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误道者
张御的身形此时也是微微闪烁着,这一回事他进入此间,乃是运用了一种映照灵光之法,此是从那晶片生灵之中得来的一点灵感,从而变化出来的。
此只是将这片这地域之中的一切照了入自身心神之中,而两者相映,便又可反以心光相观,故他看着在这里,实则又不在这里。
不过对于某些神异生灵而言,照见也即是见到,同样能够发起各种接触,并对心神展开侵夺,所以这等手段并不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用的,一个不巧,反会自陷绝地。
他此时抬头看去,在最前方有一团赤色红雾,里面传出了细碎的窃窃私语之声,他便迈步往前走去,随着接近此物,那语声也是越来越大,可是却是越来越纷杂,怎么也听不清楚那说得是什么。
不过他凭着自身的高深道行,却是隐约分别出了一些东西,很快,他的身影走到了那片赤色迷雾之前,并且毫不犹豫走入进去,但这一刻,那嘈杂声音却是陡然消失了。
他丝毫不受影响,脚步不停,继续向着浓雾深处走,而随着他的深入其中,这红雾也是逐渐淡散,前方景物渐渐显露,那似是……轰地一下,一个东西猛然冲到了近前,并在距他仅有数指相隔的地方扑腾挣动着。
他不为所动,眼神平静地看着,这却是一种似蚊似鸟,有着五彩羽毛的东西,其有着针管般尖而细的喙,细长的足,毛茸茸的身躯,其疯狂一般向他这里冲撞着,然而两者之间却被一无形屏障挡住了。
他抬头往上看去,赤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散尽了,广阔的空域显露出来,不止是这一处,入目所及,全都是此类东西,其密密麻麻、无以计数,一直延伸到高穹上空,形成的声浪更是铺天盖地般朝他涌来。
只是这个时候,一只赤红色的巨爪陡然浮现出来,伴随着地崩山摧一般的爆响,在那无形屏障之上留下了四道巨大的血肉磨烂出来的长痕,而方才那些蚊鸟几乎被一扫而空,不是惊散了,就是被直接凭空震爆了。
随后他听到了无形的咀嚼声,但是具体的生灵却似是并不存在。此刻他往更深处看去,见是山原之中,无数形状古怪的鸟类从高处飞过,此时有一朵朵长着利齿的艳丽花朵却是从虚无之中冒出来,将只一口口吞下去,再是退了回去,重新还变成清澈的天空。
在他观看之时,面前陡然有一道阴影过来,光芒陡然一黯,便见无数细小的虫豸在无形屏障上爬动的,待其过去,寸草不生,大地之上留下了一片骸骨。
可是很快,又有许多古怪植株破土而出,不一会儿,便开花结果,果实掉落在地,化作一个个满地乱爬的甲虫,而后泥土翻动起来,那所谓的大地,竟也是由许多更为细小的怪虫所构成。
其实不止是大地……
张御抬头看着,在他眸光之中,连天空也是无数生灵挤满了,它们互相之间挨在一起,几乎没有缝隙,只是它们处在一种虚化的形态,那些花朵就是其中一种生灵的捕食器官,唯有待猎物出现身边的时候,才会化作由虚转实加以捕杀。
他可以看出,这些生灵在一种异常之快的速度下循环繁衍着,并且一直在更替之中,只是他所观看的这么一会儿,已经有许多生灵不再出现,并被随后出现另一些生灵所替代。
这种情况很不正常,并且这片界域像是被刻意从世间切割出来的,一个被人有意圈占起来的地界。
可以看到,此方界域与世间有一道深深的裂痕,那些从外到来之人只会在裂痕之中停留,所以那些复神会派遣入此之人也并不是消失了,而是一直在寻到的路上,只要不曾到达尽头,那么就无从解脱。
圈占这片地界之人似是在尝试什么,所以隔绝了内外,既是不让外边之人进来,也不让里面的生灵跑出去。
事实上,虽然他望到了这里的许多生灵,可那只是借用了灵性映照上,实际上彼此之间仍然隔着极其遥远的距离,难说其具体在哪里,或许在虚空远端,也或许在间层深处。
他思索了一下,若只是方才所看到的这些神异生灵倒不算什么,外表虽望之可怖,但层次并不高,也没什么威胁性。可考虑到这些东西极快的更迭速度,又存在了这不知多少年月了,难以保证没有更为上层的东西存在。
他此时不禁想起了另一事。每一次浊潮过后,必然有一些神异生灵冒了出来,那会否就是从这些地界之中跑出来的?
或者说,此类地界并非只有一处,而是有许多处?
要是这样的话,浊潮就相当于其开阖之门户了,那么再进一步去想,这背后与浊潮的来源是否有所关联呢?
随着深入思索,他感觉似乎触及到了什么,眸光微微一闪,决定回到上层再言,于是身影一虚,自此化去不见。
数日之后,月中廷议再开。这一次仍是议讨世间守御之事,包括戴廷执在内的数位廷执都是认为该是加强守正宫,而不是去利用造物。
这一次竺廷执呈请廷决,虽然绝大多数廷执站在守正宫这一边,可钟唯吾、崇昭、长孙迁三位却是将此予以否去。
首执对此不置一词,若在以往,他肯定不会任事情落至五位执摄那里,但是现在明显开始移交权柄了,所以不像以往那般加以调和。
陈廷执则似是对此并不执着,只是言道:“今次不过,便下次再议,不过守备不能松懈,守正宫驻地的守御监察,需予以加强。”
他也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哪怕结果还不出来,却也不妨碍他加强守正宫驻地。
这里理由也很恰当,总不能廷议上商量不出结果,就什么都不做,那极可能让敌人趁虚而入。他们廷议的目的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不是被问题本身所牵绊。这也得到了诸廷执一致认可,哪怕钟廷执、崇廷执二人也没有反对,在他们二人看来,只要加强守正宫驻地的决策不是以正式廷议定下来的,那么就有挽回和改变的余地。
待得此番廷议之后,钟、崇二人往宫中回转,钟廷执沉声道:“看陈廷执的态度,我等还需再否议两次。”
崇廷执道:“那至多也就两月时间,守正驻地也没可能在这短短时间内实力暴长……”说话之间,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不由往下界看去。
……
……
第两百四十一章 执真用礼定
崇廷执擅长推算,此刻他敏锐察觉到世界又多了一些变机,随着他望去下界,便见伊洛上洲有一道气息冲天而起。
这分明是又有一人成就上境,而从气息之上看,并非是真法修士,而是一名玄修。他拿决推算了一下,叹道:“果是如此。”
钟廷执此刻唤了一声,道:“明周何在?“
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了一旁,道:“明周在此,廷执有何吩咐?”
钟廷执问道:“方才可是又有人得入上层了?这是哪一位?”
明周道人回道:“回禀廷执,此位玄尊乃是伊洛上洲玄修师延辛师玄尊,这位乃是施呈施玄尊门下弟子。”
崇廷执皱眉道:“施呈还有这么一个弟子?”
明周道人道:“乃是记名弟子,施玄尊并未对这位如何关照。”
师延辛算是施呈的记名弟子,而且施呈并没有教导过他太多东西,乃是见他当日资才过人,所以愿意帮衬一把,收在了门下,师徒两人可以说是寻常老师和学生的交情。
在功行上,师延辛几乎是靠自身努力修成的,但是身位玄尊记名弟子,这其中所获得的各种便利和好处却也是无可能抹去的。
钟廷执叹道:“玄修之势越来越盛,却是大势了。”他摇头道:“而我真修却是还无有几个后辈能接替前人。”
崇廷执不由默然。因为真法本来就需择选资质高深的弟子,且还需契合本门功法才可,所以弟子门人比不得玄修那般多,每一代能有一二人较为出色已然不错了。
其实这等情形放在古夏、神夏之时也不算什么,是十分正常之事,可如今却不成了。玄修广开门庭,以众道筑上道,道理上说,成就之人越多,那么也就越多人能成就,随着更多破境之法出现,可谓越到后来优势越是明显。
他缓缓道:“我辈真修不能再有以往拿等出世之念了,当鼓励后辈弟子出来承担权责,似竺廷执那个弟子恽尘,不就是如此?”
钟廷执道:“这位么,可是不太一样。”
崇廷执道:“他出身虽是不同,可是性情却是后天而生。似如今诸多同道躲在灵妙玄境之中修持,与世无扰,也就是遇到危险出现与洲中共同御敌,玄修未起那些年,甚至有上洲之民把我辈修道人当作传言。”
钟廷执思考了一下可行性,道:“若要如此,光说无用,需得直接从天夏法度上定下规矩,不准备他们待在灵妙玄境之中,这般逼得他们不得不出来在世外修持,担起天夏之重任。只如此做,想来我辈也要遭受不少骂名。”
崇廷执沉声道:“只要能让真法振奋,些许骂名又算得什么?不但定下规矩,也可以让诸门广收门徒。”
钟廷执却是摇头,对这一点加以否绝,道:“这般不妥!我们不可和玄修一般,仍当是以挑选那些英锐弟子。似那些寻常弟子,若是寻不到合适之路,去不到上境,似以往只能在门中继续苦修。
可如今不同了,若是他们觉得前面无路,那就很可能去追逐浑章了。如此浑章修道人会越来越多。不但加深了对天夏可能的危害,无形也会壮大浑修乃至玄修的力量。”
崇廷执不觉点头,道:“还是道兄思虑周全。”
要说现在转为浑章的上修,眼下能留存下来的,其实也都是出类拔萃的,似那些走捷径的,想以突破上境,那是难之又难,还有可能变成混沌怪物,这等事要从源头上避免。
他不禁又是一叹,道:“前路艰难,我们只能在小节上做文章,大势难易啊。”
钟廷执缓声道:“大方向上,就留待五位执摄决断吧。”五位执摄给出的结论未必合他们的想法,但可以保证在更长远的时间内对天夏是有利的。若是做出与他们相反的决定,他们也是能够接受的。
而另一边,师延辛在成就之后,于内层之中沉淀数日,便就在伊洛上洲玄首高墨相送之下去往上层。
数日之后,他整合气机,窥破外障,来至上层,才一在满是花瓣的地陆之上站定,他一抬头,便见一名中年道人站在那里。
他不由一怔,随后神容一正,上前几步,肃礼一躬,道:“弟子师延辛,见过老师。”
施呈看他片刻,点头道:“我只是教导了你一点法门,不算太多,我们玄修不讲究真修那一套,今天我受你一礼,算是还过师生之情,来日就无需讲究这些了,既是到了上层,你我今后便是同道了。“
师延辛点了点头,身躯挺直,抬袖一礼。
施呈这时也是还有一礼。
师延辛放下袖子,道:“施师,学生方至上层,不知施师可有指点?”
施呈道:“我辈玄修,得众力而成法,自当为众而谋。若是可以,当是去镇守一方,只是上层之事,往往牵涉甚多,我不好言及太多,你既与张廷执认识,不妨去与他见上一面。”
师延辛一怔,道:“张廷执?”
施呈道:“张守正即是张廷执,只是这位依旧执拿守正宫之权柄,负责征伐侵乱内外各洲宿的诸般神异。”当日张御入廷为执,曾昭告内外各洲宿,不过也只有玄首玄正还有玉京这些上层知晓,寻常人除了熟悉的,自是无从得知。
师延辛此刻了然点首。
施呈往旁处看了一眼,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明周道人道:“明周道友,下来之事,就要拜托你了。”
明周道人笑呵呵道:“玄尊言重了。”他对师延辛道:“师玄尊,欲往何处去?是先去驻殿,还是去往守正宫?”
师延辛想及施呈言,平静道:“先去守正宫。”
明周道人当即召来一驾天女飞车,请了他上座,在铃声之中飞车入天,行渡云海之上,行有许久,便在守正宫前停下。
张御分身这些天一直守正宫中处置诸事,感得师延辛到来,就自里殿中迎了出来。
在殿外与之见过礼后,将其请入殿中,闻其也有进入守正宫之意,不觉点头。
这些天他正在设法加强守正宫各驻地的力量,不过要兼顾内外层,上层力量便显得有些缺乏了,若是师延辛的加入,却是又可添加一分力量。
他在殿中与师延辛交谈了一番,并没有急着派遣其去做何事,而是令其在上层先修持一段时日,待功行稳固之后,再作计较。
师延辛听取此间,在告辞出来,取了袍印诸物,便去了一处别殿闭关修持。
转眼之间,又是两月过去。
这一天,云海之上磬钟敲响,又逢月中廷议。
在上月廷议之上,经过一番争论之后,钟、崇二人再次否决了廷决,而若是这一次廷决再度被否,那么事机如何判别就要交托到五位执摄那里了。
只是这一次,廷议方才开始,张御先是举起玉槌,敲了一下案上玉磬。磬音传出之后,诸廷执都是看过来。
钟、崇二人神情微肃,在前面两次廷议之时,或许是因为事涉守正宫,所以他没有看到张御出言表达意见,而今日却是一上来就敲动玉磬,两人想着,是否代表着这一位要主动争取些什么了?
张御这时看诸廷执,道:“关于前两回之争论,诸位廷执可否缓上一缓再议,御这里有一事需向廷上道明。”
陈廷执在座上出声道:“张廷执请言。”
张御在座上抬袖行有一礼,便将前些时日在东庭南陆之上发现的那处奇异地界说了下,并言此地或可能与那些虚空之中的生灵有些牵扯。
因为每回浊潮到来,一些上层神异生灵的来历十分可疑,却未必见得都是自虚空之中,也可能自里面也是贡献了一部分。若真是这般,那么有可能是有人利用了浊潮,作为开阖此界之用。
诸廷执听了他的推断,神情也是凝重了起来。
韦廷执道:“若照张廷执之言,此事乃是有人有意而为之,可谁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利用调度浊潮?”
张御道:“利用浊潮未必是能调度浊潮,何况御也只是推断有一部分神异生灵只受后天改造而成。
这里不是没有实证,譬如那前纪历的伊帕尔神族,还有与其同时的远古神明诸族,皆是莫契神族借用至高之力改造出来的,足以证明过往异神拥有改造神异生灵之力。而莫契神族本身,来历也是无头无尾,若说其本身也是被改造出来的,那也不奇。
莫契神族自称是至高之力的对抗者,可是纵观其之作为,说是对抗,实则只是窃取,对抗一言,用在彼辈身上,似乎分量不足,那会否对抗者是另有其人呢?”
诸廷执听了下来,也是各自沉思。
玉素道人这时断然言道:“不管此界来历如此,这等对我天夏有所危害之地,不可容存于那处,必要将之铲除!”
戴廷执语声凝肃道:“光是铲除这地界还不够,要把背后之人挖了出来。”
张御道:“现在之难处,是不知此界落在何方,御之前请教钟廷执、崇廷执二位,说是并无法准确推算出结果。”
钟廷执沉声道:“确实如此,那里天机晦涩,有若浊潮,难知始终。”
林廷执沉吟片刻,抬头道:“这里林某或可想些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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