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误道者
这个人没有停留,一直来到了他近前,而后似不曾看到他一般走到了他所在之处,而后转过身,端坐了下来,两者也是于此合二为一。
此时此刻,那章印之上的光芒也是散了去。
张御抬起头,眸中似有灿烂银星一闪而过,这一刻,他感觉身上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安和之感,而自身气息流转之间竟是生出种种玄妙异声,似如那永恒不息的海浪拍岸,又像是悠远山巅上奏响的仙灵妙音。
而在同时,他恍惚又觉面前面前天地似有一种虚幻之感,使他忍不住想从中脱离出去,去寻找那身心所认为的真实。
他知道,这是自己在修行之道上有所精进,进了一步补全自身,对于天地产生了更多的排斥之故。
不过……
他望向大道浑章,虽然“正我之印”已是补全,但他并没有因此取得第三元,或者说第三元并未圆满。
他此印上端看去,见是在那里又衍生出来了一印,显然这里还有什么缺陷,要想往下走,还需继续填补此印。
对此他倒并不失望,现在他神元充足,大不了再填满此印就是了。
实际上能有这等变化倒是好事,免得他再去自行摸索里间所缺了。
于是意念一转,也是将神元渡入到其中,这章印也是同样渐渐亮了起来,而此时上面也是逐渐显现出“执我”二字。
只是眼见得要将此印填补完满,还差最后一线即将完成之时,他是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推动,都是没法将此完成。
他不由生出讶疑,而此刻完成“正我”之印后,他心神变得格外清明澄澈,这疑问一出,心中立时便映现出了答案。
这并非是章印和自身的原因,而是自己此刻所处的这方天地不合适。
他不由看向上方天空,这次回到内层这么久,也是时候该折返外层了。
时日飞转,在过了十五之后,差不多整个年节都是过去,整个都护府上下又是开始了新一年的运转。
张御则是令下面之人收拾一下,准备这几日便就启程了。而他这些天除了必要的功课之后,就是在那里翻看道书。
尽管手中的道书已是翻看了许多遍,可是每回在功行上有所长进后,再是翻看,便又有的不同的收获。
青曙行走至天台之上,道:“先生,许执事来了。”
张御道:“让他进来。”
许成通走了进来,躬身一揖,道:“巡护有礼。”
张御道:“许执事坐吧。”
许成通忙道:“巡护面前,岂有许某的座位。”
张御也未勉强,道:“玄府那里有结果了?”
许成通道:“是的,玄府已是将那两人查清楚了,这两个人皆是崇奉正清一脉道念的修道人。”
张御道:“非是正清弟子么?”
许成通道:“从两人过往看,并不是,彼此的师传也扯不上关系。不过两人的长辈都曾与正清门下有过往来,后来正清受逐,这两人师长也是受了一定责罚,也是沉寂了下去。”
这时他愤慨言道:“本以为此辈当是自此弃恶从善,却没想到,暗地里还在做着这等鬼祟勾当,当真是贼心不死,毫无廉耻!许某最看不起这等人了!”
张御也是知道的,正清一脉从来不是只有那位正清祖师的门人,他一个人也不可能做到灭玄兴真之事,此一脉背后实际上有一大批明里暗里的支持者。
此辈都是在借用正清的名头行事,不过有的人的确是在暗中谋划覆灭玄修,恢复真修原来的格局,而有的人只是随口喊一喊,实际上纯粹是在利用这个名头为自己谋私利。
他看向许成通道:“许执事,你以为此辈可能成功么?”
许成通正色道:“巡护,当年玄廷定下兴扬玄修一脉,此事当初遭受许多修道人反对,便连许某老师也是其中一员,可那是出于现实考量。
后来事实证明,此乃是顺应天道之举,玄修确实承担起了重任,使得天夏为之兴盛,而正清一脉逆势而动,反天道而行之,是绝然不可能成事的!”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段话,心里道:“巡护迟早是能成玄尊的,就算是满天下的玄修全都亡了,玄尊也是不会有事的,老许我只要紧跟着巡护就行了。”
张御微微点头,其实在他看来,当年之事,若说是顺道而行,与其说是顺应天道,不如说是人顺应道。
修道之事,本就在顺逆之中,而非一意到底。
让许成通退下后,他继续观书,不过今日注定不平静,过午之后,青曙又来报:“巡护,玄府那边递话过来,说是新任守镇已是到了,只是这位守镇想见一见巡护。”
张御道:“见我何事?”
青曙道:“据言是有关姬守镇之事还想问询先生一声,故是来问先生何时方便?”
张御道:“你去传告玄府那里一声,就我这两天便要离开东庭了,这位公孙守镇若要见我,那便让他来此。”
青曙道:“是,青曙这便照此回复。”
只是未想,这番传话出去不到一个夏时,这位公孙守镇就找上门来了。
此人外表三十来岁,身着暗青色竹叶纹道衣,面相看着儒雅随和,身具一股文士之气。
待见到张御后,他主动打一个稽首,道:“张巡护,在下公孙绍,有礼了。”
张御见他一口道出自身的职位,知道此人在玄廷怕是有些来历的,且是今天来意怕也不那么简单。
还礼之后,他请了此人坐下,便道:“关于姬道友之事,我已是尽数告知了毕使者,不知公孙守镇还有什么要问么?”
公孙绍道:“姬守镇之事我的确是听毕使者说了,请巡护不要介意,此人不过是我方便与巡护交谈的一个借口罢了,不过说来此事也的确与姬守镇有些关系。”
这人虽然外相儒雅,可是说话之时却是语声有力连贯,看得出是个意志坚定,一旦有所决定就会坚定执行的人物,
他看着张御,道:“我看过毕使者的报书,也是知晓,在巡护对付姬守着之前,其实还有一个混沌怪物。”
张御道:“是如此,姬守镇就是追逐这个混沌怪物之故,才被其气息侵染,导致自身也是堕入旁道。”
公孙绍道:“我今日就是为了这混沌怪物而来,巡护可是知道那个混沌怪物的身份么?”
张御道:“这倒是不知,但我曾玄府消息说及,此人原本乃是一位来都护府游历的寻常修士。”
公孙绍道:“现在已是查明,此人名唤宋律,不过后来在途中见到了一个人,才转变成了后来模样,而关于这个人,此是他的文卷,还请巡护过目。”说着,他从星袋中取出一卷文书,递了过来。
张御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他开始还以为这或许是哪一位玄尊门下,所以玉京玄府如此重视,可看了这个。却发现并非如此,但事实反而更是惹她注目。
这上面的说得是一名名唤霍衡的修道人,这人资才惊艳,堪称当时第一英才。
以此人之天资,本可成为真修,并拜入一位玄尊门下,然而他放弃了真道,反其去做了玄修。
这里原因竟然是此人认为真修之道早定,按部就班修行上去显不出的他的天资和本事,当时玄廷正在有意扶持玄修,对他此举也很是支持和赞赏。
而霍衡也未曾辜负重望,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就从一个只会吐纳之术的弟子修成了四章修士。
当初他是有望成为玄修第一位玄尊的,便连玄廷之上不少廷执也是对他加以关注。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寄托了极大期望之人,却是不知为何,就在踏出最后一步,将要成就之时,却是又退了回来。
本来这也没什么,众人都是以为他只是准备不足,或者又有了什么新的感悟,毕竟在此之前还没有人能以玄法赴上境。
而凭此人天资,只要道基未损,就算从头来过,当也是不难。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此事之后不久,其人居然在众目睽睽蜕变成了一头混沌怪物!在当场留下了一句话后便就离去了。
张御看到这里,目光微凝,在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此人又到底为何那般选择,那句话是什么,文卷却上面没有说。
只是提到那时候恰逢浊潮到来,天地元机发生变化,地陆扩张变动,天夏诸洲且是遭到侵袭,也无人去追剿他,此后便就不知所踪了。
公孙绍道:“文卷上面其实没有说完,可是据我们查证,当时此人投奔了一位同样堕入混沌之道中的大能,这人就在青阳上洲附近,或许张巡护也是听说过的。”
张御点了下头,青阳上洲附近那一位大能,应该指得就是竺玄首一直防备的那人了。
公孙绍这时道:“张巡护知道么,那霍衡与其他人不同,纵然身为混沌怪物,可我们推断,他还极可能保持着一定的神智,现在他功行到底到了什么地步,我们也无从确定。而他极为擅长的,就是将自身气息侵染他人。
受他害者,不止一个。
宋律是如此,姬守镇也是如此,他们都是在自身不知不觉中失陷了。”
说到这里,他目光直视过来,盯着张御道:“所以我们想问的是,巡护真的确定已是将那两个怪物消杀了么?巡护有没有感觉到自身有什么变化?”
……
……
第一百八十九章 传令
张御听他如此问,神情依然平静。
公孙绍虽然用词之中说到“我们”,乍一听,好像是背后的玉京玄府在向他询问,可实际上,若是玉京玄府对他状态有所怀疑,那么此刻到来的,就绝不可能是公孙绍一个人了。
只是若这真是公孙绍一个人或者背后某些人出于查证之意,那么就不怕他真的变成混沌怪物?还是说其人自认有手段对付他?
他看向公孙绍道:“御能确信,当时的确已是将此二人除灭,没有任何残余留下,亦是不曾受此等侵染。”
公孙绍目光依旧盯着他,道:“巡护凭何如此自信?”
张御淡声道:“就凭御为玄廷巡护。”
公孙绍看他几眼,道:“我听闻姬守镇的弟子也是变成了混沌怪物,后来此人又去找了尊驾?”
张御道:“确有此事,根据东庭玄府查证,这事当是与两名来历尚未确定的修道人有关,当初这庞立所化混沌怪物曾在瑞光城中袭击我身边之人,最后此人被两名修道人带走了,可以看出,这三人之间有着一定关联。
姬守镇的这位弟子,可能就此因此二人之故才是成为了混沌怪物的,不然这两人早是避之不及了。”
公孙绍道:“这二人身份巡护也不必避讳,我也知道,此前巡护曾与正清一脉余孽有所遭遇,若是此辈利用那庞立来对付巡护,倒也说得过去,这般不用自己出手,要是成事,也沾染不到自身。
但巡护身边那位同道,既然曾与那庞立交过手,此刻可否唤了出来一见?”
张御看向他,这位话中之意,不止对他有所怀疑,也怀疑许成通可能遭遇了侵染。但看得出来,这里最后的矛头隐隐然都是指向了他。
他道:“公孙守镇若只是了解过去情由的,那么我可坦然告知,可若是来查证此事的,甚或想从同道身上查出些什么,那么需得拿出玄廷明敕。”
公孙绍一皱眉,随后神情严肃看向他,随后他吸了口气,缓声言道:“张巡护,让我们来开诚布公吧。
巡护可是知道么,凡是涉及到霍衡的事情,都没有那么简单,甚或会引来一些玄尊的关注。
我今天只是来问些话而已,张巡护如实说,那么彼此都能留下些情面,可若是这回没能得到什么可靠的结果,那么此事是不会这么轻易了结的,下回来问话之人,怕也没有在下这般好说话了,这想来也不是巡护希望看到的。”
张御淡声道:“若只是私下确认的话,那也证明不了什么,该有查证依旧会来,该有的问题依旧会有,我宁可公孙守镇请到玄廷明敕彻查,这样事情还能有一个明确的定论。”
在他看来,要是私下达成查验,那才是极为不妥的。
既然可以光明正大弄清楚此事,那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今日他妥协了,那么日后人人都可以拿此事来质疑他,或许还会有人说他若不是心虚,那又为何要退缩让步?”
公孙绍见他如此说,凝视他片刻,沉吟一下,便将摆在一边的那份文卷取了回来,手腕轻轻一振,此物便化成了一堆粉屑。
他站了起来,道:“既如此,今天之事就到此为止吧,过后自会有合适之人来和巡护打交道的,只是希望,巡护不要将文卷之上的内容告知任何人。”
张御颌首道:“御自会严守此事。”
公孙绍对他打一个稽首,就自里走了出来,他回头看了那居处一眼,不禁摸了摸袖中藏着的一张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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