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误道者
他没有打算收手,而是继续下去,
似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他听到了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就像是碎裂的玉石从空中洒落,铜匣之内的结晶根丝原本明亮的光亮黯淡下去,根丝一根根泛白化灰,簌簌掉落下来,彻底分散了。
他目光落下去,这东西已经化了一堆白灰,完全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他稍作调息,于心下一唤,将大道玄章唤了出来,便将这一月来所得神元渡入了六正印和心光之印中。
在把神元尽数渡过之后,他自我审视了一下,却是发现,现在距离取得神法悉足这一元,却还差了一线。
不过这一线已是并不远了,若是他愿再继续在此修持个十天半月,只靠自行提炼身躯之中的神元,也一样能补足这里所缺,
再或者,他干脆去往下层,那么兴许利用这些时间也能有所收获。
不过他此刻并不想再等待下去了,而是准备一鼓作气将此完成。
他坐定身躯,用心一感,一丝丝热流从高台底下的藏室之内飘了过来,这些热流的源头是几件古物。
这些东西是这些天青摩从下层送来的,只是当时他在闭关,故是在摆在了下方。
尽管没有直接接触,可是现在摄拿起来却是一点不慢。
大约半个多夏时后,库藏之内被封锁在金属匣箱之内的古物俱数化作了灰尘。
他看了一眼飘荡在侧大道玄章,便把方才得来的神元同样渡入进去。
而随着这最后一线神元补充,无论是六正印和心印都是推进到了第四章书足满的境地之中。
这一瞬间,他的眼眸之中有亮光闪动起来,但并不刺目,望去好似最为清澈澄净的玉琉璃。
此时可以见到,他身上的心光更是显现出了些许异象,若气雾,若云流,而他整个人沉浸在其中,则是显得若隐若现,飘渺若仙。
当日陆宣和在尝试破境之时,也曾有此等异状出现,只是因每一个人道行功法不同,所表现出来的异象自也不一样。
因为此前他道行修持已是足够,故是此刻功行一满,便水到渠成般取得了“神法悉足”这一元。
在过往修道人中,取得一元的修士有不少,可同时具备这两元就少了许多了。
他稍稍感受了一下,“内外通明”让他的心力和气机转运更为顺畅自如,而“神法悉足”则不仅让他完全驾驭了自身之能,上下也是浑然一体,且在斗战之中,他还通过此身撬动更多的力量。
与此同时,他感觉有数个神通自观想图中浮现了出来,并为自己所掌握,根基一厚实,同样使得观想图为之更进一步。
只是他稍作查看,便就暂时略过了。
毕竟以他现在的实力,遇到寻常的敌手,一剑斩杀过去便就可以,不需要太多变化了,这些神通也只是锦上添花。
只是他此刻还有一种感觉,那就自己似乎达到了这一层境界的顶点了,就像一块美玉,每一个角落都是被雕琢了,再无任何刻画的余地了。
若是再想往进,好像就需得去到更高层次了。
功法之上虽至此境之尽处,可在道法修持之上,他却还能继续前行。
若以三元法来论,这里还有一元,那便是“诸我皆全”,这也是最为难以突破的一元。
所谓诸我,乃是视“本我”为全,只是随着乾坤之易变,天地之生诞,阴阳之流转,使得“本我”破碎化易,修士要取此一元,则便以“今我”为根定,聚化诸我,还归本源。
从道书上看,这一步实际上是到了上境也需继续求取的,甚至可能就是上境所追逐的,但是这一步从何时为起始,却是至关重要。
若能在元神照影,也即是玄修的第四章 这一层次之中先得窥见,则于上境求法亦有莫大好处。
不过大部分真修在取得二元后,就直接登攀上境了。
诸我皆全,注重的是感悟,是在牢固基础之上的升华,至于该怎么悟,每一个人都不一样,哪一个“我”才是该去先寻的,怎么去寻找,没有正确的答案。
并且因为这里牵扯到上境,更涉及到每一个修道人的自身隐秘,所以也没有在道书上写明,只是隐晦说了几句。
张御此前翻阅道书之时便发现,那些留下注疏之人也不认为有多少后辈能取得此法,只是单纯告诉你还有此法罢了。
他略略一思索,对于这一元他也有自己的看法,下来便准备进修此道,只这不是眼下立时能成的,而闭关月余,此刻也当需出外走动一番了。
他当下长身而起,自静室之中出来,金光一闪,妙丹君先是窜了过来,在他身边打着转。他俯身逗弄了几下,便即先往书房来。
翻阅了一下书案上的报纸,这一月之中没什么大事发生,只有征战虢星的征伍和雇募军在陆续返回,而在报纸之下,还压着一封军务署寄来书信。
他拿起一翻,从日期上看,这是十天前寄来的,待看了里面的内容,他思索片刻,将书信收好,便出了书房,沿着走廊来到了一间宽敞客室之内。
安知之正在里面翻书,见到他进来,愣了一下,而后乖乖站了起来,执弟子礼道:“老师。”卫山也是一起站了起来。
张御嗯了一声,看来这些天青曙把他教得不错,他到位上坐定,对着两人道:“坐下吧。”
安知之赶忙坐下,卫山犹豫了一下,也是坐下。
张御对安知之道:“当初我与你祖父说好,你在我身边一年,你既然叫我做老师,那么我也当教你一些东西,如今过去已有一月,你可是想好要做什么了么?”
安知之有些迷茫,道:“我不知道。”
张御道:“如果你现在无从选择,那青曙教你的东西就先学起来,毕竟修士打筑根基,也就这几年光景,错过了也就错过了,这一年之后,不管你是想回去打造造物,还是继续修持,都是你自身的意愿。”
安知之想了想,道:“老师,青曙先生说,修炼出心光才算是真正修士,就像造物飞舟拥有了灵性一般,在这以前只能算是身躯锻炼的一种?”
张御道:“他说得不错,有了心光法力,修持之人便走出了隔断天地的一步,那才算是正式踏入修道门径。”
他看了安知之一眼,“你不必担心什么,哪怕你天资再好,我若不传你法门,只一年时间,你绝无可能突破这一桎梏,你大可放心学习这些呼吸之法。”
他又对卫山道:“修道途中,资质固然要紧,可若无坚定信念,那也是不成的,而后者某些时候更为重要。”
卫山大概没想到张御会对他单独说话,有些不知所措,但是随后站起身,充满感激的对他一礼。
张御点了下头,他没在这里停留多久,说了几句话后便就离开了,回到里间,他换了一身大氅,将青曙、青曦唤来,道:“昙泉州那边还有些事,你们随我一同来。”
待二人收拾妥当,他便步出高台,放出白舟,带着二人往昙泉州方向过来。
一刻之后,白舟在泊舟天台上落定,他依旧没有将之收起,任由这飞舟停落在此。
待出了泊台,他唤来一辆造物马车,吩咐了一声,马车得得而行,沿着街道穿过花海和清泉淙淙流淌着的水渠,大约两刻之后,在一处位于地州东南方向的大宅院之前停了下来。
张御自马车之上走了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围廊之内露出了一段飞檐,微风轻送之下树叶掩映之间若隐若现,显得格外幽静古朴。
之前他让青禾在昙泉州内挑选了几处居所,通过画影来看,这一处最为合适,故是决定亲自来看一看。
从门前遍布修竹的廊亭之中走出来一个面皮白净,身着黑边襕衫的三旬男子,他忍不住看了张御几眼,心中暗暗惊叹,上来拱手一揖,道:“尊驾气高若仙人,可是张巡护当面么?”
张御抬手还有一礼,道:“是我。”
那男子忙道:“在下于德,听闻张巡护看上这处宅子,这些时日一直在此等候,”他侧身一让,恭敬道:“张巡护还请里面请。”
张御点头道:“有劳了。”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包含恶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过他没有理睬,倒是身外有一层有若云雾般的心光自发流飘动了一下。
而此时此刻,距离此间大概数里远一处阁楼之上,一名修士则感觉自己脑门好似被重锤敲击了一般,嗡的一声,脚下踉跄了几步,过了片刻,他忽然捂住胸口,喷了出一口飞溅状的鲜血,坐倒在墙角一时无法动弹。
青曙久练剑法,对外界变化十分敏感,他察觉到了一丝异状,问道:“先生?
张御淡声道:“无碍。”他看了一眼正在前面殷勤招呼的于德,“我们进去看看。”
……
……
第一百四十一章 讨人
张御方才身上有心光飘荡,那是他所掌握的一个神通,名为“天心同鉴”。
此术自观想图中一经生出,便时时刻刻环笼在身,一旦感受到外人恶意窥觊,那么就会牵动双方心光法力进行一次有限度的冲撞,若是对方没有法器或者适当的手段护持,那么反震其身,令之受创。
他也没有让青曙去抓拿那背后窥视之人,因为他能感觉到对方的修为并不高,并无可能知道太多东西,兴许还是被他人雇请来临时盯着他的,那抓来也是毫无意义,给其吃一个苦头已是足够了。
于德则对此自是一无所觉,一边躬身相请,一边带着三人往里宅院里面来。
张御看了看四下,庭院两边遍植花树,错落有致,从他这处看去,似与外景合为一处,给人无限连绵之感,不禁点头。
最初他只要在昙泉州一个较为合适的落脚点便可,可既然有的挑选,他也愿意找一处较为舒适的地方。
且与卫氏军的定约过去之后,他也不必再住在掖崖州了,这里可作为一处长居之地。
过了前庭和绿荫道,自石桥上跨过一个铺满鹅卵石的小溪,前方出现的是一座天夏风格的木结构建筑。
此处并不完全遵照古制,正面是七开间歇山顶正居,飞檐高翘,外绕游廊,不过梁柱不十分高,且用浅色琉璃覆瓦,所以非但不显得厚重,反而轻舒惬意。
正居前方十分开阔,左侧拥有一处花廊,后方还有一个花圃,栽种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卉,俱是四季常开。
青曦欢喜道:“这里真漂亮。”
于德这时接住话头道:“这位小娘看得准,这里一草一木,可都是以前那位主人精心布置的,颇是费了一番心思呢。”
青曦好奇道:“原来的主人呢?”
于德道:“这位是一个商人,他也是生财有道,如今生意做到了内层,许是想着内层安逸,就委托我等把在外层置办的产业宅邸转出去了,只是他要价太高,这宅邸自建成到如今已有两年了,就没人进来住过。”
张御没去多问,能在外层做生意的那都是军务署有牵扯的,很可能本身也是担任什么不为人知的职位。
他来至檐廊之下,踏上台阶往里走,到了正居之中,见这里厅廊开阔,视野极广,通透的地方较多,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些不太适应,可身为修道人却无此碍,而周围也正好还可以布置一些禁制。
这时他有所察觉般往大殿一处角落看去,却是看到那里有一头似狐似犬的小东西,浑身雪白,个头不大,此刻正将几只幼崽护在后面,用漂亮的眼睛不安地看着他们。
于德忙道:“这是一只玉花狐,平素喜食鼠虫蚁类,前主人养在这里用来保护宅院和花圃的,如是巡护不喜,我把它们带走。”
张御道:“不必了,就留在这里好了。”
那玉花狐很通人性,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善意,又安静了下来,但是仍不许几只好奇活泼的幼崽脱离自己的看护,用爪子和尾巴和它们带了回来。
张御又去了后宅看了看,在转了一圈下来,他道:“便是此处了,青曙,你随于先生去署中签下文书。”
青曙抱拳道:“是。”
于德则是面上一喜,他躬身一揖,道:“那在下就在此祝巡护道业永固了。”
张御点了下头。
待于德与青曙一同离开后,他道:“青曦,你去安排一些人手,把这里重新装点布置一下,往后一段时日,我们就住在此间。”
青曦道:“好的,先生。”
张御关照过后,挪步来到那只玉花狐身侧,这小东西略微有些瑟缩,把几只咻咻直叫的幼崽护得紧紧的。
他则是取了一把丹散,洒在了地上,而后就转身离开此间,现在这里尚还无法住人,所以他还需去客馆之内下榻几晚。
玉花狐在他走后,试探着上来舔了一下,便尾巴一圈,把身下幼崽驱到前面,几头幼崽很快欢快舔食起来。而它则是用极富灵性的眼神看着张御一路走远。
因为这处宅院本就是养护的很好,所以青曦只用了两天,便就打洒整理一新。
张御一行人也是从客馆之内转宿到了此间。
而下来几日内,他一直在居处内不曾出去,主要是在调养心境,设法为找寻诸我做准备。
此法主要重在感悟,所以心神之上的修持分外重要,要是一味仗着修为深厚仓促去寻,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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