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误道者
聂昕盈凤目一闪,当即起手一抹,将画给重新卷了起来。她对那名走入进来的修士道:“裘师弟,你是在哪里发现此画的?除此之外还有么?”
裘师弟道:“都是在那些个有问题的工匠那处发现的,除了眼前这一幅是从徐大匠那里搜到的,其他工匠那里也有,还有一些零碎的地方也搜到了一些,加起来大约七幅,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更多,我们还在搜查之中。”
聂昕盈道:“你先继续搜查。记着,无论你发现什么,什么多余的话都不要说,关照那些见到画像的同门和同道,在真正结果出来之前,也是不得泄露声张此事。”
裘师弟也是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他肃容应下,一礼之后,就匆匆退出去了。
彩衣女子回过神来,忍不住道:“师姐,那不就是……”
聂昕盈一抬手,却是直接回避了这个问题,她道:“先不说这个。”她这时抽了一封看去早已你好的书信出来,对外一送,此书就化一道光芒飞了出去。
彩衣女子看了眼,这个方向,应该是寄送去海上守正驻地的。
聂昕盈这时道:“不确定的事,我们先不要妄下断言。先说回那信神,从师妹提供上来的线索看,此神是极可能存在的,我们先要处理的是此事。”
彩衣女子心思也是回到了此事之上,她顺着聂昕盈的思路往下想,琢磨道:“师姐,如果要是天机院存在信神的话,那么必然是从工匠那里蔓延出来的,且需有人引导,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深信此道,才可能将那异神推到足够显神的境地上。”
聂昕盈道:“是的,需要有人组织,信仰之力分散或是不足,都达不成最终聚集成为信神的条件。从已有的线索看,这等信仰至少是三年前出现的,三年的时间,若无有一个人或者势力组织,此神是不可能出现的。”
虽然连许多土著不足都有信神,可是信神出现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信仰首先要是出自于有自我认知意识的生灵,似菌灵那等生灵显然是不存在这个可能的。
随后,不管是什么信仰,是要一定的趋同性的,至少是广泛意义上的认知,同时还需要有人组织还强化这等认知,就如部族之中的祭祀,就这个组织和牵头之人。
并且信徒越是虔信越好,一个虔信的人抵得上一百个寻常信众,此中土著部落反而更占优势,因为大多数人的心思很纯粹,对异神也足够敬畏。
最后,在聚集信仰的过程中最好还需要有造物的生灵献祭,通过这种仪式来强化信神,增强灵性,信神一开始是很脆弱的,要是没有长时间的供奉和维系,那是不会长久存在的。
彩衣女子也想到了什么,她道:“师姐,要是这么说,抓到的几个人,包括那个徐大匠在内,好像份量都不怎么够,是不是我们还没抓到人啊?”
聂昕盈想了下,道:“有的时候未必需要是人,也可以是某一个东西。”
彩衣女子眼前一亮,道:“对哦,也可以是一个东西!”
拿土著部落举例,并不是所有的土著部族都有足够强力的祭祀的,有些祭祀反而是在神明出现后才出现的。所以最早阶段,凝聚人心的可能就是某一个物体,它或许是一块石头,也可能是一株树,或者是某个水潭或者大山湖泊,此是信神没有成形之前信仰的早期寄托,也是沟通的关键。
她回忆了下,“可我们之前也没有找到类似的东西,天机院大多数地方我们已经查找一遍了,只有几个地方没查到……师姐,这东西有没有可能落在天机院外?要是落在外面就难找了。”
聂昕盈冷静分析道:“那东西一定还在天机院,因为在天机院之外是无法取得信任的,在最初也不易沟通,最重要的是,若是举行仪式,在外反而不如在天机院内安全。”
彩衣女子道:“师姐,天机院内是有一些重要的地方没有搜查,只是那些地方修道人无法进入,比如菌灵房,若是我们进去,那会毁去里面的东西,可能会对天夏的民生生产造成影响,据说还有许多珍贵菌灵,是许多人数十年的心血,不好随意破坏。”
聂昕盈道:“我们不查,可以交给那些可以信任的人搜查,让安小郎和那个叔小郎一同跟着去,他们或许能有所发现。”
她很懂得拿捏分寸,现在对天机部的搜查刚刚好,但是天机部的人肯定是会有所不满的,再进一步可能会被人利用了,所以交给天机院名义上的自己人去办,对抗情绪就不会那么大。
彩衣女子眼前一亮,道:“对啊,安师侄和那叔小郎倒是适合做此事,”她又偷偷看了一眼聂昕盈,暗戳戳的想:“不会是师姐利用这两个人把背后的人吊出来吧,师姐可真是太坏了。”
聂昕盈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淡淡道:“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彩衣女子眼神游移了一下,并熟练转移换题,“师姐,这个事情要让魏山配合么?”
聂昕盈道:“当然。以魏宗匠的威望和能力,足以处理好这些事,我们没有理由不告知他。”
彩衣女子道一声“师姐等我回来”,便兴冲冲离去了。
聂昕盈则是在殿阁内认真思索着什么,过了没多久,外面值守弟子进来禀告道:“师姐,劳值司到了。”
聂昕盈道:“请他进来。”
少时,一个三旬左右的修士走入了进来,他见了聂昕盈,正容执礼道:“聂道友,你发送急书,可是有什么事么?”
他乃是玉京及翼空上洲守正驻地的值司劳诚毅,这些年来和玉京镇守,主要是白真山颇有往来,双方也算是熟悉。
聂昕盈还有一礼,道:“今天搜查的事情想必劳值司都是清楚了?”
劳诚毅道:“大致过程劳某已是知悉。”因为这次行动不少人手就是守正宫借出去的,他对整个过程都大致了解了,这主要是为了防备有人和天机院的人串通。
聂昕盈认真道:“但是我们也发现了一些东西,”她将那副画卷再次拿来,“道友且来看一看这幅画,这是我们从那些有问题的工匠那处搜出来的,几乎每个‘重要’的人手中都有这么一幅。”
劳诚毅走到了案前。
聂昕盈则是将画卷徐徐展开,劳诚毅往下看去,待见到了那画像上的道人之后,心中猛然一惊,“这是……”他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可没想到牵扯这么深。
他抬起头,慎重问道:“聂道友,除了这幅画之外,还有其他什么物件么?”
聂昕盈轻轻摇头,道:“暂时未曾查到,这就需要贵方配合了,毕竟有些东西,并不在我们的权责之内。”
劳诚毅想了想,肃容道:“义不容辞,但劳某需带走这幅画像。”
聂昕盈点头道:“道友请便。”
劳诚毅伸手画像取起,抬头看了聂昕盈一眼,迎上后者清湛的目光,微微一顿,点了下头,将画收好后,再是一礼,就转身走了出去。
聂昕盈在他走后,拿出一根青枝,轻轻一晃之下,就有一道光芒飞了出去,直入天穹之中。
她将此物收妥,又等了一会儿,外面有一阵风声卷来,彩衣女子走了进来,兴奋道:“师姐,东西找到了。”随后取出了一只匣子摆在案上,朝她推了过来。
聂昕盈对着这匣子一拂袖,匣盖一开,见里面摆放着一根白色枝节,它完全是金属打造的,枝节笔直,两面的分叉并不对称,但是间距一般模样。
彩衣女子道:“师姐,我们是在某个菌灵房中找到的,在非常显眼的地方,要不是安师侄看出这东西有问题,我们几乎以为这就是一个简单的饰品。”
聂昕盈以手指轻触,点头道:“应该就是这东西了,不过若只有这东西,那事情就简单了,现在就等守正驻地那边的回讯了。”
彩衣女子这才发现那副画不见了,她试着道:“师姐,那真的是……”
聂昕盈淡淡道:“若是只看着眼前展露出来的线索,此事很可能牵扯到上面某位。”
“上面……某位?”
彩衣女子虽然方才就有所猜测,现在听到了这个,她心里也有些慌,就是查这个天机院而已,用不用得着这么夸张?居然牵扯到更上层的大人物了,她的小身板可扛不住啊。
她咽了口唾沫道:“师,师姐……”
聂昕盈撇他一眼,道:“你怕什么,就算是上面某位,我们白真山又何惧之有?”
彩衣女子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师姐,你不怕,可是我怕啊,老师一定会护着你的,可是,万一,某人没法被扳倒,要了解事情,我被扔出去当替死鬼,戏文里的丢卒保车,不就是这样么……”
聂昕盈道:“我看你是话本看多了。”
彩衣女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师姐,真的不会有事么?”
聂昕盈没有理她,抬头看向上空,这个时候,消息应该已经传到守正宫了吧?
……
……
第两百六十二章 问法皆同视
上层守正宫内,张御坐镇于此的分身收到了一份呈禀,还有一道玄机传书。
前者是守正驻地劳诚毅呈送上来的,后者则是聂昕盈由他赠予的青枝玄机传气而至,两者说得都是同一件事,彻查天机院内部神异事机的前因后果。
聂昕盈之所以来书,名义上是告知他更为清楚的事由,其实因为她并不完全信任劳诚毅,所以给他这里又来了一份,以备万一。
这样的做法他可以理解,若是平常事机,自不必如此,可是聂昕盈怀疑这里可能牵扯到某位上层大人物,她不清楚守正驻地内会不会出现一些问题,也不清楚会不会遇到阻碍,为了稳妥起见,这才以青枝传书,这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
此回被一并送来的,还有劳诚毅拿去的那一幅道人画像。
他拿来打开一看,眸光微闪一下,此中所显现的,乃是某位廷执的画像,不用去管画得到底像几分,因有心意寄托在了上面,所以在他眼中画的是谁却是一辨便明。
那些涉事的工匠居处,都是摆放着这类画像,这就很难说两者没有干系,因为跪拜上层人物,上层人物是不会没有感应的,所以无论劳诚毅还是聂昕盈,都认为这不是自己够能处置的了事了,故才向上呈送到了他这里。
他稍作思索,唤道:“明周道友。”
光芒一身,明周道人在一旁现出身来,道:“廷执有何吩咐?”
张御道:“我欲拜访一下长孙廷执,劳烦道友先去易常道宫传告一声。”
明周道人道一声是,化光不见,没多久,他再次出现在殿中,稽首道:“廷执,长孙廷执说是在道宫之中相候。”
张御微微点首,他这里分身不动,正身则是自清穹道宫之中走了出来,随手一召,就将那副画像收入了袖中,而后念头一转之间,已然出现了易常道宫之前,身上袍服在云气吹拂之下飘动不已。
长孙廷执此刻已是在殿前相迎,在两人在此见过礼后,便将迎入进去,在至殿中,主客分别坐定下来。长孙廷执问道:“不知张廷执今番为何事而来?”
张御将那一幅画像取出,摆放在了案上,道:“因为近来天机院内部有异,故是玉京镇守与守正驻地之人联手搜寻了一下,”他将事机简略说了下,最后道:“只是每一名涉事大匠那里都是发现了长孙廷执的画像,故是特来一问。”
长孙廷执语声平淡道:“这些画像么?我是知晓的,这是早前浊潮到来之际,上层与内层牵连若断若续,诸洲之间也是分崩离析,唯有玉京尚算与上层还算有着一定联系。
那个时候,天机造物那时候方兴未艾,需要有人遮护,而当时裂隙处处,只是看顾这些地方就已然职事繁重,故是我向玄廷提出建言,最后将我画像留在了那里,若有什么事情,只需膜拜画像,我受得感应之后,自能给其以援手。”
张御微微点头,既然长孙廷执是向玄廷此言,那么此事一查便知,这应该非是假话,他稍作思索,问道:“长孙廷执做出此举,是因为当时便看好造物么?”
长孙廷执道:“正如玄廷扶持玄法,获得足够战力也是目的之一,而我以为,造物也同样有此潜力,也是可以获得支持的。当时并没有人知道玄法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也不知道多出来的那些浑章修士有朝一日会否因为大混沌而成为我天夏的威胁,故是我必须要另一个可能的替代物。”
张御道:“长孙廷执是认为比起玄法,造物更为好控制么?”
长孙廷执淡淡道:“我确实是如此想的,大多数的造物都需要人来驾驭,而驾驭造物之人本身没有力量,这就容易压制。
就算造物突破了层限,力量到达了上层,所需用到的造物也势必更多更繁复,可这一切都是依托天夏而存在,这就必须获得整个天夏的支持,那么当中缺少了一环,都有因此而断裂,这就可以很好的为天夏所制。”
张御道:“长孙廷执如今也是如此想法么?”
长孙廷执摇头道:“如今我天夏击败上宸,寰阳二派,大敌已除,若我天夏没有此等敌手,自然没必要再去扶持世间造物了。”
张御点了下,道:“还要请教长孙廷执一个问题,为什么长孙廷执不将那些画像收回来呢?”
长孙廷执淡淡道:“无有必要,因为我并不知道什么时候玄法无力,那么就需要扶持造物出来顶替了。”
张御看他一眼,这位倒是直言不讳。而且他能感觉得出来,在这位的眼里,无论玄法和造物,都是将之视为强大天夏的工具,这两者没有什么区别。或许还不止是玄法,连这位自身所修持的真法怕也是同样被如此看待。
他再问了几句,长孙廷执也是如实作答,他站起身来,执有一礼,道:“此番疑惑已解,御便告辞了。”
长孙廷执也是站起,道:“我送一送张廷执。”
张御客气道:“不必了,长孙廷执请留步。”他自易常道宫之中走了出来,念头一转,便回到了清玄道宫。
这一次事机已是明显了,天机院其实就是利用长孙廷执的画像来做挡箭牌,让人忌惮,让人不敢查下去。光论此事,长孙廷执应该没有牵扯其中。
道理也很简单,要是长孙廷执不想让人发现,直接收回画像,凭着下面的人根本发现不了,而且事情绝不会做得这么粗糙,更不会去与和什么信神合流。
他若作思索,把袖一挥袖,两道清气落去下层,给聂昕盈和劳诚毅各自回了一封书函。
聂昕盈一直在白真山中等候消息,这时只感青枝微动,那里一缕清气飘出,化为一封书信,落于案上,当即拾起,但是看罢,心中微微一松。
虽然和她说得一样,以白真山一脉的能量,不怕得罪上面某些人。可若真是上面某位廷执在背后推动此番事机,那的确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虽她也认为这等可能很小,可哪怕只有万一之可能,她都不能因此忽略了去,现在能得有明证,那才真正放心。
彩衣女子这时走了进来,道:“聂师姐,那位守正驻地的劳值司又来了。”
聂昕盈颔首点头,道:“有请。”
少时,劳诚毅踏步入内,他同样也是收到了张御的回书,并且交代清楚了,让他只管处置天机院一事,其余事机不必过问,见此他也是有数,于是立刻来见聂昕盈。
待见礼后,他道:“聂道友,我得上层回书,那一位并不牵扯此中,守正已是问过,天机院竖立此画像,当只是借此威慑他人,掩盖自己真正目的,我等下来无需有所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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