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73章

作者:误道者

阿尔莫泰语调急促起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并不难办,我知道今天自己无法活着回去了,我希望你隐瞒下这个消息,别让我的未婚妻子知道这件事。”

张御道:“你是神尉军四大军候之一,即便我不说,你失踪的这件事,也是隐瞒不了多久的。”

阿尔莫泰剧烈咳了两声,血水不断从嘴里喷出来,他聚合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发声说道:“是的,可她只要不是真正确定我已经死了,那么她心中就还留有希望,她就还能活下去,或许时间长了,她就会忘了我……”

张御略略一思,道:“可以,我可以不主动去说这件事。”

阿尔莫泰感激道:“谢谢了!”

他又躺了一会儿,似是恢复了一点力气,才道:“我把那东西放在了……”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微不可闻,这似乎不是他无力回答,而是在忌惮着什么。

张御现在具有超人一等敏锐感官,虽然阿尔莫泰的声音很是微小,可他仍然听得清清楚楚,他点头道:“原来放在那里,你有什么凭信么?”

阿尔莫泰道:“我身上有一枚戒指,那就是凭信,你可以拿走它。”

张御一思,又问:“燕叙伦这次是以什么借口让你出来的?”

阿尔莫泰遗憾道:“猎杀一头螺角白山巨牛,荒原中的王者,一头灵性生物,那本来应该是我的猎物,现在看来,只有把它让给别人了。”

张御看着他,道:“你拿去的那东西,对你有什么用么?”

阿尔莫泰有些意外,道:“你不知道么,没关系,等你拿到了,你就知道了……其实我有些后悔,要是没有这件东西,或许……”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听不见了。

张御上前几步,来到了更近的地方。有着心湖感应,他并不怕对方来个同归于尽的做法,实际上阿尔莫泰此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连意识都是模糊了。

他目光一落,片刻之后,就有一枚雕刻精细的戒指从阿尔莫泰的身上飞了出来,落入了他的手心之中。

这东西应该是由某种质地坚硬的云纲石琢磨出来的,以阿尔莫泰的能力,关键时刻甚至可以拿来当作投掷武器,也难怪在刚才的战斗中没有损毁。

他将这东西收好,而后意念一引。

剑光倏尔纵起,遥遥去到上空,而后骤然一落!

轰!

整个大坑炸裂开来,滚滚灰尘向外扩散。

待一切都是平静下来后,阿尔莫泰的身躯已经不见了,他已经被彻底击碎成了碎片。

但是可以看到,那些飞溅出来的鲜血却并没有因此消失,而是化作了一粒粒的血珠,并在地上来回滚动着。

过了一会儿,所有血珠像是有如被一种力量牵引一般,往一处聚集,最后凝结成为一枚血色宝石,在阳光之下,显得晶莹透亮,璀璨异常。

张衍目光一注,这东西就飘到了他的面前。

这枚宝石就是神袍,只要将此物融入某一个人的身躯之中,凡人立刻就可以获得超常力量,它完美的剥离了原本属于神明的一切,是天夏前贤智慧和高超技艺的结晶。

这东西之所以不用神晶、神石之类的名称,那是因为此物一旦被人融入身躯,就会在身体表面形成一层纹路,如同披上了一层华丽的袍服。

其实神袍来源不一,被剥夺力量的神祇强弱也是各有不同,这里面更为重要的,实际上是穿上神袍的那个人。

一些神袍取自于强大的神祇,可是继承神袍的人若是与之不契合,那就无法发挥其原本所具备的力量,甚至很可能毫无作为。

相反,一些本来用孱弱神祇打造的神袍,若是落到了合适的人手中,那反而能发挥出更为强大的力量。

正如“美神”这件神袍,也只有在阿尔莫泰身上才有用,在别人手里的时候,却是异常平庸,更别说凭此成为神尉军四大军候了。

他想了想,将之放入了衣兜中,再伸手一拿,那夏剑飞腾过来,握住剑柄,还入鞘中。

再是看了一眼周围,他身上光芒一闪,整个人再度腾空飞起,到了半空中,辨认了一下,轰然一声,就纵光往西飞遁而去!

由空中俯瞰,大地在身下不停飞退,荒原上奔跑的牛马惊得四散逃跑,没有多久,瑞光城的轮廓就清晰浮现了出来。

再飞纵了一段路后,他在城外找了一个无人地界飘落下来,将披风一紧,就持剑从南城门步入了瑞光,唤上了一辆马车,行驶一段路,在城西的银署门前停了下来。

瑞光城在城东和城西分别有两座银署,城西这座银署是从一座土著神庙改建而成,典型的阶梯式建筑,上方石砌大殿由十根巨大的墩柱支撑而起,上面犹自残留着精美的石刻。

银署接手之后,又在两侧增添了两个带着坡度的直角折向翼廊,建筑则正面留下了一大片空地,因为这里靠近港口,所以瑞光城中的布拍,一般就是在这里举行。

张御走入其中后,拿出了都堂参治的玉章,立刻被人恭恭敬敬请了进去,银署还特意派出了一位金管相陪同。

金管小心问询了一声他需要做什么,张御就拿出那枚石戒,金管拿出一块布,十分当心的拿起了石戒,检查了一下后,他道:“参治,请跟我来。”

张御跟随他进入了大殿里间,沿着一条走廊往下方去,最后来到了一座石库大门之前,这里空间很大,应该是处于地下了。

金管作势一请,恭敬道:“劳烦参治先在一旁的隔间等候片刻,我稍候就来。”

张御点了下头,就进入了一旁的间室,坐下等候。

过去一段时间,金管托着一个石匣子走了出来,并摆在了他身前的案几上,道:“参治可检查一下可否有什么损失遗落。”说完,他一拱手,就先退了出去。

张御看了一眼,那石匣的盖子缓缓飞起,到了一边轻轻落下,里面出现的是用布包包裹着的方行物品,看出又是一个匣子,除此之外,里间还加塞着几封信笺。

他眼神微微一动,这个布包或许他人觉得没什么,可他却是认得,这是原来家中书橱顶上用来遮灰的旧布。

可以肯定,这就是他养父留下的东西。

于是伸出手去,将之打了开来,再打开了里面的匣子,里面露出了一块残缺的石板,上面有着许多符号。

竟是这东西?

一看到这上面的符号,诸多回忆一下涌入脑海。

他记得小时候经常跟着养父念一些晦涩拗口的文字,那些字就与这石板上的符号十分类似,但是后来在学各种文字语言的时候,却从来没有碰到过类似的东西。

有意思的事,若是不看这些东西,他根本想不起来其中的读音,而现在映入眼中,却一下又回想起来了。

他知道这东西很不简单,要不然阿尔莫泰和燕叙伦绝对不会千方百计索取此物。

看来线索应该在那几封信笺中,可以拿回去慢慢查看。

他将东西重新收拾,把金管唤进来,让其再用一个厚实的皮箱装好,就拎在手中走了出来。

在将要走出大门的时候,他回头对那金管道:“希望你忘了这件事。”在说话之时,一股莫测的力量从语声之中传递了出来。

那个金管微微一个恍惚,随后恭敬道:“是的,我会忘了的。”

张御转过身,迈步出了大殿。外面的光线很明亮,目光望去,可以看到远处的港口一片繁忙,下方一级级的石阶上,不断有人上上下下往来着,还有几个小孩来回嬉闹跑动着,时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看起来整座城市依旧洋溢着生机和活力。

他在此站立了片刻后,就一步步石阶下方走去。

……

……

第一百零七章 家访

张御走到下方广场的时候,有守候在此的银署役从递过来一封布拍的邀贴,持有此贴的人,可以参加每个月的布拍市会。

他想了想,考虑到布卖市会上说不定会有涉及神元的东西,也就拿了过来。

这时他忽然察觉到前方一阵喧哗,往前看去,见十来个身穿皮盔,带着佩刀的护卫先是走了过来,警惕的扫视着四周,而一名五十上下,衣着艳丽的中年妇人被围在当中,这一群人走过之时,两旁之人纷纷避道。

他向那个还没走开的银署役从问道:“知道这是什么人么?”

那役从犹豫了一下,小声道:“这位是临治学宫的一位尚姓学令新娶的夫人,听说是一位巨贾之女,最近不是都护府内不安稳么?所以雇佣了不少护卫。”

张御微微点头,都护府可不止泰阳学宫一家学宫,六十年前,都堂为了制衡和某种需要,在现在治署幕公姚弘义主持下,又另行建立了一大二小三家学宫。

临治学宫就是其中规模最大的一座。现在许多安人和夏安混血的事务官吏就是从中走出来的。他们中的许多人和神尉军走得比较近,也是传统守旧派的最大反对者。

想到这里,他不禁思索了一下,虽然阿尔莫泰被他杀死了,可是以神尉军的底蕴,很快就可再选出一人来替代军候之位,比如之前那位败给阿尔莫泰的迟授,就是合适的人选。

这位当初在对决中失败,只是输在自身战斗方式被阿尔莫泰克制的太死,一身本事无从发挥。可以实际战力而论,其人其实并不弱。

之前他和范澜讨论过神尉军四大军候的实力,左军候阿尔莫泰最为年轻,他崛起的很快,出手的次数最多,近来所有需要神尉军出面的硬战,都是由其完成,所以实力最为透明。

右军候庞巩,在人前露面的次数最多,最喜欢与人打交道,出入各种场所的次数最多,可偏偏很少见到此人动手,对此人难以有一个准确判断。

下军候齐颠,是公认的战力强大之人,不过这个人不参与神尉军的具体事务,对于玄府和神尉军之间的争斗也漠不关心,只对修炼感兴趣,所以常年镇守在洪河隘口,与那些异神及异神祭祀交战,以此磨练自己。

上军候朱阙,实力不明。但有传闻说,其人已经彻底化合身上神袍,达到了那一层境地,对玄府威胁最大的,也就是这一位了。

现在浊潮在持续消退,神尉军肯定不会容忍守旧派到时点燃烽火,想来用不了多久,包括玄府在内的守旧派就要迎来最强烈的冲击了。

而这一次,双方都没有退路了。

他再往望夏台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迈步往大道上行去。

本来他想着就此折回学宫,不过忽然想起,今天正好是月底的休沐日,自己的学生余名扬应该就住在这附近,之前这位学生见有人要诋毁自己,便连夜过来报信,眼下既然到了这里,那不妨走访一下。

他转步而行,大约一刻之后,进入一条简陋的屋巷中,来到一个宅子门前,起手在门上敲了敲。

过了一会儿,门里传来一个声音,“是哪位客人?”

张御道:“是我,张御。”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门被一把拉开,余名扬带着惊喜的神情出现在门后,他道:“先生?你怎么来了?”说话之间,他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正容一揖,道:“学生见过先生。”

张御抬手回了下礼。

余名扬侧身一引,道:“先生,还请入内一坐。”

张御点了下头,往里走入进来,

余名扬引着张御来到中间的客室,请了他在一张粗重的木椅上坐下,不好意思道:“家中简陋,招呼不周,先生勿怪。”

张御道:“心足便物足,何谈简陋?”

余名扬这时又端来一杯茶,恭敬递上,道“先生请喝茶。”

张御接了过来,喝了一口,放在旁边,道:“你也坐吧。”

余名扬这才坐下。

张御道:“近来你在坚爪部落里可好?”

余名扬道:“很好,先生虽然不在,可是余威犹在,那些蛮人没有敢为难学生的,现在去那里行商的人越来越多,部落里的人都在用我天夏语言说话,怕是用不了多久,那里就会变成我都护府的又一个附从部落了。”

张御淡声道:“这些土著,畏威而不怀德,不要被他们的表面所欺,刀剑枪炮之下,才有那礼乐文章,早歌晚唱。”

余名扬认真道:“学生知道,学生刚入学的时候,就有先生教导过,说这些土著,现在只是披上了一层人的衣服,但是他们还是用四条腿走路,看你什么时候疏忽了,他们就冲上来咬一口,你一鞭子挥去,他们又会趴回原地,变得老实起来,而什么时候他们能像我们天夏人一般站起来走路了,懂得礼仪道德了,那才可以真正与之平等相待。”

张御点头道:“你这个先生说得很好,是学宫幼学的先生吧?”

余名扬道:“是的,是一个名叫‘忘川’的先生。”

张御回忆了一下,他在幼学的时候,倒是不曾听说过这位的名字,那不是改名,就是在他来时就离开了。

又再与余名扬聊了一会儿后,他就起身告辞。

临去之际,他提醒了一句,道:“都护府近来局势有些不稳,你自己要小心,要是有什么难处,你可来找我。”

余名扬感激一礼,道:“多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