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误道者
到此他身影一虚,便往里走入进来。
灵关若是严格来说,也同样属于生灵一种,由于其层次缘故,通常容不下一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进入,不过焦尧这回是化影到此,只是一缕气机,再加上自身道法高明,却是被他顺利穿渡了进去。
而在灵关深处的洞窟之内,灵道人做完了今日之修持,便就开始盘算下来该去何处收取资粮。
自提俄神国那里将他们派驻在此间的人手和神祇全部斩断之后,他就知道原先的计划已是不能执行下去了。
这个神国本是他们为自己及师长一并立造晋升的资粮,费了诸多心血,现在却只能看着其脱离控制,偏偏还不能做什么。因为这背后极可能有天夏的手笔在。他们深知两者的差距,为了保全自身,只好忍痛不作理会。
而“伐庐”之法行不通,他们就唯有用“并真”之法了。
可这样就慢了许多,且只能一个个来试着攀渡,照眼下的资粮看,至少还要等上数载才有机会,且目前天夏紧盯着的情形下,他们更是什么动作都不敢做,这一段时间可是老实的很。
他也是想着,等撑过这段时日,什么时候天夏对他们放松警惕了,再出外动作。
这寻思之间,他忽然察觉到外面布置的阵禁受到了些许冲击,神情一凝,化光遁出洞府,往外看去。
但是那感觉似仅仅只是起来一瞬间,此刻看去,阵法如常,仿佛那只是一个错觉,他去阵中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心中尤其不解。
到了他这个境界,一般来说可不会出现错判,方才肯定是有什么异动,他皱眉走了回来,然而这时一抬头,不禁心下一惊,却见一个老道负袖站在洞府之内,正打量着旁处的一件龙形摆设。
他吃惊过后,很快又镇定了下来,躬身一礼,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到此,晚辈失礼了。”
焦尧看着面前那件龙形玉器,抚须道:“这龙符的形制是古夏时候的东西了,外面向来少见,你们穿渡到此还不忘带上,想来当初是役使了一条蛟龙。”
灵道人忙是道:“那位前辈也是自愿的。”
“哦?”
焦尧转过身来,道:“看你的样子,好似早知老道我的身份了。”
灵道人方才还不觉如何,焦尧这一转过身来,顿觉一股深重压力到来,他保持着俯身执礼的姿势,却是不敢抬头看焦尧,只是道:“这位前辈,晚辈这点微末道行,哪里去知晓前辈的身份呢。”
焦尧道:“你是不知我之事,但一定从师长那里听说过我。罢了,老道我也不来欺负你这小辈,便与你直言了吧,我今日来此,乃是奉玄廷之命而来,唤你师长前往玄廷一见,此事望你们及时通传。”
灵道人心中一震,道:“这……”
焦尧一挥袖,道:“不必辩解,老道我会在此等着的,无论愿与不愿,快些给个准信就是了。”
灵道人知道在这位面前无法辩驳,这件事也不是自己能处置的了,于是低头一礼,道:“前辈稍待。”
焦尧道:“焦某等着。”
灵道人吸了口气,转身退出了此间,来到了灵关之中另一处祭坛之前,先是奉上祭品,唤出一个神祇来,随后其影之中出现了一个年轻道人身影,问道:“师兄?什么事这么急着唤小弟?”
灵道人沉声道:“天夏之人找上门来,如今就在我洞府之中,此事不是我们能处置的,只能找老师出面解决了。”
那年轻道人听了此言,先惊又急,道:“师兄,你这般将老师暴露出来了么?”
灵道人道:“这位能找上门来,就已然是确定老师存在了。这一次是躲不过去的。我这里不好与老师联络,只能劳烦师弟你代而为之了。”
那年轻道人点点头,道:“好,师兄且稍待,我这就联络老师。”
说完,他匆匆结束了与灵道人的交谈,回至自己洞府之内,拿出了一个道人雕像,摆在了供案之上,躬身一拜,不多时,就有一团光芒浮现出来,呈现出一个模糊道人的形影,问道:“何事?”
那年轻道人忙是道:“老师,师兄那边被天夏之人找上门了,说是天夏欲寻老师一见,听师兄所言,疑似来人似是老师曾说过那一位。”
那道人形影闻此言,身影不禁闪烁了几下,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不去见他。让他自己把人打发了走。”
年轻道人心中一沉,他艰涩道:“那弟子便如此回复师兄了?”
那道人形影语声冷漠道:“就如此。”
可此时忽然万物一个顿止,便见焦尧自虚无之中走了出来,并且他脚下不停,直接对着那道人形影走了过去,其身上光芒像是水流一般,霎时与那道人形影周围的光气融合到了一处,随即身影一定,来到了一处宽敞肃穆的洞府之内。
他随意打量了几眼,看着对面法座之上那一名肤色如白玉,却是披散着黑色长发的道人,慢悠悠道:“这位同道,虽然你躲得很好,可焦某要寻到找到你,仍是容易之事。”
那披发道人冷然道:“焦上尊,我认得你,你又非是天夏之奴,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这般不留情面呢?”
焦尧呵呵一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么。若是请不到道友,张廷执那里焦某却是不好交代,为了不被张廷执斥责,那就只好让道友委屈一下了。”
披发道人沉默了一会儿,他身上光芒一闪,便见一道光芒四溢的元神自里飘出,抬头道:“我随你前去。”
焦尧看了下他,点了点头。他只要此人跟着自己去玄廷就是了,正身元神都是无碍,这一道线分界到底在哪里,他可是清楚的很。
他道:“那道友就随焦某来吧,莫要让张廷执等急了。”他于心下一唤,顿时一道金光落下,将两人罩住,下一刻,金光一散,却已是出现在了守正宫门之前。
门前值守的神人值司躬身一礼,道:“焦上尊,还有这位玄尊,还请入殿,张廷执已在殿中相候。”
焦尧谢过一声,便带着那披发道人元神往里而来,未几,到得正殿之上,他执礼道:“张廷执,焦某把人带来了。”
张御看了那披发道人元神一眼,便对焦尧道:“焦道友,此行劳烦你了,你且先在外面等候。”
焦尧再是一礼,就从殿上退了下去。
张御再是看向那披发道人,道:“我之身份想来焦道友已是与尊驾说了,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那披发道人言道:“张廷执称呼在下‘治纪’即可。”
张御道:“今次寻尊驾过来,是为言尊驾所行之道。神夏之时曾明令禁绝‘养神剥杀’之法,而我天夏继神夏之传继,而尊驾迁避到此世之中,过去之所为,可以不予追究,但是今后,却是不得再用这等残恶之法。”
治纪道人抬头道:“我知天夏之禁绝此法,不过天夏之禁,乃是将禁法用于天夏人身上,我之法,用在土著之身,土著之神上,此中还助贵方消杀了不少敌对神祇,天夏不念我之好,还要禁我之法门,天夏自诩最讲规序,此事却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
张御淡声道:“尊驾心中清楚,你不用天夏之民,并非是你不愿用此,而是因为天夏势大,所以不得不避开,在尊驾眼中,任何生灵性命,不拘是天夏之民,还是此间土著,都不会有所区别,都是你之资粮。”
他看着其人道:“故汝过去不为,非不愿为,实不敢为,但若是天夏势弱,尊驾却是丝毫不会顾及这些。何况此前天机院信奉之天机之神,尊驾敢说与你没有丝毫牵扯么?”
治纪道人无言片刻,方才道:“那不知天夏欲我如何做?”
张御道:“若尊驾愿遵规序,天夏不会绝人道途,尊驾日后依旧可用吞神之法,且只可吞夺残恶之敌,不许再养神炼神,此地陆之上恶邪神异不胜数,足够可以供你吞化了。”
治纪道人没有立刻回言,抬头道:“此事可否容贫道回去思量一番?”
张御点首道:“给尊驾两日,后日若不回言,便当尊驾拒绝。”
治纪道人没再多说什么,打一个稽首,便一言不发退出去了。
……
……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举约名虚真
张御看着治纪道人退了下去,便又传命守正宫中的神人值司,令其把焦尧自外唤了进来,并道:“焦道友,还需劳烦你一事。”
焦尧道:“廷执有事,尽可吩咐。”
张御道:“焦道友,请你下来看着此人,其若有遁逃或者过激之举,可由你决断,设法将之拿下。”
焦尧心下无奈,知道自己终是逃不过这个麻烦,不过治纪道人,他自问也不用费什么手脚,口中道:“交给焦某便好。”得了吩咐后,他便转身出殿去了。
而在此刻,张御身上忽有青气一缕飘散出来,落地之后,青朔道人自里现出身来,他站在殿中,神情认真道:“治纪那等法门看似剥杀神祇,可那些神祇却是寄于人身之上的,此乃是层层迫压,此中无论是神是人,皆被视作可以宰割的犬豚。
且这法门又无需如寻常修炼者那般辛苦打磨道法,此乃是一门邪道,一旦流传出去,恐是流毒无尽,当初神夏禁绝此法,乃是正确之策。”
张御点点头,这法门看着针对的只是一些信神,与旁人无关。可这等神祇何来?还不是需要靠人供奉。
可是求此法门之人可不会去疏导安抚,反而是神祇越强大越好,具体如何行事,是善是恶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这般就需要更大压程度的榨底层生灵,令其祭祀更多的生灵或是向外扩张,必然走上一条血火之路。
而这种方法需要的只是信众,不拘你是什么身份,信众的身份是土著还是天夏人都没有区别,在其眼中都是可以收割的牲畜。
更重要的是,这条路实在太方便了,只要你是修道人,都是可以半途转入这条路,你根本不需要去苦苦打磨功行,只要专门养神炼神就能获得力量。而修道人要是习惯了走捷径,那就再没可能去正经修道了。
他道:“但是此法未必不可约束。”
如何用道法,关键还在于人,特别是这等还未有真正上境大能出现的道法,还没有如寰阳派道法那般印于道机之内,无论后人怎么修炼,只要能去往上境的,道念上一定是契合道法,而无从改变的。
只要加以改善,并约束在一定范围内,还是有可能引上正道的。也是基于这个缘由,他才没有将人一上来就将其钉死。
青朔道人道:“那道友又准备如何约束呢?”
青朔、白朢与他既是一人,又非一人,两人都是可以自行修持,并且都有着自身的想法,只是两人神气道念与他趋向于一,所以在上层修道人眼中,无论从哪方面看,他们都是一个人,可换一个角度看,却也可以看作互相扶持的道友。
他们之间的交流,既是可以通过意念传递,也可以通过言语来表达,全在张御如何决定,而他认为,若是靠着自己时时影响,那么等于变相削弱了两人的潜力,所以在非是紧急情形下,经常的采用的是语言上对等交流的方式。
张御道:“世上之法万千,但亦有宽狭之分,我以为此中可依循天夏之律,并以此为据,故我要求其人在吞化之前需先上禀天夏,只要此人愿意遵循,那么可放其而行。”
青朔道人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若是将天夏律法与之结合一处,倒也是一个办法。
因为你不可能指望杜绝一切恶念恶行,只要陷入堕坏的可以有手段挽回,并且这个手段可以确保执行下去,那么就可以维护住了。
正如舟行水上,不能指望此舟不坏不损,但有破漏损折及时发现并弥补,那么这条舟船人仍是可以继续航行下去的。最怕的是所有人都最对其视而不见,那么漏洞越来越大,最终船便会沉了。
他道:“道友愿意给人机会,可有些人未必愿意接受这番好意。”
张御淡声道:“不教而诛谓之虐,机会给了,如何选择便在于其人自身了。”
此时此刻,治纪道人元神归回到了正身之上,并且知悉了所有一切,他神情阴郁,天夏给他定下的规矩,无疑是要让他放弃到手的诸多好处,甚至影响他向上求取道法。
可若是不从,天夏下来便是雷霆手段,那性命都是保不住。
并且……
他向外看过去,焦尧此刻正毫不掩饰的立在上方的云层之中,摆明了是在监察他。若是他表现出任何回绝之意,恐怕玄廷立刻就会让这一位对他下手。
此刻剩下的唯一选择,似乎就只有在天夏约束之下行事了。
他坐在蒲团之上,陷入了深长思考之中,许久之后,他眼眸动了动,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天夏这边一直在留意他,他也同样是一直有留意着天夏。他察觉到近些时日来,天夏似在准备着什么,特备是加重了军备,里面包括针对他的一系列举动,无不是证明着天夏要应付什么对手,所以需要做这些事情。
他认为正是因为这样,天夏才会对他暂时采取宽忍的态度。
若是这样,天夏实际上是要安抚他,不让他出来捣乱,所以一定不会长久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若愿意立约,那么一定是会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的。
要是这样,他倒是一个办法了,虽然较为冒险,可是他终究不舍得放弃自己要走的路,所以决定一试。
在盘算了许久之后,他意念一转,外间禁阵层层叠叠运转了起来,将整个洞府封闭了起来。
焦尧在外看到了他这番举动,可只要其人不逃走就是,至于具体准备做什么,他管不着,也不想去多管,他只要等待两天之后其人的回复就是了。
两日很快过去,随着洞府之外的阵法被撤去,治纪道人从中走了出来,他望向高空之中的焦尧,道:“焦上尊。”
焦尧望下来,道:“看来尊驾已是做好决定了。”
治纪道人道:“贫道思量了两日,愿遵从张廷执的条件。但是贫道也不喜玄廷,所以那个地方不愿意再去,只需要将契书拿来,我定约就是了。”
焦尧看了看他,他猜测这举动可能有什么用意,不过只要此人不是立时翻脸,那他就不用管太多,只要将这等话传递上去就是了,他呵呵一笑,道:“也罢,老道我就辛苦些,代道友传句话吧。”
他拿一个法诀,沟通元都玄图,便将治纪道人此番言语原封不动传递了上去。
守正宫中,张御立时得到了这番传话,青朔道人言道:“此事不若由我走一趟吧。”
张御点头道:“也好,劳烦道友。”
青朔道人一摆手中玉尺,一道金光从上空落下,罩定全身,随即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然来到了下层,正落在治纪道人洞府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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