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555章

作者:误道者

第九十五章 剑光拭微尘

岑传见到飞剑杀来,不敢大意,再次将“凌空神练”放了出来,同时那叶分三瓣的金叶也是一并飞出,一并负责对外守御。

只是他见那剑光上来,却并不猛冲硬斩,而是在外不断游走,其如霹雳闪电一般,时不时闪跃而过,隐隐给他带来了强烈危险之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穿杀进来。

他觉得不能如此下去,他的神通及玄异决定了他的斗战方式,其首选策略就是以消耗对手为主,只要能保证自己守住不失,那么胜机就是站在他这边的。

若是神通法术他可以让张御随意施展,这般还能消耗张御的心力,可是飞剑他却不允许了。在飞剑制压之下,他反而会被迫动用出神通道术以作守御,这局势就颠倒过来了。

且方才那一战的记忆虽是不在,可是他之前用过的法宝自身却是知晓的,毕竟法力残痕仍在那里。

他能察觉到,在上一次斗战之中,这两件法宝都曾被使用过,可却依旧是被对面斩杀了虚身,故这一次他也不会仅是依仗这两件法器。

心念转过之后,他当即引动了一个己身之上的玄异。

此玄异名为“壑尘”,算得上是少见的上乘玄异了,一旦运转出来,便可蔽隐自身,并使得对手的感应出现诸多错乱。

张御本来感应一直罩定着岑传,可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对方整个人变得飘忽不定起来。他心中生出了一个错觉,面前自己所见之人似只是一个虚影,并非是真实存在的,似乎在那里,但又好像不在。

可他并没有因此迟疑不决或是退守不攻,趁着岑传转运玄异,气机略降的那一瞬间,蝉鸣剑寻到了一个突破,剑光之上有神芒微微一亮,倏地一疾,轻易撕开了外围那一层霞光屏护,突杀到了其人身影之前。

而前方那三瓣金叶忽然一旋,将此剑抵住,这个时候,蝉鸣剑微微一震,剑身之上又是生出一道剑光,甩开被牵制住的金叶,如疾电一闪,就从不及防备的岑传身上一透而过。

这几乎就是重现了方才斩杀岑传的那一幕,不过这一次,剑光穿透的似只是一个虚影,虽然岑传人还看似站在那里,可那剑光传回触感中,那里却是空空荡荡的一片,未曾接触到任何实质。

岑传此刻仍在场上,只是从张御的感应之中脱离了出来,而在见到这一幕,心下顿时醒悟,自己原来方才是被这般击败的。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此前小看了张御手中剑器的厉害,他没想到张御居然炼就了分光化剑之术,想来第一次就是这般猝不及防之下才致失手的。但也正是因为他有可以不断重来的机会,他才可以有这等小看的资格。

不过在得知了此事后,他心中已然无惧。

只要知道对方招数为何,事先有了提防,那么他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处了。

张御见剑光一击无功,而感应之中那等错乱之感愈发强烈,已是不难猜测出来,这应该就是朱凤当日与岑传斗法时所遭遇到的那个玄异了。

修士对于对手的判断,完全是来自于感应,确定了人在哪里,下一步才可能发动进攻,你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那又如何伤敌呢?

而且他冷静判断出来,此刻便是以天冲霄鸣攻击也没用,因为感应失察,你就不知道自己落下去的手段到底是有用还是无用。

可他同时也是敏锐察觉到了这个玄异的短处,对方此刻任何没有反击的意思,那这极可能是对手生怕一旦出手反攻,就会暴露出自身的存在。

但再一想,这也是必然的,若无这个缺点,此人在斗战只需转运出这个玄异,那任谁只能挨打无法还手了。

可他人拿此人无法,并非是说他也无法对付其人了,他意识一转,蝉鸣剑一下飞腾去了高处,剑尖遥指下方,他眸光凝注其人,口中呵言道:“敕镇!”

岑传闻听此声,身躯微微一震,而在这一瞬间,他自身神通法术包括法力玄异皆是被一股力量镇定,再也无法转运,如此异变,他也是不由露出了怔愕之色。

张御眸光一闪,无有了玄异遮掩,他的感应又一次准确察觉到了岑传此刻之所在,于是心意一动,上端蝉鸣剑若流光一闪,眨眼穿透那一层霞光,同时剑光一分,两道剑光如雷霆袭落,只一个闪烁之间,就将岑传整个人轰爆开来!

岑传散落在外的躯体碎片如上一次缓缓淡去。

过了一会儿,此人如上一回一般再次自外间云雾之中走了出来,而这一次他眼中之中略显慎重。

虽然没有上一斩的记忆,但是被杀几次,当中又间隔多久他心中却是明白的,他清楚知晓,上一战他的虚身仅仅只是坚持了数十息便被杀去,这说明不是他自己露出了极大的破绽,那就是对手掌握着某种克制他的手段。

他意识到原来的固守策略当是不能再用了,而必须要设法做出改变,否则必然重蹈覆辙,故是在他再度现身的时候,那些他初入云漩之时放出去的数十灵光飞叶,在牵引之下又重新飞转了回来,并带着尖锐的啸声和灵光轨迹,自四面八方向着张御这处冲来。

他并不指望这些东西能对张御带来威胁,这仅只是为了他发动接下来的手段争取到一线时间罢了。

他伸手入袖,拿到了钟道人此前赠给他的那几枚“开天雷珠”,这些东西威能宏大无匹,乃是玄廷为了方便对抗上宸天修士,提供了无数宝材,督令长孙道人与另外几名玄尊一同祭炼的。

这些雷珠只需数枚下去,就能将同层次的修道人轰死或是重创。

不过由于斗元盘的存在,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在此使用,即便扔了出去,也无可能爆裂开来。

好在他并不是纯粹依靠此物,这三百年来,他专心修炼成了一个神通,其名为“化明心景”,此术只要得有实物在手,那么他就可以借此演化出实物运转之后的种种景象。

而眼下得有开天雷珠,他便可将此物爆裂之时的景象演化出来。

这个景象在一出来刹那,会与真景一般无二,虽然本质上只是一个幻象,但若对手心中第一时间生出躲避之念,那便是认定其为真,那么它的伤害就是真实的。

虽然在斗元盘护持之下,便是承受不住开天雷珠的威能,斗战之人也不会因此丧命,但却会被斗元盘直接判负。

要想破解此法,唯有一上来就认定这等幻想为虚,可无论是寻常人还是修道人,都有本能的求生之心,在危机到来的一刹那间,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自保求生,而不是去想其余。

岑传认为,就是自己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恐怕也避免不了受此术影响,不知就里的对手更不用说了。此时他抓住开天雷珠之后,神通一转,就将此物朝着张御掷了出去,而那仿若开天辟地一般宏大威能就在此术推动之下演化了出来!

张御眼眸之中,此时也是倒映出了那无边力量轰裂天地的景象,可面对这等威势袭来,他眸光微微一闪,却是根本没有理会,而是站在原地不动,反手一指,引动剑光由正面朝向岑传杀了过去。

不是他直接判断出了此为幻影,更不是他天生不惧这等威能,而是在这一幕绽放之前,那先命玄异的并没有传来任何示警。

故是在看到这一幕时,他首先升起的是一丝疑心,而也就是这疑心一起,使得此场景并没有转化为真实。

虽这里也不排除他自身的玄异被遮蔽,或者此术先假后真的变化,可就算这样,他还有惊霄剑在手,若是真遭遇到无可抵挡的威势,那他定然会祭出此剑,将剑上之能全数唤动出来,将攻来势一剑斩灭。

而在此之后,更有补天玄异托底,故是拥有无边自信,便是当真为真,自己也能承受下来。

岑传根本没有想到张御居然会在这个时候不选择守御,而是反手来攻,不过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修道人,他任何时候都不会忽略守御,在祭动神通之时,除了“壑尘”玄异没法同时用出,也是同时唤出了那两件护身法器。

然而这一切准备都没有用处,在方才两次斗战之中,他的路数已是被张御摸清楚了,故是只见那一道剑光冲破霞光,于半途一个分化,直接避开了那枚金叶,再在最后一合,化一道青光从他眉心之中一穿而过!

岑传微顿片刻,身躯又一次崩散开来,而与之一同消散的,还有那毁天灭地一般的幻景。

张御站在原地,身外剑光一绕,重又回到了身侧,他本拟待出来再战,出来一次便杀一次,直至将其法力杀绝,可就在此时,忽然天顶之上有一道光芒照下,落在了他的身上。

与此同时,云景台上的诸位廷执也是可以看到,盘上勺柄指向了一面,而且再也没有转了回去,这是斗元盘判断,这一战结果已分,并判定其中一方占据了绝对优势,另一方无论如何也无可能胜利了。

林怀辛凝望片刻,对着大台之上打一个稽首,道:“首执,诸位廷执,此一战斗战胜负已分,可把两位请出来了。”

……

……

第九十六章 清霞垂东宇

云漩之中忽然有光芒亮起,稍候有两道宏大清光被斗元盘自里接引出来,再是从空照落到了大台之上。

随着两道光华徐徐飘散,张御与岑传二人也是自里分别现身出来,而彼此所站之地相隔也是不远。

岑传望了张御一眼,说实话这一战到底如何他并不知晓,只知道自己的虚身被连斩了三次,这无疑说明光靠虚身并没有办法斗赢张御。

他暗忖道:“终究非是生死之战,难以舒展手脚。”

实际上,在施展虚身之时,他的正身也可以参与斗战的,这可不仅仅是多出一个自己那么简单,因为正身虚影二者本就是一人,相互配合之下,战力远强于单独一个虚身,以往有些与他虚身势均力敌的对手,几乎在正身一出后,照面之间就被他杀死了。

可因为这一次并非是真正的生死争杀,所以他没有将之暴露出来,他自忖恐怕也是自己心中守住了这一关,斗元盘认定他只依靠场中的手段无法胜过张御,才直接判了他为负。

不过他并不后悔,这等杀招乃是修道人最后的护身手段,哪怕这一次涉及到了东庭之争,重要性也远远不及自身性命安危。

张御对这一战,其实也有一些意犹未尽之感,因为他能感觉到岑传还没有用尽全力,甚至其人元神只在最开始的时候露了一面,后面便就不再出现了。

元神对真修何等重要,有一些修士甚至半数战力都在元神之上,而有些人即便不是如此,元神也绝无可能一点战斗力不具备。

也是如此,他的玄浑蝉观想图也一直不曾动用,就是等着对方元神的出现。

可从头到尾,都不见对方动用元神。

他心中一转念,对此也能理解,说穿了,这一战终究这只是一场互相有所收敛的论法罢了,自不可能将杀招全数使了出来。

林怀辛这时对上面打一个稽首,道:“首执,此一战胜者乃是张守正。”

首执点了下头,道:“此场论法,是为决定东庭都护府镇洲之归属,得诸位廷执之建言,令张守正与岑玄尊一决高下,如今既然张守正得以胜出,那当取张守正为东庭都洲之玄首,此事即刻颁宣。”

诸人都是打一个稽首。

张御也是抬袖而起,行有一礼。

钟道人站了起来,道:“首执,东庭都洲由得张守正镇守。那昌合都护府,想来当是该由岑玄尊来镇守了。”

首座道人缓缓点头,他看向诸人,道:“诸位廷执可有异议么?”

晁焕挑了下眉,似想说什么,可他这时看到首座道人的目光忽然盯到了自己面上,他嘴巴动了动,嘿了一声,还是什么都没说,后者这才把目光收了回去。

而在场其余廷执此刻也没有一人反对。

首座道人见此,道:“那岑玄尊当为昌合都护府镇守玄首。”

岑传打一个稽首。

首座道人对韦道人道:“韦廷执,此事既定,下来你需督促玉京朝府及各洲做好升洲及迁徙诸事,各州府也需尽力加以配合。”

韦廷执道:“首执,韦某会与朝府沟通好此事。”

首座道人交代过后,身上光华一亮,背后天地缓缓融开,可见里间有一座巍峨道宫,他转身离了云虹,带着身边道童朝里步入进去,众廷执则是揖礼相送。

待首执走后,众廷执也是纷纷离去,钟道人则是下了虹霞,来至岑传身边,道:“岑道兄,钟某有几句话想与道兄言说。”

岑传道:“不知何言?若是要问方才斗战之事,恕我无可奉告。”

钟道人道:“既然胜负已定,钟某自不会再去多言此事,只在此先问一句,岑道兄准备何日去昌合都护府?”

岑传道:“既然事情已定,我自也不会拖延,这几日便就动身。以后廷上之事,就要靠钟道兄你们多多照拂了。”

钟道人颔首道:“此是理所应当。”他又道:“如今外层修士的侵攻并未停下,前几次其等出现之地,俱在落在西地旷阔内陆之中,再加上那里异神神怪也是极多,道兄到了那里,也未必没有立功之机。”

岑传道:“这我自是知晓的,我正清一脉也是立在那里,知晓荒陆之中这些污秽数不胜数。”

钟道人道:“道友一脉也是殊为不易。不过如今正清一脉罪责已是洗去,道友可曾考虑过将正清道友和梅道友一同请回来么?”

岑传道:“大师兄闭关不出,我多年不见他了,况且我也不可能左右的大师兄意愿,而我那师弟,还要看顾道场,自然来不了此处。”

钟道人道:“道兄既然诚心归回天夏,那一处地界为何还要单独留着呢?不如就此并归于天夏,那自也不用担心此事了。”

岑传冷嗤一声,道:“那里是我正清一脉辛苦建立起来的基业,道友一句话,便要我交托出来么?”

钟道人缓缓道:“道友可曾想过,若是首执这次执意让张守正卸脱守正之位才能担任玄首,那么张守正或许就会退出一次论法,可首执为何没有这么做呢?”

岑传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看过来,道:“钟道兄是说,就是因为我还留着这处道场,所以首执还无法完全信任我?”

钟道人却是没有出声,该说的他已是说了。

岑传皱了皱眉,道:“此事容我再慢慢思量。”

而另一边,张御离了云景台,便即回到了守正宫前,他踏步迈上台阶,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心神之中微微一动,却是发现,一个新的玄异已然在觉醒之中,一如他此前所感那般。

玄异总是伴随各种各样的缘法而出,若是修道人根底足够深厚,又能把握住机缘,那便能够获得,但他能感觉到这一次不止是如此。

岑传乃是正清一脉之人,其人兴真灭玄之言与他欲行之事是相矛盾的,这就引发了道念与道念的碰撞,再是这位与他争夺都护府镇守之位,这同样又是一种对抗,也是因此,他的本心,他的执意,都要求他去压倒对方,故是才引发了这等变动。

这也难怪不同道念的碰撞通常是难以妥协的。他抬目往前方看去,脚下不停,继续往前走去,直至身影消失在了那深远宏大的殿宇之中。

而此时此刻,玄廷是向下颁宣了四大都护府立府之事宜,并且派遣出了使者向各方玄府递旨。

东庭玄府,一名浑身笼罩在金光之中的道人颁宣过玄廷诏旨后,便将传旨一合,向前递去,道:“项玄首,接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