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820章

作者:误道者

他这么一认定,气意不自觉就减弱了三分了,而剑上神通对于气息变化是极其敏感,称得上无孔不入的,你这里一退缩,立刻得寸进尺,再是气盛三分。

冯道人哼了一声,愈发觉得此战不可为,但没什么,他这一战是准备不充分,处处都是撞见意外,所以他决定暂且趁着血水遮蔽仍在,自己先行退走,下回待是准备稳妥之后,再来与敌接战,那样胜算就多了。

此在战术之上选择其实没有错,我要是能以更大优势压倒敌人的机会,那又何必死拼呢?这与剑修要么不战,战必胜之的决心是截然不同的,对剑修而言,每一次斗战都是一场悟法,都是一次磨剑。

他此刻将血水一激,待血气浓郁了数分,就往外一放,轰的一声,血影血水化作万千之数,向着四面八方射去,这其中只要有一个血影撤走,那么他就可以安然走脱。

姚贞君见来敌选择主动退去,她也并没有再去追击,因为这一战她已然是胜了,她只是求胜,并不是非要争个生死,她心中甚至还隐隐期待对方下次到来时能比眼下更为强横,那还能助她继续磨砺剑锋。

光芒一闪,她的身影在再度出现在了高台之上,手中长剑发出一声赢胜之后清越鸣音后,便就收归鞘中,她伸手一捋发丝绕至耳后,目送那滔滔血光离去。

张御此刻站在厅中看着那些远去血影,虽然姚贞君没再追及,可这样的敌人却是必然是要除去的。

可以看出来,来敌并不在乎选取何种斗战方法,只为目的而不择手段之人,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再给其机会。

此外还要给熹王那边以足够的威慑,令其无法再将眠麓城域当作可随意拿捏的地方,要是此人逃了回去,无疑在一定程度上会暴露出眠麓的虚实。

他意念一转,一道虚影已是在天穹之中形成,而他自己转过身,走到了蒲团之上坐下,继续入定参法,没有再去看那接下来的结果。

冯道人在外远飞遁之后,见姚贞君没再追来,而且剑意也不笼罩周身,便知已然脱身,正自琢磨下回该是如何对付其人,却是心中一悸。

他身形一顿,抬头往上看去,见一个神气高绝的年轻道人的虚影正站在那里,身外有玉雾星光环绕,其气高渺,仿立于九天之上,此刻正以淡然目光看着他。

……

……

第一百零七章 斩机绝血气

冯道人心中顿时一个咯噔,他见识还是有的,一看来人身上高渺气机,就知道行修为远胜于自己。

要说来人对他友好,那是绝不可能的,因为他自投奔昊族以来,不知道杀戮了多少修道人了。可说是只有仇敌,没有同道。

而且来人哪可能这么凑巧此刻出现在这里?要他猜测,说不定是天外六派哪个大修,见他独自出外,故是特意下来拿他。

他心中暗暗后悔同时,也是升起一股恍然之感,原来“凌空卦象”是应在此处!他不禁懊恼起来,自己果然又一次算对了,可实在是未能勘透啊。

但这不怪他,他自认对方实力道行明显较他高强,能推算出来已然是自己推算水准高明了。

尽管念头一瞬间转了许多,可他反应一点都不慢,在一见到张御化影的那一刻,就已是开始运转法力,随后轰然一声,依旧化作万千血水血影,各自向着不同方向奔去,想着继续以此方法摆脱面前这一位。

张御化身立在原地未动,眸中却是一道神光闪过,凭借目印之助,他立时看到了冯道人这番变化的阴阳枢机之所在。

此神通在寻常玄尊感应之中见那个变幻来去,无可捉摸,在他眼中却是如若静定不动,等他去取一般。

他观见之后,未曾祭出自身剑器,而是抬袖起来,以指代剑,朝此轻轻一划,随着大袖飘荡起来,就有一道判分阴阳的明光闪过。

那些血影此刻仍是保持着向外奔逃的动作,可在这一刻,却是一个个惶然未觉一般,由近向远陆续破散,就像是海潮推来,岸上沙堆尽数倒塌。

冯道人此刻只觉心中一阵空落,低头讶异看去,发现自身身躯正如砂砾一般缓缓飘去,顿知自己神身皆被斩杀。

恍然醒悟之时,才是知晓这一位来逐杀自己之人,道法层次之高,恐怕远在自己想象之上。

他的身躯很快只剩下了一个头颅,意识也是恍惚起来,临去之前,心中叹息不已,可惜自己未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传继之人,自己一身功法也就罢了,只那一身旷古绝今的推演之术没有能传承下去,至此竟成绝响,这是何等可惜!

带着这等念头,他的身影也是彻底在风中飘散。

张御化影则一拂袖,将之随身之物尽数化去,而后自身也是化作了一缕星光飘散。

而在同一时刻,冯道人埋藏在所有地界的寄托血种都一个个爆裂开来,每一颗血种上面攀附有他的精元神魂,通常便是正身被斩,也可藉此复原,只是这一次因为根本生机被斩断,又未曾能神气寄托虚空,也自复还不回来了。

每当有扭曲的脸孔虚影自血种浮现出来,此物轰然爆裂,而每一次爆裂之时,都会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

这是冯道人自身的性情所致,即便他身死,也要拉着许多人一起垫背,一般的民众自是不放在他眼里,死多少也无人关心,所以他布防血种之地多是在一些重要地界,比如造物所,比如环厅,比如权贵宅邸,或是寄托人身,或是寄托于物。

且并不局限于熹王境内,就连长老团和烈王辖界周围一些辖界之中,都是一样布置了此物,而且数目不少。于是可以看到,整个地陆之上,几乎同一时刻出现了规模浩大的爆裂,而且都是从内部发生的,这着实引发了一场动荡。

这其中有一枚,是埋在漂浮熹王王舟之畔的庐舍之中的,随着血影膨胀起来,眼见得即将爆裂开来时,有一个坐在王舟之内,枯瘦如柴的道人率先发现不对,他一睁目,起手向外一推,一股柔和法力荡去。

这个飞庐被此一卷,顿时落去地面,但还没有等完全落定,就在半空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并有血色光华迸发而出,周围凡是被此光波及的地方,都是蒙上了一层赤色。

半空中一条条凌空飞舟表面都是闪烁出一片灵性光芒,除了熹王的王舟巍然不动外,其余飞舟都是剧烈摇晃起来。

这个声响在夜空之中传去极远,就算是对面的防线之中的灵角城域的守军也是听得清清楚楚,也是引发了不少动静。

熹王穿着一身漆黑威武的外甲,自王舟之内飘渡而出,只是他面甲之下的面色不太好看,这个响动一定程度上是捣乱军心的,身为主帅的他,这个时候也必须站出来让人知道他丝毫无损,以免军中生出变故。

故是他没有退回去,而是站在外面,命令属下将前来问询之人一个个打发了回去,并要求继续加强戒备。

到了黎明时分,爆炸引发骚乱才是真正平复下去,不过那场血种爆发也不是没有半点损失,方圆百里之地,至少十余驾飞舟被直接摧毁,百余驾飞舟沾染了血气,从空坠毁,里面的人也大多沾染了血毒,失去了战斗能力。

这已经不亚于一场小战役的损失了,要是这东西直接在王舟一侧爆裂,那么王舟恐怕都会受损,恐怕会在军中引发更大的动荡。

随着一道飘忽青烟闪过,那个枯瘦道人出现了熹王一侧。

熹王客气言道:“卫上师,不知情况如何?”

卫道人面皮紧紧贴合在面庞上,眼窝深陷,看着十分骇人,但是身边人都是用敬畏目光看着他。因为这个人很可能是唯一拜入宗派,并且修成上层境界的昊族宗亲,当然其本名为何在场恐怕只有熹王知晓。

卫道人语气嘶哑,像是摩擦出来一般:“我查过了,那是冯誓埋下的血种爆裂了,血种本当是他用来避死延生的,他若身死,那么会以血种之内种下的精元重新再生出来,此物怕是不止一枚,不过摆在这里血种应该是较为重要的,故我猜测,其人若是数日不归,那么很可能便是绝命了。”

他此时语生不屑,“我早知他会是如此下场,以他之作为,这是迟早之事。”

熹王神情顿时阴郁了几分,冯道人是被他派去对付朱宗护了,这才过去一日罢了,这么快就身亡,那足以说明眠麓城域非但有对抗上层力量的能力,且还敢于对抗他,这令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他问道:“卫上师,以你之见,能败杀冯治道之人,手段高下如何?”

卫道人道:“我在斗战之中可以轻易压过冯收,可要致他死命,却无一定把握,能败杀他之人大不简单,论功行修为当不会比我弱了。不过若不靠修为,而是仗着某种法器阵法,也是也可能做到的。”

熹王冷静点了点头。

照这么看来,当先继续对付眠麓城域已不妥当了。

不过他倒不是出于忌惮,连天外六派都是被昊族打得退去天外的,他自不会因此把眠麓太过放在眼里,只是下来如何处置此处却需慎重了。

掌握上层力量之人不是能轻易拿下的,城域可以攻破,可是此等人这个时候要是在后方给他们添乱,那也会牵制他们一部分力量的。

他也是真没想到,朱宗护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成长到这般地步,不过身为宗王,他有的是手段,既然正面一时无法拿下,那就用另一种方式。武力只是降伏不驯之人,并确保地位的手段之一,但并不是只有武力才能达成目的。

他当下找了陈先生过来,道:“你去辨业处走一趟,告诉他我给他一次机会,若是这次服罪认错,设法让交出手中的力量,我可一切既往不咎,仍待他如以往一般。”

他认定朱辨业是畏惧他的,也一定清楚凭其自身是没法和他抗衡的,只要他稍加强硬些,就可能让其退让,武力得不到的,可以在轻飘飘的文书之中得到。

陈先生心领神会,道:“属下领命!”

威慑这一套其实是很有用的,特别是掌握优势力量的这一方,朱辨业自己便是强硬,可并不代表他底下所有人都是强硬,只要他许诺下利益,就可以将之分化瓦解,这一套他已是不止做过一次了。

而此时眠麓城域之中,阴奂庭及众玄修收到了一个从浮标那里得来的消息,说是那一个邪修还未出得浮标范围便就失踪了,很是突兀,因为当时并没有任何法力动荡传出来,根本不像是施展神通离去的。

阴奂庭不知为何,此刻想起了那位陶先生,他心下一琢磨,道:“既然人已经离开了,那就不必再查了,我们做好下来防备就是。”

有人道:“道友是说熹王还会再派人来?”

阴奂庭道:“我不知熹王还会用什么招数,不过这一回我等展露了实力,他便要对付我们,也该掂量一二了,我以为他下来应当不会再用强硬手段了,因为我们已经有实力威胁到他的后方了,在战事结束之前我们应该是安稳的。”

大多数人都是赞同此见。

以现在他们表现出的力量,那是需要动用一批上层力量才有可能解决了,熹王是绝对不会置前方大军于不顾,转过头来先对付他们的。

又有一个人道:“还有一件事,阴玄修,我们看下来,那位英道友所需的东西十分难以弄到,是让他再等等,还是……”

阴奂庭肃然道:“英道友需要的东西,要尽一切可能弄到。”他顿了下,以十分有把握的语气道:“英道友是一位道法很是高明的同道,我以为下来最有可能破开上境之人中,肯定有这一位。”

……

……

第一百零八章 镇立寄天声

张御那化身斩杀冯道人之后,便又转回正身之上,这位哪怕在他化身面前,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当场就被镇杀。

这无关乎斗志和斗法之能,纯粹是道行修为之间的差距,他道行比之其人更高,掌握更为上乘的手段,自然可以轻易诛灭对手。

这就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小心不被“上我”察觉,修道人特别功行深厚的修道人,越往上走便越难,到了上乘境界,强过一线都是强过许多。

比如与上宸天、寰阳等派交战之时,多一名少一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那是大不一样的,其足以左右战局。

“上我”若是完满之我,那能发挥出来的实力应该不是他眼下可比的,可也同样,完满之我越是上去进展越慢,所以他还是有赶上并拉近两者间距离的机会的,眼下补足道法变化的短板就是一个方法。

他收摄心神,继续定坐修持,在过去五天之后,有仆从来报:“陶先生,朱宗护有请,说是天外宗派来了一位使者。”

张御颌首道:“我知晓了。”

他自闭关处出来,来至舱厅之内,意念转动之间,周围一阵光流转动,已至主环厅之内,自如水纹荡开的晶门之中走了步出,见朱宗护和阴奂庭、王道人等人都已是等在了这里。此间还有一个外表五旬左右,留着蓬松胡须的灰衣道人,修为差不多是元神照影这个层次。

朱宗护笑道:“陶先生来了。”他从台上走了下来,指着那灰衣道人道:“陶先生,这位是常生派的薄道长!”

薄道人对他执有一个道礼,态度很是郑重。

这是他本能觉得这位不简单,这回门中他来此不是没原因的,常生派擅长借助天机大势行事,当初也是第一个避去天外的宗派,而他也是此道之中的能手。

比如他半月之前其实便就到了,但因感应到有眠麓城域煞气侵蚀,或许会遭受侵袭,故而在远处等候,果然下来遇上了冯道人攻击眠麓,那一战他也不敢靠近,只能在远处观望,不过却也是由此辨出眠麓这里拥有上层力量守御。

这反而更让他放心了,有上层力量存在,那就不会轻易被其他势力覆灭了,的确是个合适的结好对象。

朱宗护在将彼此介绍过后,便请了诸人坐下,便问询起薄道人此番来意。

薄道人看了看阴奂庭,又看了看张御,最后再望向朱宗护,道:“不瞒诸位,而我常生派去往天外后,常被昊族排挤,迫切希望地陆局势能有所改换,而此次听说朱宗护这处封地与昊族其余地域不同,愿意与外交通,故是特意派遣贫道过来造访,看是否能两家结好,各取所需,还望朱宗护与几位先生不嫌贫道冒昧。”

朱宗护客气言道:“薄长老,哪里话,贵方之名声我也久闻了,这回能来寻我,我也是欢喜。”

虽然常生被昊族逐去了天外,可毕竟是六派之一,派内也是拥有不少上层力量,对方能主动与他交好,他当然也是欢迎的。

王道人这时传声道:“宗护,我眠麓孤立于偏荒之地,本就是土地贫瘠,又得不到熹王那里的支援,全靠宗护和阴先生和诸位同道才有今日局面,既然常生派既然愿意与眠麓交好,此却是好事。”

朱宗护暗暗点头。

薄道人道:“朱宗护,我来时见贵方遭受袭扰,我常生派虽是悬于天外,但若是需要,我派可在必要时提供帮助,助贵方共御外敌。”

朱宗护闻言却不是欢喜,而是变得谨慎了起来,道:“那么贵方希望我们做什么呢?”

薄道人抚须笑道:“据我所知,贵方与熹王已然不睦,想来正想着如何对抗这位,故我也不瞒诸位,昊族内乱是我天外各派所愿见到的,贵方愈是强盛,那我们愈是乐意见到。”

朱宗护脸上没什么变化,他心知肚明,昊族之中借助六派之力的大有人在,现在的战事,就一直有六派在背后推动。

既然他人能借助,他也能借助,这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要是能坐上昊族皇位,那么或许会改变今日的态度,但现阶段却不会是什么敌人。

实际上道机要是不再改变,六派已经很难再归来了,并且早已丧失了早前的那股锐气,这一点他很清楚,六派也很清楚,所以此辈尽量让昊族陷入动荡,而不是形成一股整体的力量,这就是各派如今最大的目的了。

他想了想,看向张御道:“陶先生以为呢?”

张御道:“此事朱宗护和阴先生决断便可,我并无异议。”他一直不过问具体事宜,但越是这样,朱宗护反而越是信任他。

朱宗护见他不反对,又与阴奂庭还王道人彼此以灵性传声交流了下,便确定了此事,因为双方都有结好的意思,下来倒是谈的很是顺利,不过他们首先谈妥的倒不是如何对抗熹王的压力,而是更实际一些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