早前布下的大阵,但凡有内外之敌出现,便可立刻为天夏所察觉。

三人定坐在此,互相不言。

过去一日之后,张御忽然察觉到了一股的玄妙之感,此就像是他接触大道之印时,沿着大道触角往上攀升,接触到一处高渺之地。但有所不同的是,攀升是主动之举,而此刻感觉却像是那一片高渺之地沉落了下来。

他心中顿有所悟,此当是庄首执在渡去上境了!

而在此刻,那玄妙之感又生变化,好似整个天地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分离出去,而他目光之中,天地万物似是在崩裂。

这是感应之中提前的照见,可若是没有力量加以阻止,那么在某一刻,这一切就会真实发生,可再下一刻,感应骤然变得空空荡荡,好似一瞬间万事万物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消失并不只是万物,还有自身乃至自身之认知,变得不知我,不知物。他本能持住元印,守住己我;而这一切过去极快,他方才起意,所有认知又重作归来,再复存知。

待一切平复,他睁开双目,陈禹、武倾墟二人依旧坐在那里,外间所见诸物一如平常,似乎无有改变,可在那残余感应之中,却仿佛万事万物都是生灭了一次。

陈禹此时缓缓言道:“庄道兄当已是功成上境,位列执摄了。”

武倾墟似想起什么,眼神一凝,转首望向那方护持大阵,可是凝注许久之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沉声道:“元夏未有动作么?”

张御也在观望,这时心下却是微微一动,他能感觉到,荀季给予他的那一枚元都法符上,此时却莫名多出了一缕变化。

……

……

紫枢

第一章 元空渡玄机

张御将那一枚法符取了出来,见果有一缕气机依附其上,他抬起头,见到陈禹、武倾墟二人正看向自己。

他道:“此是荀师最后见我之时所予法符,平日只是用来转挪之用,而在方才,却似是借此传了一道玄机过来。”

“哦?”

陈禹神情郑重起来,道:“张廷执不妨看一看,此玄机为何。”

他们先前就认为,在庄首执成道之后,假定元夏来袭,那么荀季极可能会提前传递消息给他们,让他们做好防备。

但是没想到,此一道玄机并没有传递到元都派那里,而是直接送到了张御这处。不知这等举动是出于对张御本身的信任,还是说其对元都派内部不放心,所以不愿意绕走一圈?

张御试着看了下,他道:“这一道意念需要借用元都玄图来观,御需离开片刻,去到此镇道之宝内中方能窥见此中之意。”

陈禹沉声道:“这应该是荀道友设布的遮掩,以免此消息为他人所截。张廷执自去便是,我等在此等候结果。”

张御点首道:“御离开片刻。”

他从这处道宫之中退了出来,来到了外间云阶之上,心下一唤,霎时一道金光落至身上,持续了一会儿之后,再出现时,已是站在了一个似在无边虚空游荡的广台之上。

瞻空道人正端坐于此地,讶道:“张廷执来此处可是有事?”

张御道:“瞻空道友当是知晓,荀师上次赠我一张法符,如今上有玄机映现,疑似荀师传我之消息,但需借元都玄图方能观之,故来此借此宝一用。”

瞻空道人神情一肃,道:“原来是师兄传信,既是传给廷执,想来涉及玄廷之事,且容贫道先行回避。”

张御也是一点头。

瞻空道人打一个稽首后,身上金光一闪,便即退了出去。

张御待他离去,将法符取出,随后松手放开,便见此符飘悬在那里,下方玄图忽然一道光芒一闪,在他感应之中,就有一股意念由那法符传递了过来。

他意外看到,那上面所显,不是什么秘传消息,而是是荀师最早时候教授自己的那一套呼吸法门。

他再是一感,此中与荀师以往教授的心法略有几处微小出入,若是将几处都是改了回来,那么当是会从中得出六个字:

“元夏使者将至。”

张御眼眸微凝,他反复查验了下,确认那道玄机之中的确只有这几字,除此并无其他传递,于是收好了此符,金光自身上闪烁,持续了一会儿,便就遁去不见。

在他离开之后,瞻空道人复又出现,在此镇道之宝上重新坐定下来,只是坐了一会儿,他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这个是……”他伸手过去,似是将什么气机拿到了手中。

张御这一边,则是持符回转到了上层,意念一转,再度回到了先前道宫之所在,随后走入进来,待至殿中,陈禹、武倾墟二人都是看向他,显是在等着他的回音。

他目光迎上,道:“首执,武廷执,那玄机确然是荀师传书,他只传告了我一句,此中言……”他语声略略加重,道:“元夏使者将至。”

陈禹和武倾墟二人都神情微凛。

这句话虽然只几个字,但是能解读出来的东西却是不少,若是此传讯为真,那么说明元夏并不准备一上来就对天夏采取倾攻的策略,而是另有算计。

这并不是说元夏对待天夏的态度宽和了,元夏的目标是不会变的,就是要还得世之唯一,灭尽错漏,从而攀向终道。天夏就是他们这条道路上唯一的阻碍,唯一的“错漏”,是他们必然要灭去的。

所以他们与元夏之间只有你死我活,不存在缓和的余地,最终唯有一个可以长存下来。便不提这个,那么多被元夏灭去的世域更是在提醒他们,此场对抗,是没有退路可言的。

武倾墟想了想,道:“首执,武某以为元夏这与我等此前所推测的并不冲突,这很可能就是元夏为了探查我天夏所做举动,只不过其用明招,而不是暗中窥伺。”

陈禹点头,元夏来查探他们的消息,还有什么事情比派遣使者更为方便呢?不管是不是其另有消息来,但通过使者,的确可以光明正大获取诸多消息。

并且元夏方面或可能还并不知道天夏已然知道了他们的打算。使者到来,或还能利用这一点使他们产生错判。

张御思索了一下,这个消息传递,当是荀师第一次尝试,所以上来势必不可能传递很多言语。而元夏使者到天夏本也是既定之事,就算这事情被元夏知晓了,想也能作以辨解。只希望此事不会被元夏盯上。

他转念过后,又言:“首执,元夏此举,当不会是临时起意,其破灭万世,应当是有了一套对付外世的手段,或许派遣使者当是某种手段的运用。其目的仍旧是为了亡我天夏,覆我存身之世。”

陈禹沉声道:“张廷执此言与我所思相近,元夏与我无可调和,其来使者非为利我,而为覆我。此使者即将到来,两位廷执以为,我等该对其采取何等态度?”

张御当下言道:“他能知我,我亦可知他,我等也可借由元夏来使,从小微之处一观元夏之实力。”

武倾墟点头赞同,道:“元夏派遣使者来,那就让他来,我等也不妨利用这些来者稍作拖延,每过一日,我天夏就强大一分,这是对我有利的。”

一上来就对元夏使者喊打喊杀,此举没有必要,也没有丝毫意义,对元夏更是毫无威胁,反而会让元夏知晓他们态度,从而全力来攻。反而将之拖延住更能为天夏争取时间。

陈禹沉思了一会儿,道:“那此事便如此定下。”

武倾墟道:“首执,元夏将至,此事可还要继续遮掩下去么?是否要告知诸位廷执?”

陈禹沉声道:“时机未至,暂缓告知,待元夏使者到来再言。”

先前不告知诸位廷执,一来是因为这些事情涉及天机玄变,乍然说出,冲击道心,不利修行。还有一个,就是为了防备元夏,特别是在元夏使者即将到来之前,那更要谨慎。

他们乃是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在上层力量不曾掺和进来的前提下,无人知晓他们心中之所思,而若是功行稍欠,那就未必能隐藏的住了。

现在他们能提前知道元夏之事,是依靠元都派传递消息,元夏若是知晓元都那位大能提前泄露了消息,那很多事情都会出现问题。

武倾墟道:“暂不与诸位廷执言,但那乘幽派两位道友那里,却是该给予一个回答。”

陈禹道:“是该如此。”

如今天夏内部,尚且有尤道人、严女道二人摘取了上乘功果,两人功行虽足,但却不是廷执,亦不掌天夏权柄,所以此事眼下暂且不必告知。

至于外间李弥真和显定二人,如今天夏只是允许其宗脉存续,而且其背后祖师亦是态度不明,所以在元夏到来之前,暂时亦不会将此事告知此辈。唯有乘幽派,两家定立了攻守同盟,却需通传一声。

陈禹此时向下一指,一道光气落去,整座殿宇又是从云海之中升腾起来,待定落之后,他道:“明周,去把乘幽派两位道友请来。”

明周道人揖礼而去。

不多时,单道人和毕道人二人联袂来至道宫之内。

陈禹此刻一抬袖,清穹之气弥漫四周,将周围都是遮蔽了起来,毕道人不禁一惊,还以为天夏要做什么。

单道人倒很是非常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