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误道者
可是这些东西看着只是隔着薄薄一层窗户纸,可他无论怎么深研,总是觉得就是差了那么一点。
一连十余天,他都是闭关不出,寻找那一丝好似随时可以触及,但又始终捉拿不到的道理,连日常功课都是不去做了。
也是他根基稳固,某一日忽然自生警醒,觉得不能这般枯坐下去了,于是以大毅力把心神从中抽离出来,再次整理气息,调和功行,方才把起伏不定的心思安下。
可他并未真个将此放弃,而只是感觉这东西恐怕不是自己一人能钻研得透的。
他深思下来,决定在训天道章上去找寻更多同道交流此法。
念头一定,他当即唤出训天道章,心神进入其中,寻了几个平日经常交流的同道,将道书其中两篇交给了对方观看。
颜瑞江虽说这些东西可以随意交流,任凭他交给他人观摩。可他本能感觉到,这里道理由于太高深,连自己都是沉陷入内,若是全部拿出去交给了他人观看,或许反是害人,故是他只是取了其中一部分,并还提醒了几句。
不出意料,这些相熟同道同样陷入了某种执迷之中,有些人一心钻研,不得结果就不肯出来,而有些人在苦思冥想后不得就里,于是知难而退,而有人则是提出去请教道法更为高明之人。
其中一人在训天道章上言道:“我知有一位桃实道友,时常给人解惑,虽然言语犀利,他所讲都是大有道理,我们不如问一问他如何?”
这几人觉得有道理,因为从以前的事看来,只要是修行上的事,几乎没有什么问题能难倒这位的,虽然这位批起人来一点也不留情,但是比起了解真道来,被骂两句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下有人寻到了甘柏这里,道:“前辈,我们这一些疑问想向请教。”说着,就将那两篇道法送至他处。
甘柏正自观看一幕盛剧,被打扰了很不高兴,拿来随意撇了一眼,但却咦了一声,再是认真看了看,便道:“这些语句似是而非,你们把全篇找来我一观。
那人想了想,还是来寻梁屹,并道:“梁道友,如今寻到一个前辈,能解此中之疑,只是这前辈要观全篇,道友不妨送来一观。”
梁屹非常谨慎,他先是问了一下这位桃实的身份,再翻了翻以往批言,发现的确是一位能人,这才将全篇道书交托给了几人。
那人得了道书后,便迫不及待送到了甘柏处,自己则是忍住不看。
甘柏待拿到之后,待把全篇看了下来,冷笑道:“只观此一篇,便知此人不过是卖弄道法之辈,此给上境修道人看看也就是奏个趣,可用来调剂解闷,放在你等这里,除了学了一肚子空口大言,可谓全然无用。”
那人有些懵,小心道:“桃实前辈,据说这可是上乘道书、”
甘柏不屑言道:“什么上乘道书,在我看来满篇都是废话。”骂过之后,他当场在道书下面留了几句批言:
地能站人天不落,岂用你来告诉我?
说个清楚还算理,满纸全是瞎琢磨。
拿来只配垫案角,瞧个两眼都嫌多!
……
……
第两百六十六章 论道对理争
那修士在看过甘柏的批语过之后,一时瞠目结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想了想,回头寻到梁屹,斟酌了一下语句,谨慎言道:“梁道友,似乎那位桃实前辈对此道书有不同之见。”
梁屹沉声道:“这位前辈是如何评议这道书的?”
那修士支吾道:“不好说,梁道友去看上一看便知。”
梁屹听他这么说,就知那位桃实定然对此书评价不高,他再次寻到了“桃实”的符印,意念注落其上,就有一片光幕在面前展开。
他抬头一看,见那道书满篇都是落在那里,而下面只得一句批语,上面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似乎其人这本道书很看不上,根本不屑多置一词。
他看过之后,倒也没有生出什么恼意,而是去认真琢磨了下那些批语,再结合他方才深究的东西,不由闭上双眼,坐在那里深思起来。
许久之后。他再是睁开眼睛,随后他寻到方才那位同道,沉声道:“这位前辈说得对,这道书虽然精深玄妙,可我辈还不够资格去看,若是非要看出个究里来,那只会越陷越深,反而偏离了正道。”
那名修士看他态度,却是有些不解道:“梁道友,我看着这道书的确是有些道理的啊……”
梁屹道:“道理也要看是什么道理,道理能为我用,对我说来说方才是道理,若是太过高渺遥远,那与我并无太大用处,反正我眼下之妨碍,所以那道书之中所言,道友看看便好,不必过于放在心上。”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此书若是单纯探讨道法,那倒罢了,可被一语点明后,现在怎么看都像是故意引人迷失其中。
不过这只是一种微妙的感觉,他并没有切实的证据。也是由此,他如今对颜瑞江也是多了一丝怀疑。
那修士想了想,道:“梁道友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梁屹知道他只是不想和自己吵,所以顺着自己说,其实并没有死心。
但他也能理解,自己不也是陷进去了么?看着大道至理就在眼前,又有几人能够放弃呢?便是被人指了出来其中不妥之处,可不去试一试又怎是甘心呢?
这个问题只能从根源之上设法解决,他想了想,从大道之章中退了出来,和守值弟子交代了一声,便就出了玄府。
不过他虽离去,训天道章之内却是未曾平静下来。
甘柏如今也算是一个名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会引来不少人注目的,而他将道书全篇放在了符印之中,自然也不少有人得以看到。
这篇道书确实是涉及不少玄妙道理的,并且高明之处就在于,总给你一种自己若是深研下去,便能找到真正答案的错觉,就连梁屹这般根基深厚之人上一开始陷入了进去,一般人还当真没眼力做出正确的判断。
故是许多人看过后,却不同意甘柏的见解。
他们都认为,这里面明明这里面说了很多道理,颇是给人以启发,怎么就被贬低的一文不值了?这些人直接质疑甘柏的评判。
但也有一些人认可甘柏的判断,都说桃实前辈每每言之有物,从不胡言乱语,他若这么说,定然是有道理的,并且还真有一些头脑清醒之人在看过批语回头再去看,果然觉得此书说得就是些无用的道理。
两边人各自不服,都是在下面争吵了起来,但是渐渐认为这本书有用的人占了大多数,还有直接把自身反驳之言留在了符印下面,而且随着这般人越来越多,反驳的声音也是越是越大。
甘柏面对如潮而来驳斥,却是小脸高扬,不屑一顾,不仅将反驳道书的道理写下来,还每一人都还一句批语。
其中有一个看似好心人,故作持公正立场的,让他不要随性而为,他立刻扔一言过去:“字字矫情句句作,口水倒比墨水多”;
还有人无视他面前列出来的道理,反而质疑他是为驳斥而驳斥,他直接顶了一句:“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蠢来就是坏,劝你回去看一眼,出来是否把门带”。
他批语句句嘲讽,字字戳心,看得人着实无名火起。
因为他说得也的确有道理,有些人修为不够,反驳不得,甚至去请了真修同道过来,试图将他驳倒,可甘柏一个人对阵所有人,却是丝毫不弱下风,这动静也是越来越大。
颜瑞江这时也是注意到了训天道章之中的热闹,看到了是为那篇道书而争论,他倒也不怎么奇怪,在把东西送出去的时候,他就料到了这东西终究会被送到训天道章上来的辨讨的。
不过他却一点也不担心,因为那道书若不是事先告诉他有问题,连他自己也是感觉此书可指引自己入道,所以他不觉得除了玄尊之外有谁能看明白。到了一定境界的玄修在了解此书过后都会忍不住去翻看的,除非玄尊出面将此禁了。
可是禁了更好,他还可以私下传播,那样看得人反而更多。
其实交托给他这本道书之人,除了把道书送到之外,还告诉了他一些东西,这里包括若遭人质疑,又该如何反驳。
此刻见到甘柏留下的这些批语,他笑了几声,决定上去添一把火,照着书中所教,他把那一套东西给写了上去,末了自己看了看,颇是满意的点头。
不过多时,就有一句话送到了他这处,于是笑着接来,可看了一眼,却是脸色一僵,只见上面写着:
“清楚道理摆眼前,偏生装作看不见!”
“搬来弄去生是非,却又不敢高声言。”
“心里没鬼岂如此?看你就像是内奸!”
颜瑞江待看过之后,不觉心中冒火,手指发颤。
可他在又气又恼的同时,同时又有一丝害怕,虽然表面看去甘柏只是随意指摘了一句,可却令他心中发虚。他也是暗恼不已,这无凭无据的,凭什么说他是内奸?
而这两边争吵不休的时候,却是有人将此语送到了万明道人这处请教。
万明道人原先是在讲道,所以没来理会此事,现在却见不止一个人让他评价此道书,他这才留意起来,寻到甘柏的符印,待看过之后,他中肯评价道:“这些东西上不沾天,下不接地,全然无益于修行。这位桃实道友虽然言语激烈,但说得是对的。
他这一评价出来,对于本来等着他说这道书好的人不啻于一盆兜头凉水,而持否定态度的人不觉大为振奋。
若说别人或许会胡乱言语,可万明道人本身乃是玄尊,再加上如今他在一直在训天道章之中讲解道法,便是浅显之理也不避讳,许多修道人都视他为师长,故他所说之话自然更易令人信服。
而这场争论也是由此平息下来。
颜瑞江本以为此场争端会持续很久,道书也会因此传播出去,可没想到玄尊亲自下场,一时也有些猝不及防。
心里也很是不满,暗道你可是玄尊啊,就该是高高在上,怎么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身份?
他想了想,好在被驳斥的只是一篇道书罢了,他下来会不断将各种道书拿了出来的,却不信次次都会撞上玄尊。
只是他先前被甘柏戳了一句,心里异常发虚,不敢再急着拿出来,可他并没有停下小动作。
他写了一封满篇暗语的秘信。
这书信内容是叫人设法去训天道章中散播消息,说事实未必如万明玄尊所言,只是这道书乃是是出于真修,万明玄尊虽是提倡看道书,可多数都是玄修整理过的,万明玄尊若是出于门户之见,对某些书存有偏见也是有可能的,修道人要有自己的判断,到底是不是有用要自己看过才是知道。
写罢之后,他将此秘书运法送了出去,而后退出了训天道章,一个人打坐去了。
两日过后,他正观书之时,忽有所觉,自高台内走了出来,见梁屹正站在外面台阶之上,他心下微微一惊,面上则露出微笑,道:“梁道友,你怎来了?怎不事先说一声?”
梁屹沉声道:“正好看罢道书,今次特来归还。”
颜瑞江唉了一声,道:“这书慢慢看便是,何必如此急着归还,梁道友,里面请。”
梁屹点了下头,随他走了进来。
到了台内,两人分宾主坐定。
梁屹将道书取出,摆在案上,道:“道友,我之前为讨教道法,将道书在训天道章之上示以人观,却是引来不少人观看,这里要向道友致个歉。”
颜瑞江笑了笑,道:“我道何事,这算得什么,道书本就是拿来给人看的,我也是不解其中之意。道友拿来给更多道友看,让诸位一同寻找其中道理,我哪里会为此怪责道友?”
梁屹点点头,道:“只是我要请教道友一句,不知这道书从何而来?”
颜瑞江笑道:“我先前与道友说了,也是有缘得来,具体却不好说。”
梁屹沉声道:“道友给我等观道书,当真是想要与我论道么?”
颜瑞江看了看他,讶道:“道友何出此言?”
梁屹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摆在案上,手指按着缓缓向前推过去,目光抬起,盯向他道:“这一封书信,道友可是记得么?”
……
……
第两百六十七章 身化难解神
颜瑞江眼瞳不禁一凝,他不由认出,这就是他之前寄出去的那一封秘信。
可这封信怎会落入梁屹手中?
这秘信并不是直接寄到某人手中的,而是落在某一个隐秘地点,待得五天之后才会有不相关的人去取,而现在才过去两天。
并且这信上可是设有禁制的,若是被不懂关窍的人取走,也会自行销毁,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
莫非是玄尊出手了?
可转念一想,却又不至于,不说这封书信里没有透露出太多东西,就说寄信之前,也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有问题。
梁屹见他沉默不语,道:“颜道友不妨打开看一看,这是否是你寄出的那一封。”
颜瑞江看了看他,便伸手拿了起来,翻开一看,心中微微一沉。
没有错,这正是他之前寄出去的那一封,而且上面的禁制纹丝未动,可梁屹既然找上门来,他却不信对方没有看过,定然是用了不为他所知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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