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59章

作者:误道者

张御抬袖而起,双手一合,揖礼道:“敢问范师兄,何谓玄机?”

此时玄府另一边,许英走入了位于启山之中的一处密室内。

这里坐着的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文士,他此时正拿着一卷玉册在翻着什么,只他面上却戴着一个面具,无法见到具体容貌,见到许英进来,他站起来一礼,道:“许师伯。”

许英作势一托,道:“不用多礼,近来修炼的怎么样?”

年轻文士道:“都按照师伯的吩咐做了。”

“很好。”许英显然很满意,他坐了下来,“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对我说。”

年轻文士执礼道:“师侄这里的确有一个疑惑。”

许英认真道:“你问。”

年轻文士直起身来,道:“师侄近来一直按照师伯关照,接连观读那‘意印”之章,如师伯所言,只要再观读一个章印,不定就可接触到那玄机,进而打破障固,观读到第二章书了,可师伯为何又要我停下,转去改修他印呢?”

许英道:“其实你不问这话,我也要与你明言,”他伸手按了按,“来,你坐下,我与你细说。”

年轻文士道一声谢,就在一旁坐了下来,坐姿端端正正,挑不出丝毫毛病。

许英见此,更为满意,他道:“六正之印,乃我玄修修持之基石,也是根脉所在,而每一根脉所衍生出去的枝叶,只要到了最上端的顶点,都有可能触碰到那缕玄机,进而入得第二章书,那你想想,是一支根脉出去成就大些,还是两支根脉,甚至三支根脉一起出去的成就大呢?”

年轻文士想了想,道:“我好像明白师伯意思了。”

许英道:“以一印之长而窥破玄机,那固然是前人智慧,可也是无奈之下的取巧,是庸人之法,每一人身躯根基不同,打破障碍之后,所得成就自也不同。试问,禾稻之苗岂能与松柏之株相较?”

年轻文士点头道:“所以师伯让我尽可能多些琢磨,尽量将正印所衍生出来章印修到顶点。”

许英赞许道:“不错。“他看着年轻文士,眼中满是鼓励道:“你神元天生盈满,乃是世之奇秀,又有我传给你的玄府秘授章法,找到玄机丝毫不难,你要做得,就是妥善分配好所有的神元,尽可能多的将一些正印修持到顶点,然后再寻玄突破。若得如此,你未来一旦功成,玄府之中,当无人可及!”

……

……

第八十六章 诸印皆可用

张御从偏殿走了出来的时候,骄阳正是居中当空,玄府的殿阁下的檐影只遮蔽了台阶下的一块,微风带着着那一串串碎玉,发出细而清脆的响声。

他走下台阶,略作思索,就往北面一片清幽竹林走去。

方才与范澜一席谈话,他已是大致弄明白了玄机为何。

六正之印每一印看似彼此联系,其实又相对独立,玄修只要观读到由某一正印衍生出去,并位于顶点的章印,那么就有极大机会突破障滞,从而窥见第二章书。

说白了,就是“眼、耳、口、鼻、身、意”这六条道路中,只要你有一条道路突破了身体极限,那么就可带动整个身躯的突破。

可此事不是这么容易的。因为要想做到这一点,其与五正印也不能太过薄弱,同样要有所涉及。可若是在些正印上倾注太多的话,神元又显不足。所以这里需要“章法”了。

“章法”是无数前贤总结下来的经验和模板,只要按照他们走过的路,后来人按部就班重走一遍,那就有可能寻到“玄机”。

之所以说有可能,是因为人与人不同,神元多寡也各有差异,你不知道你所选择的“章法”是不是真的一定适合你。

但是不可否认,这是一条可被不断重复的通向上方的道路,而且可以想到,随着今后成就的人越来越多,越多的道路和模板也会总结出来,这样又会反过来推动更多人踏入上境,这是一个相对良性的过程。

张御此时不由想到了旧修,旧修过分强调每一个人的不同,言称每一人都是独一无二,这样的确每一个用旧法成就的人都是异常了得,可是却把大多数人挡在了门外。

他慢慢走着,进入了竹林中的一个凉亭之中,他在此站定,并继续思索着。

按照范澜方才的说法,因为“真胎之印”是上乘章印,算的上是身印的顶端章印之一,所以他在修成此印后,就隐隐能触摸到那一层边缘了。

之所以没法过去,是因为其他暂时几印拖累了他。

故他此刻要做得,就是设法将之提升上来。

不过范澜也提到,其他几印可以有选择的加强,但又不能过分增进,因为世上并无真正“全”、“满”之事,必须要留有余地。

假如有一个人将六印道章都是修至顶点,那他所要打破的束缚就从一个易碎的瓷器,变成了一个实心的铁坨,那就会变得破无可破。

范澜告诉他,早些时候,有一些资质高绝的玄修,追逐的就是如何尽可能多修一门正印,同时又给自己留下足够突破的空隙。

只是要想在这两者之间掌握好平衡,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很多本来自视甚高,前途无量的人就是因此而失败了。

范澜还言称,张御现在既然以修持身印为主,那么他自会替他向项主事求来有关这一方面的秘传章法,叫他放心等待就是了。

张御抬起头,看向前方那幽深的竹林,他的眼眸中有细碎的电光闪动着,这时他不经意中吸纳神元的迹象。

有一件事许不止是范澜不知道,就算项淳怕也未必清楚。那就是“真胎之印”并不是单纯的上乘“身印”那么简单。

他在观读这枚章印时,有无数道理也是随之一同映入他的脑海之中。这使得他明白,这枚章印因本就是六印皆有占据,所以其提升之路,实际上是六印一同向上迈进的。

之所以此印立在身印之外,那是因为身是根本,正如婴儿在胎中,先有身躯,再有其余。

真胎实则只是一个起始,随着修炼者不断投入神元,其余几印也会随之逐渐壮大起来,这是一个整体提升的过程。

其实他也不排斥这一点,六印涉及到根基,根基越足,突破之后所获得的成就也就越大。

只是从范澜透露的消息看,早前那些成功的人最多持拿三印迈入突破障固,再多就不可能了。这一来是神元所限,二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下足够突破的余地。

不过真的没有机会了么?

未必!

范澜也说了,世上从无真正“全”、“满”之事,所以六正之印即便都修炼到了顶点,也不是真正全满了,也不见得就没有突破的办法了。

就算玄章不可行,他也还有浑章!

他是玄浑两章同修,若到那时真是前路受阻,那他大可借用浑章来打破制束!

不过这条路究竟是否可行,他需要设法了解更多,譬如浑章的信息,他就要设法多搜集一些。

只这若是通过玄府来了解,那么肯定会被玄府所怀疑。

所以要另想办法。

他念头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蔡蕹。

其人既然投靠到了浑修那里,那对浑章的了解,至少要比他多上不少。

且从臧殊的话可以看出,浑章修士一点也不介意玄修打听浑章的事,反而很乐意提供各种消息,似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把玄修吸引过来。

虽然他现在不一定能再找到蔡蕹,可是蔡蕹的女儿还在这里,相信其人一定会回来探望的。

不过这件事要设法操作好,不能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玄府某处殿阁楼台之内,白擎青正坐于一处宽敞明亮的堂室之内,在立过几次功后,他就不住那偏殿的花苑精舍了,而是搬到了这里。

此时他的手中正在把玩一只玄盘,这个东西对应各个时辰和方位,可以巧妙的转动扣合,据说玄盘之中包含天地至理,只要你事先知道一个人此刻身处的方位时辰,再按照一定的法门转动,能够由此推算出一个人的吉凶祸福。

不过修炼者在某种意义上已是超脱了凡人的轨迹,他把玩这东西,完全只是出于一种兴趣,并且乐此不疲。

就在这时,他忽听到外间的走廊过道上有声响传来,听声音是两个一同住在此楼中的玄修弟子,此刻好像在热切议论着什么。

他精神一凝,原本细小的声音顿时放大,并清晰无比的传入了耳中。

这两名弟子议论的却是张御这次斩杀一个神明化身的事,并且还说到张御已是修成了玄府里少有人修成的一个上乘章印,应该是这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人物了。

后面还隐隐带到了白擎青他自己的名字,他十分努力的想去听,但可恨的是,这个时候声音偏偏就小了下去。

这两个弟子或许知道他就住在这附近,所以反而注意收敛了几分,随着两人越走越远,很快就没什么声响了。

“咔嚓”一声,白擎青低头一看,却是手中的玄盘无意转错了一个方位,这样一来,就需要再重头来过了。

他心情顿时一阵烦躁,把玄盘放到了一边去,在室内左右来回走动了一会儿,又坐下来用呼吸法提聚,可是没有多久,就又出了定坐。

他面色不怎么好看,那药散和采秀丹的配合,前面的确给他提供了足量的神元,使得他远远超过了同侪,并赢得了无数羡慕和赞叹。

可是近来他发现,或许是由于过于的频繁服用,而今他需要通过不断增大药量来获得神元。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需得停下一段日子,否则后面提聚神元恐会变得越来越困难,甚至可能会有到药效无用的那一日。

他近段时间来也是如此做的。

可是听了方才那个两个人议论,他发现自己或许已经无法停下了。

要是他上升的势头一旦停止,那又用什么去维持现在身份和地位?那些原本被他远远甩在身后的人又会怎么看他?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唯一一条路,就是设法做出更多的功绩,从而获取玄府的秘传章法,尽可能在药力消失之前在找寻到玄机。

所以……药不能停!

他下定了决心后,就从宿处出来,来到了位于殿阁第三层丹室内,里间一名皓首老者正在观书,见他进来,抚须点头道:“原来是白师弟,你来拿什么丹丸?”

白擎青一拱手,道:“曲老,我来领些采秀丹。”

皓首老者诧异看了看他,道:“我记得白师弟上月才来领过此丹,这才过去几天?这丹丸多服,可是容易焦烂内腑的。”

白擎青坚决道:“曲老,我有数。”

皓首老者嗯了一声,“你有数就好,白师弟要多少?”

白擎青犹豫了一下,咬牙道:“再来两瓶!”

……

……

第八十七章 祭祀原书

“詹少郎,可以睁开眼睛了。”

詹治同脸上的眼罩被拿了下来,这里是一间狭小阴暗的木屋,对面摆着木桌椅,后面是一堵墙壁,在木案的上方有一个翻板。

“詹少郎,请在此先安坐,我家先生稍候就到。”身旁带他进来的人沉声说了一句。

詹治同也没多问,走前两步,就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只是相隔两个多月,他的形象与之前已是大为不相。眼窝深陷,下巴上是久未修剪的胡茬,原本俊美的脸上满是沧桑。

这一次詹公虽然主动揽下了大部分罪过,可是因为裘学令的揭露,他偷学张御学问的事情被暴露了出来,虽然都堂最后没有收押他们父子,可却是罚了他们一笔数额巨大的财物。

他把宅子和古物都卖了,才勉强凑齐。

现在他只能四处去帮人做一些与土著沟通做买卖的事,这放在以前他是不屑一顾的,可现在为了生计,却不得不为。

但即便是这样,有些天夏人得知是他居中沟通,都明确表示拒绝,说是不相信他的人品,怕他在其中做手脚。

他无法反驳,每次都是默默离开。

不过也因为这些经历,他接触到了瑞光城中许多的底层民众,也看到了许多以前根本看不到的东西。

就在他默默坐在那里时,对面忽然传来一个闷闷的声响,道:“詹少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