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误道者
他心意一个指使,观想图上瞬间晃起一团迷雾,此迷雾声色气光俱全,更有无数大混沌中才有的晦乱道意一股涌现了出来。
毕明此刻为了追逐这个对手,加大了一定感察,并且他现在这个状态,对外感应更是敏锐,而这些气光声色一下冲涌入心神之内,顿时令他难受无比,连气息也是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金郅行抓到了机会,他并没有着手反攻,而脱身而去,但他不往前走,反而是往张御这一处遁来,这一下就将毕明错开在了身后。
毕明压下不适之感后,冷眸看来,他认为金郅行的挣扎毫无用处,不论其人逃多远,只要气息还在他感察之内,振翅之间就可追上,只是他十分诧异对方的举动,竟然不往外跑,而是往来路上去,莫非这是慌不择路了?
金郅行遁光出去后,就见到一道宏大清光迎面而来,他连忙停下,收敛浑身心光,只是护持住自身,急声高喊道:“可是张守正么?在下有一言要说。”
张御闻听此言,又见他有放弃抵抗之势,倒也不急着出手,散开身外遁光,在半空之中停下,道:“尊驾有何话?”
两道华丽光芒一闪,朱凤、毕明二人此刻分别站定在了金郅行身后两侧,牢牢盯紧了他。
金郅行顿觉如芒在背,只是到这一步,当真是将自身性命交托对面了,不过他面上维持着镇定,打一个稽首,道:“张守正,在下金郅行,此回是自幽城而来,”他目光向后面撇了一下,道:“我有一些重要言语想要与张守正单独一谈,不知可否?”
毕明道人冷然道:“拙劣伎俩。”
金郅行无奈道:“在下此刻哪敢耍弄花招?”
张御略作思索,道:“我与这位金玄尊谈一谈,两位且先回避。”
金郅行打一个稽首,道:“多谢张守正。”
毕明和朱凤二人则是打一个稽首,退到了远处,不过二人毕明仍是远远看着金郅行,万一此人意图做些什么,他们立刻就会上前动手。
朱凤看着一副毕明如临大敌的模样,轻轻一笑,道:“道友不必如此戒备,此人既是从幽城出来的,那么威胁当是不大,他说是来投诚,那多半真是来投诚的。”
毕明方才听朱凤说起过幽城,说是此间人人将反逆之举视若平常,所以他对幽城之事只当笑话来看,可没想到现在便就见识到了,他有些不可思议道:“未曾想外层真有这等势力存在?”
朱凤幽幽道:“其实此事并不是奇怪,只不过是幽城之人只顾己利罢了,当初我们三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若是那一位立下幽城的大能早百年出走,说不定此刻我辈也在幽城之中了。”
毕明心头一震,但是一想,也不得不承认朱凤说得十分有道理,。
众道加入幽城的初衷,求的就是无有拘束,那么可以预见,外压一来,各人必然是只顾自身,而是不会去管他人的,所以此辈无论出何等选择那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他也是留意到了另一件事,那金郅行对张御的恭敬虽有一半做出来的,但能看出,其中敬畏并不是假的,这说明张御对于外层修道人威慑力确实不小,他暗忖道:“方才朱道友所言,看去并没有太过夸大。”
张御待朱凤、毕明二人退远之后,便道:“金玄尊想说什么?”
金郅行竭力做出一副诚恳的态度,道:“张守正,在下这一次来内层,并非是来寻衅的,而是来向天夏投诚的。”
张御看他一眼,淡声道:“是么?那尊驾方才见到我等,当是主动迎上来才是,可为何又要立刻逃遁呢?”
金郅行顿时露出了一副半真半假的尴尬之色,道:“不瞒守正,金某这也是习惯使然了,逃了之后想明白,金某与贵方其实并非敌对……”
他道:“在下知道空口无凭,故显诚意,故愿意向张守正献上一物。”
按照他本来的计划,一旦倒向天夏,那么就献上自己幽城所在位置,还有一些其余幽城的所在。
奈何这回他是背叛幽城逃出的,那么这些幽城所在定然会随之做出改变的,幽城就算再烂,好歹也是一个大势力,是不会在这种生死攸关的事上有所迟疑的。
但好在他还有另一个筹码。
他道:“在下因为研修大道浑章,所以曾得幽城主事显定道人赐下一枚章印,此印乃是传说之中的大道六印之一的目印残印。”
张御听到此处,心中不由微动。
金郅行继续道:“在下得此印后,便得其嘱咐,一直在设法找寻通往内层的入口,后来倚仗此印也果真寻到了一处入口。
只是在下虽然身在幽城,可向来心慕天夏,故是这一次未曾上禀,而是趁着这个机会弃了幽城,渡入内层来此投奔天夏。”
说到这里,他抬头言道:“在下愿意把这一枚目印残印献给张守正!”
张御看他几眼,道:“尊驾明明可以留着此印,你不说谁也不知,却为何愿意献了出来呢?”
金郅行心道当然是因为我被你们堵住了,为了证明自己是真心的,唯有交出此印才显得有诚意啊,当然他嘴上不能这么说。
他恭敬道:“在下修炼浑章,不免沾染了大混沌,而似因此之故,每回动用此印,都是消耗过度元气,实在不合在下之用,心中思忖着,恐怕唯有真正玄法玄修,方得能驾驭此印。
而在下闻知,如今天夏玄修之中,唯有张守正才是真正以玄法成道之人,故是情愿将此印献上,同时也能让此印用于正途。”
说着,他伸手从袖中拿出一枚光润无暇的托玉,并将自己那一枚目印残印拓入其中,随后往上一递。
张御目光落下,此物自手中飘出,来至他面前,他伸手上去一拿,只是这拓玉入手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其中有一印主动来投,他心念一转,却也未曾拒绝,而后他往大道玄章之中望去,便见此印已然印入了进来,并列在言印之侧。
而与此同时,金郅行忽感自身好像少缺了什么,他也是暗暗唤出了大道浑章,往里观望。
见目印仍是好端端的在那里,心中不由一喜,可再是一查,却又一阵失望。
他虽然仍是保有“目印”,但那只是自己理解目印的那一部分,那真正的大道之印在他自愿交托出去的那一刻,便已然离他而去了。
大道之印好比就是大道之触角,道印在身,则修士可循此触角进而窥视大道,道印若失,自己所悟所得虽还在,可却再也无有了那登道之梯了。
他心中安慰了自己一下,反正此印也不可能真正为自己所用,而以此印换来进身之阶,也说不上是吃亏。
张御此刻感应了一下,此印给他的感觉与言印相类似,但相对却是浅弱了许多,若把目前他此刻所掌握的言印比作一座湖泊,那么这言印也就是一个稍微大点的池子罢了。
不过现在因为他还没有把神元渡入进去,所以也还不知道这枚目印具体有何效用。
金郅行这时又道:“张守正,这里还有一事,在下之所以往此处来,那是因为这里附近就疑似有另一枚目印残印存在。”
他感叹了一声,道:“金某本来是想寻得此印之后,再来投奔天夏的,所以才往此处来,不想在这里撞上了守正,想来是天意如此了。”
他早便想好了,要么不说,既然说了,那就将事情全部交代出来。
再说张御若是得了这枚残印,也一样是能看到这一枚残印所在的,那与其事后寻来知他有意隐瞒,那他还不如提前一步先说了,这还更容易取信人。
张御微觉意外,道:“哦?还有一枚残印在此么?不知此印何在?”
金郅行忙道:“根据在下所观,这枚残印当就落在守正三位方才所处地之上,此前在下看了几次,绝然不会看错的。”
……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入天心洗净
“就是这里了。”
金郅行指着下方,态度恭敬道:“虽然在下已然无有了大道目印,再观不得其余残印,但此前之所见,当就是在这里没错了。”
张御眸光一闪,金郅行所指之地,就在那一头形似鹤鸟的巨怪的颅顶之上,可以见到那里有一块千丈长宽的文骨,上面满是奇异的符号和骨纹。
他是知道的,大道之印散落诸层界中,也不是完全没有痕迹可寻的,其可为人所观,多半是藏在金玉木石等载器之中,这等载器或许是人力塑造,也或许是天然生成。
似这文骨坚不可摧,本身又是载道之器,再加上这巨怪异修来历绝不简单,大道之印若有残印投入其中,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他思索了一下,传声响毕明道:“毕明道友,近来这骨骸你可曾有过动用?”
毕明道人倒也没有遮掩,传声言道:“不瞒守正,这两具骨骸之上的文骨,乃是在下如今功法之来源,自在下在此修道以来,每日都在这里进修,不过近来功行有所长进,引得这两枚文骨先后合鸣数次。”
张御一转念,结合金郅行前面所说之话,心下顿时了然,金郅行之所以能看见这一枚残印,恐怕就是因为这文骨近来震鸣,导致印光外显所致。
他思索了一下,道:“毕明道友,我欲从这文骨之中取拿一物,不知可是妨碍道友?”
毕明道人无所谓道:“守正随意取拿便是,此中承传我早便已是得了,骨骸于我已是无用,只不过此处有这两位气息残留,适合我修道,故才不曾离去。”
张御点了下头,他立时将神元取拿一缕,渡入了那目印残印之内,过去片刻,他目中有光芒微微一闪,随后往下看去。
不过片刻,他便望到了一枚光华灼灼的道印在文骨闪烁不定,当即伸手一拿,这巨怪顶颅霎时裂开一道缝隙,而后一枚三寸大小,扁平瓦片状的光润文骨便即飞入了他手中。
而此物一落入手,其中所藏之道印便自发投来,他再次看了一眼大道玄章,见那目印比原先已是稍稍完整了一些。
此刻他并没有再继续往里添加神元,准备回去之后再细细深研。
金郅行这时低声道:“还有一事要禀明守正。”他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牌符,道:“守正请观。”
张御拿来看过,抬头道:“上宸天的牌符?”
金郅行恭声道:“是,在下此前假意投了上宸天,从而探听到了一个消息,”他顿了一下,加重语声道:“近来上宸天正准备进攻天夏,还往守正能够早做准备。”
张御看他一眼,道:“金玄尊假意投了上宸天?”
金郅行俯身道:“是,由于在下出身幽城,他们并不曾怀疑。”
张御稍作思量,点头道:“多谢金玄尊了,金玄尊既说归顺我天夏,那稍候便随我一同回转上层如何?”
他自能看得出来金郅行的投顺也有几分是不得已,但他并没有去说破,对方愿意投过来,那自然好过与他们争杀,至少也是削弱敌人的力量。而且不管金郅行否是出自真心,一旦到了上层,那就容不得此人有任何其余想法了。
金郅行恭敬道:“金某归附之人,听凭守正安排。”
张御于是把远处的朱凤、毕明二人又是唤来身侧,便运转了自身守正印信,不多时,天幕之中就有一团云光裂隙现出,一道光幕落下,罩在了四人身上,随着清光往上抬升,就带着四人往云光中去。
须臾,天幕合拢,一切收归平静。
待四人再出现时,已是落在了清穹地陆之上。
毕明道人打量了下四周,故地重游,他心中感慨万分,不由叹道:“两百多载,今又回转。”
朱凤轻轻一笑,道:“我早前回来时,心中思叹,亦是和道友一般呢。”
金郅行一到这里,见眼前风光美好,还有那一股清灵润泽之气充塞此间,只感觉身躯从里到外都是感觉如被洗涤了一遍,心神通透无比。
在虚空之中时,有玄尊坐镇的幽城还要凭借那位大能所赐之镇符遮护虚空外邪,他便要出外,也只能派遣分身。而到了内层,才解脱了这一层苦楚负累,那时已是感到轻松畅快,可到了这里,却又感远非内层可比。
他不难觉察出来,此间天地尤为滋养修道人,只在这里静坐,哪怕不去修行,自己功行寿数都不会因此有所折损。
这让他愈发觉得,此次来投奔天夏当真是做出了一个正确选择,幽城那种破烂地方,哪里比得上天夏?
他斜瞥了一眼朱凤和毕明二人,自己是因为出身幽城,又在幽城成道,所以没办法,只能待在那处,而听这两位的意思,好似有好地方不待,却偏要跑到荒原中去苦捱,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张御这时走前一步,道:“明周道友可在?”
四人面前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了那里,他打一个稽首,“守正有礼。”再对朱凤和毕明行有一礼。
他从身上拿出一封玉书,呈递到张御近前,道:“守正,此是玄廷授下的毕明玄尊的赦书。”
张御拿了过来,扫了一眼赦书,便递给毕明道:“毕明道友且收好。”
毕明伸手接了过来,他对赦书上下看了几眼,妥善收了起来,又对张御打一个稽首,诚心感激道:“多谢守正。”
张御道:“道友不必谢我,此书也只能赦免道友自身,并不及于道友弟子,道友若想传法,却也要看道友自身了。”
当年古夏时期杜绝这个流派自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异类修行不仅仅是血脉身体的变化,性情也会变得有所不同,境界越低越是如此。
不过要说危险,浑章更甚,所以不能因噎废食,就他个人而言,他觉得这门传法可以留着,因为这总是一条给予人上进的道路,但传法需得慎重。
毕明道人道:“这道理毕明也是明白的,守正能为在下请来赦书,在下已是感激不尽了。”
张御对朱凤言道:“朱凤道友,我尚有事,就劳烦你先招呼一下毕明道友了。”
毕明并非敌人,拿了赦书拿就是等同寻常天夏玄尊了,但这只是暂不去计较以往之事,其人方才归来,也肯定不能给予全面的信任,自需先察观一段时日再说。
朱凤了然此中之意,当下答应了下来。
张御又对明周道人关照道:“明周道友,金玄尊下来就先由你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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