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462章

作者:误道者

张御淡然看着他的动作,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戴面具之人可能是因为心中太过恐惧了,在尝试数次之后,终于抓到了那玉佩,可他方才接触到,这东西却是咔嚓一声粉碎了,他只摸到了一把粉末。

他目光惊恐落去,看着手中的粉末窸窸窣窣掉落下来,身躯不禁一软,瘫软在了地上,似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张御没有再去管此人,而是移开了目光,看向土著女子,后者尽管深深埋下了头颅,可是仍然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她立时道:“帕克尔特拜见伟大的天夏神明。”

张御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激发了灵性的神裔,不过密林之中的部族首领大多都是这样的身份,不然也没法在此生存下去。

他道:“你让你的女儿来找我,是准备放弃原来的血脉了么?”

土著女子恭恭敬敬道:“是的,我们不想再投入野蛮神明的怀抱之中了,我也不喜欢牠们的血腥和杀戮。

我和我的部族只是想获得平和安定的生活,我们愿意永世向伟大的天夏神明奉上我们忠诚和祭献。”

张御平静道:“我们不需要献祭,你对你女儿说过,快乐是自己的,而不是他人或者神明恩赐的,所以你们所期冀的生活也需依靠自己去获得,但是你们也必须有所放弃,你做好准备了么?”

土著女子将自己腰间的天夏斧头拿下来,以双手缓缓托过头顶,道:“您的意志,神的意志。”

张御明白,这个举动代表着对方甘愿放弃眼前的一切来交换神明的庇佑。

这些土著的认知是在长久生存和生活之中形成的,也不可能一下就转换过来的,需要进行长久的引导和磨合,所以他也没有去纠正什么,只道:“带着你们的部族往西迁徙,走出隘口,会有人给你们做好安排的。”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土著女子的心中直接响起,后者竭力缩小和俯低自己的身形,口中道:“您卑微的仆从当遵从神谕。”

张御这时望向某一个方向,那里的泥土霎时翻动了起来,而后一尊巴掌大小的异神雕像自地底之下飞出,并飘到了他的眼前。

这个部族曾经信奉着名为“帕雅温尔”的异神,如今又准备复活它,所以作为载体的神像早就准备好了,下来只是等待着一场在正确方法引导之下的血祭了。

在血阳神国侵略诸部落的时候,包括“帕雅温尔”在内的诸多异神被剥夺信仰,被迫进入了长眠,只是等待神裔的唤醒。

而多数浸淫了它们力量古老雕像本来也都是被血阳神国砸烂打碎了,但是总有一些漏网之鱼得以残留下来。

比如眼前这一尊,因为个头不大,便于隐藏,所以一直保存在部族之中。

可以说,那些臣服于血阳的部落多多少少都会如此做,有些固然是出于自身的狂热虔信,还有一部分,其实只是想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张御此时一伸手,拿住了雕像,那上面蕴藏的热流也是源源不断的被摄入了他的身躯之内。

或许是这个异神留在人世间最后的寄托,这或许是这个异神足够古老和强大,这里面所蕴藏的源能也很是充沛。

在持续了一段时间后,雕像上面才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纹,但在同时,这尊雕像发出阵阵不甘的怒号和乞求般的哀鸣,这声息逐渐衰落下去,最后随着那雕像破碎后的粉末,一同流散入了高岭上的风声之中。

那个土著女子此时身躯微微发颤,神裔血脉让清晰她感觉到了主神力量的衰退,历史千百年留下的痕迹正在逐渐淡去。

她也听到了那些来自“帕雅温尔”的哀鸣,感受到了祂的无力。

在她看来,这就是神权的交替。

新的神明对旧有的神明进行信仰上的断绝,而在这片密林之中,这样的事也一直在重复上演着。

此刻的她,庆幸自己的选择,为得到了一个强大的神明庇佑而欢喜。

可是她并不知道,部族即将开始的生活方式,她过去的那些经验和认知方式,很快都将不适用了。

而这样的改变,此刻除了他们,还有更多部族的也在进行着。

张御这时他才再度看向那个软瘫在的面具人。

以往在东庭时,他也与复神会的人接触过,可是因为那时候手段相对欠缺,再加上复神会身上都有灵性枷锁的存在,所以并没能从此辈身上得到太多的东西。

然而现在却是不同了。

他眸光微闪一下,便即从此人的双目之中穿透了进去,轻而易举摧毁了那一层束缚其人的灵性枷锁,并一直看到了其人的心神深处。

……

……

第一百七十三章 源头

那戴面具之人方才曾试图毁掉自己,可是在张御面前却未曾成功,并且这也并非出于他自身意愿,而是被一种根植在身躯中的力量所推动的,在不成功后,便就再无这等尝试了。

张御此刻深入他的心神之中,很快看到了一段记忆。从其人到了这个部落之中的所有对话,其人所去过的地方,包括其人心中所思所想,这每一处细节都是清晰呈现出来,甚至比此人自身所记还要清楚。

但是古怪的是,这段记忆只能推及到一个多月之间,确切的说,是三十七天,其人的记忆在这一天戛然而止,仿佛到达了尽头,而关于此前的都一切都是不存在。

若是一个正常人,那么不可能凭空生出而没有过往,所以这一段记忆有可能是被人刻意抹去的。

张御看到这里,神情不见多少变化,若是放在以往,那他或许只能到此为止了,可是现在,在道行功行长进之后,他的手段也是随之多了起来,有很多办法进行查证。

就算此人脑海之中的记忆中止了,可是身躯却是仍在。

一个人只要存在在世界上,那么就一定是会留下一些痕迹的,哪怕生命再是短暂和微小,可也曾经存在于这天地之中,也参与了万事万物的运转,这些并不是能轻易消除的。

除非有上境大能为其作遮护,可要真是如此,那他根本查不到眼下这般地步,也接触不到对方了。

而从这方面来看,他很快便是发现,这个人的身躯也并非自然生长而成的,而是与其记忆一般,也只有一个多月的存在期,这个人应该是被某种力量生造出来的。

此人并非造物人,所以作用在其身上的实际上是一种神异力量,包括其自身行止和性情,都是事先排布好的。

他思索了一下,道:“许执事,我要去查证一件事,此间之事就交给你了,你需安排稳妥了。”

许成通躬身道:“许某明白。”

张御微微点头,许成通对他所传递出去的意思一直领会的十分准确,迄今为止没有出现过任何纰漏和偏差,这里事情当也是能处置稳妥了。

他身上心光一张,把那戴有面具之人笼罩再内,而后直接遁空飞去了。

大约十来呼吸之后,他遁光一落,降在了一处土坡之上,通过追溯面具男子的记忆,这里当就是其人最早出现记忆的地方了。

既然此人到了这里才是真正“苏醒”过来,那么许是有人把其搬动或是运送到这里的。

而这些人在行动之中,多半也是会留下某些痕迹的。

他眸中光芒闪烁了一下,向着四方观察着,很快,两个身影出现在了附近,一个正是眼前的面具男子,而另一个,则跟在了其人身后,他一摆袖,就顺着那两个人来处的留痕迈步行了下去。

那些身影断断续续的出现在他眼中,指引着去处,但是半个夏时后,那两个身影却是越来越模糊,直至再也无法照见出来。

他分辨了一下,这是因为自己逐渐走入了浊潮浓烈的地方,导致过往的印痕很难再看清楚,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巧合,总之凭借现下这等观察方法已然不足用了。

但这并非说他到此就没有办法了,这个人是自己行步而来的,虽可能是经过了某种暗示或者外力的催动,可仍旧是通过自己的身躯。

这个人只有三十七天的生命,再加上被他完整获取了记忆,所以其人每一天肌肉骨骼运转的次数他都可以细化到每一天每一刻甚至于每一瞬,甚至力量运用的强弱乃至作用的大小方向他能辨析出来。

排除此人三十七天之内的动作,那么剩下的自然就是其人在没有记忆时所作的行动了。

现在他只要倒过去重新演化这一切,那自然就能找到其大致来处。

之所以说大致,那是方向若偏,或是因为距离太长,那么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还有如今地貌天象与三十七天之前也一定是有所偏差的。

不过他若是用心,那么一切也能试着还原出来八九分,可他无需如此精细,只要缩小到一定范围之内,剩下他只需稍作感应,那么自然能找到那等存有异状的所在、

他伸手在那戴面具男子的身上轻轻一按,后者就按照自身肌肉骨骼的运转记忆,一步步开始往后倒退回去。

他从其人骨骼肌肉动作来看,推断得其有记忆之前应该只是走了半天的路,所以他就直接这般跟上去了。

但若是其走的时间过长的话,那他自也不会自己去亲自跟着,而是干脆站在原地起心意推算了。

他跟着此人一路走下去,与他判断的一样,半天之后,在经过一片齐腰深的草丛之后,前方出现了一个斧凿刀削一般的巨大岩体。

虽然外面瞧不出多大端倪,但是落在他眼里,却能看出这里明显是经过人为改造的,并且在山腹之中还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在前方不远处,还有一个色泽几与山壁浑然一体的出入门户。

他知道,自己找到地头了。

那的面具男子此刻还是在一步一步往前走着,但是前面却有门户阻路,他走至前方,心光一展,笼罩其人,神通运转之下,两人的身影顿时一虚,便从宽厚的门户之中穿透而过,进入到了内里山腹之中。

他抬目望去,这里空间很大,地面上整齐摆放着一具具粗糙的石柜,有的盖子掀开着,里面空空如也,有的则是闭合着,里面明显还摆放着什么东西。

而两边墙壁之上。也是开凿一个个丈许高下的壁窟,里面摆放着是一座座竖立着的高大陶俑罐。

他走上前去,起袖一拂,其中一个石柜的盖子顿被掀了去,里面显露出来的是一具活灵活现,用泥土塑造的人俑。

他望前看有一眼,心力一转,所有封闭的石柜的盖子俱是被一股无形力量凭空掀起,而里面所出现的,同样是一个个人俑。

这些人俑的模样大同小异,彼此之间相差不大,有意思的是,他身边这位戴面具的男子,似乎与之也是一般模样,好似同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他一转念,眸中光芒再度显出,随即便见一个模糊人影走到了一个石柜之前,此人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对着下方的人俑洒了下去。

只是过了一会儿,那人俑微微一动,随后竟然从石柜之中爬了起来,其人原本身躯原本僵硬,甚至在动作中磕磕碰碰,可没有几个呼吸之后,便就变得如同生人一般了。

而在其人出来之后,又有一人走上来,带着此人径直走了出去,身后的石柜也便空了下来。

见到了这些之后,他转而看向身边那戴面具的男子,伸手轻轻一推,让其继续重新其原来的举动。

此人缓缓走到了前方,开始走得还很顺利,可是随即便动作僵硬起来,随后找到了一处石柜,就重新躺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他眼神微动,很显然,这个复神会的成员,乃至于其他那些复神会的人,可能全都并非是正常人,而是经过后天塑造的,此中应该运用了某种神异力量。

若说造出一些拥有神异力量的智慧生灵来,那或许非常困难,可若只是一些只能在短暂时间内活动、且又没有神异力量的欧通人,那却是较为简单的,就算古时天夏也都有偶人的技艺。

而之所以摆在了这么多俑人在此,那恐怕是因为这些东西本质上很粗陋,没法存在长远,照他来看,最长也只有五十天左右的寿命。

这么看来,这些东西每隔一两月就要换一次身躯,而此辈的记忆应该可以通过某种方法传递继承下来。

他们可能一直认为自己是长久存在的正常人,可私底下,身躯不知道已是换过多少次了。

这些人戴上面具恐怕并非只是为了遮掩自己,也可能是为了不令他人看出不同身躯之间的细微差异。

且这般做还有另一个好处,就算当中出了什么漏子,只凭那些凌乱而破碎的记忆片刻,敌人也难追溯到根源之上。

但是对方大概没有想到,他却能凭借各种线索直接找到这里。

他看着那些人俑,若说天夏的造物人是靠高超的技艺,那么这些人俑就是简单粗暴的利用来自上层的力量。

但也不是说造物技艺就一定高明,只是双方所走的方向不同,一个自下而上,一个自上而下。

可他看着壁窟里那一座座陶俑罐,却感觉这些物事有些眼熟。此与他在养父放置石板的那个遗迹中所见的陶俑罐十分之相似,从风格和形制上看,几乎是如出一辙。

不知为何,他此刻忽然起了那个拿走了绝大多数完美鲜血的人影,此人与复神会会有联系么?

思考片刻之后,他来至一边坐了下来。

既然那些人俑的寿命就这么几十天,而它们自己又没办法更换身躯,那么届时一定是有人来负责此事的。

若他等在这里,想必能是等到其人上门的。

他闭上了双目,整个洞窟恢复了一片寂静。

在过去不知多久之后,洞窟的大门一阵发出隆隆响声,随即有人自外走入了进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