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误道者
濮道人不耐道:“无需你来关照我,我知晓该如何做,不过他想学我阵法,可没那么容易。”
因心中一时气不顺,他打发走了那弟子,行步来到了外间,却见一名道人站在那里看着门前禁阵,一看气息就是真修,而且功行很是不弱,他立时收敛脸上神色,上去正容一礼,道:“这位道友何来?可是来此拜访我家师兄的么?”
许成通看了看他,还有一礼,道:“尊驾是……”
濮道人道:“贫道濮义,与我师兄在薛霖一同在此间修道。”
许成通上下看了他一眼,道:“原来尊驾就是濮义啊,听说过,听说过。”
濮义没感觉出来什么,态度仍是很热切,道:“道友若是来拜访我师兄的,贫道可带道友入内。”
许成通道:“不必了,我这回是跟随张巡护来此,张巡护已是入内了,我就在外等候就好。”
濮义神情不禁一变,道:“阁下竟然是跟随那位张巡护到此的?”他忍不住道:“尊驾身为真修,怎可听命于一玄修呢?”
许成通奇怪道:“难道有甚不妥么?”
濮义大声道:“不妥,大不妥!”
他激愤言道:“我真修所学,方才是道脉之正统,需知先有真法,而后再有玄法,玄修本该在我辈之下,一如凡人一般供我驱使,又怎么可以凌驾于我真修之上!”
因为方才之事他颇为不满,再加上平时胸中颇有积郁,所以他此刻也是借此言一时宣泄了出来。
许成通却是嘲弄般撇了他一眼。
濮义很不满许成通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道:“阁下莫非觉得我说的不对么?”
许成通嗤笑道:“尊驾是因为玄法之法不正么?我看非是如此,尊驾不过是因为手中无有权柄,享不得以往之利,而自己又是无能,故是所以才记恨仇视玄修吧?”
对于濮义的心思他太清楚不过了,因为逃去幽城的那些修士有不少就是这种人。
在天夏上古之时,修道人可以说是一不二,对下面也是予取予求,莫看真修避世,可修行本在天地之中,又哪里真是能避开的?也一样有仆役在外打理俗务,为他们供应各种修道外物。
可如今却是不同了,现在天夏对修道人约束严厉,任谁也不能肆意妄为,你要求什么,就得靠自身付出,这样就令很多真修感觉很不适应。
濮义看起来是针对玄修,实际上那只是表面,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想回复到以往修道人独掌权柄,随意吞剥天下的旧日光景之中。
濮义一听这话,面孔一下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被戳中了心眼,还是心中激愤所致。
要是换了一人,他定要出言邀斗,可是许成通一望而知功行高深,所以他没这个胆。
就在这时,洞府禁阵一开,却见薛道人将张御自里送了出来,薛道人这时看了濮义一眼,对着张御道:“张巡护,这一次我师弟处事不周,多有得罪,我代他向你赔罪了。”说着,他躬身一揖。
张御还有一礼,道:“道友言重,不过小事而已。”说完之后,他与薛道人别过,就放出白舟,与许成通一同离去了。
濮义心中憋闷,道:“师兄,是他来向我们求法的,是他有求于我们,你为何还要向他赔罪?”
薛道人叹道:“你若如此以为,那就大错特错了,奎宿之中,精通阵法之人不止我一人,就算这位不来我这里,也可以去他人处,而这位身为巡护,愿意我来这处求法,那也是给我脸面。
何况这位也不是白求,还给了我交换之物,我本以为可以让他欠个人情,现在却也做不到了。”
顿了顿,他语重心长道:“师弟啊,你以后需把心思多放在阵理之上,所谓玄真之争,岂是我们能掺和进去的?任何一边都可以轻易将我们碾的粉碎,你也后少与那些人往来。”
濮义心中一惊,勉强镇定道:“师兄,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与什么人往来了?”
薛道人摇摇头,道:“你胸无城府,又怎么是那些人的对手?只会把自己陷入了进去,到时我可遮护不住你,我言尽于此,你好生想想吧。”
说完之后,遍即走入了洞府。
濮义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他最后哼了一声,像是对什么不屑一顾一般,拿了一张符信出来,以法力在此中印上许多文字,他将符信一卷,塞入一个小竹筒中,对上面招了招手。
少顷,便有一只鹰鸟落了下来,只是那鹰目之中透出一丝灵性,看去不似寻常禽鸟。
他将这竹筒递去,道:“带去给常道友他们。”
那鹰鸟一低头,将竹筒衔住,便振翅飞起,飞入天穹之中了。
张御在离开海崖后,就在主舱之中看着玉简之中的各种阵法。
薛霖在这里面除了提供了有关阵禁的各种知识之后,还留下了大量阵法的实例,可以两者相结合来看。并且由浅入深,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
他在看罢之后,沉思片刻,便拿了一把玉筹过来,简易布了一个阵法,在抹散之后,又再是布置了一个,几次之后,便就显得有模有样了。
这些最基础的阵法对修道人来说都没什么难度,但是想深入探研,那便不是那么简单了。
他虽不必要太过深入,但却需要做到一定的了解,因为这无疑可算他自身的一个弱点,故要设法弥补。
当然,现在他有了戴玄尊所赐的玉符,暂且看起来是不必再担心此事了。可那是他人所赐,而非是出于他自身的力量,况且别人可以给你,那也可以随时那了回去,唯有自己真正掌握的,那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而就在白舟昙泉州上空飞过的时候,某处同样往西面飞驰飞舟之内,曹道人正站在里面,正盯着白舟直看。
“这世上怎有如此根基深厚之人?这还是玄修么?”
在他目光之中,那里面有一道灵光直透天际,好若大日凌空,怎么也遮掩不住。
在他以往所见的真修英秀后辈中,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等人物,这令他心中充满了惊疑,甚至可以说是被吓到了。
常迩这时走了过来,道:“曹师,这是我们搜集到的关于这一位的消息还有一些斗战经过,只是很多东西并不完整,全是靠我们推断拼凑起来的。”
曹道人拿来扫了一眼,就扔在了一旁,沉声道:“这些东西没什么用,”他看着逐渐在消逝在视线的白舟,无比凝重道:“此人已非寻常手段可制,眼前不可妄动。”
……
……
第一百三十一章 胃宿
常迩见曹道人不愿出手,心里也极为赞同的,并且很是松了一口气。
越是了解张御过去做过的事情,他越是知道这位不好对付。他认为若不能从上境大能那里请动手段,那是很难对付得了这一位的。
只他也知曹道人不达目的是不会放弃的,便提议道:“曹师,我们可要先对付其余人,这位留待最后一个对付?”
曹道人寻思片刻,否定道:“不,比起他人,这人更有可能成就上境,而他身为巡护,其余玄修若是一出事,说不定会引起他的警惕,这事急不得,我们暂且先按压不动,待我寻思一个稳妥的办法。”
他驾驭飞舟回到了地面之上,翻看着案台上一封封和奎宿相关的报书。
这些年来,他往来内外层多次,暗中设法打压遏制过不少玄修中的英才,不过没有一次是蛮干的。
他认为只要还是世间之人,那就一定能找到弱点,正面拿不下,便从别的地方再想办法。
他一边想着,一边翻着书,期望能从这里面寻到一些头绪,这时手中忽然一顿,里面一个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胃宿玄尊讲道?”
他用手指敲了一敲案台,目中精光闪烁,把常迩叫过来,道:“我记得那位余玄尊年年都会讲法论道,去年那张御可曾前往听法么?”
常迩早已是把张御到达奎宿后的大致行踪探听清楚了,他想也不想道:“去了,不但去了,还和余常门下的弟子有了些许冲突,或者二者矛盾那时候便就种下了。”
这个答案并出乎曹道人的预料,作为一个有心窥视上境的修士,这等事多半是不会错过的。
下来的话他没多再问,因为他能确定,像胃宿玄尊讲法这样的事,这位一定也是会去的。
他挥了挥手,让常迩退下去,背转过来,看向上空距离天城不远的天门,目中光芒闪烁,既然要去胃宿,那来回总是要经过天门的吧?
白舟之中,张御将案台上的玉筹一拨,又一个布置下来的阵禁散了开来。
只他没有再继续下去,他方才忽然感觉到,似人在观察着自己,不是简单的张望,而是在察辨他的气机。
他往来诸地州许多次,到处都会遇到巡查士卒和一些好奇之人,观察他的人很多,但一般来说,只要没有特别恶意,那是不会引发他的感应的,而一旦有感,那便证明对方拥有威胁到他的可能。
他寻思了一下,对站在一侧的许成通问道:“许执事,方才那濮义与你说了些什么?”
许成通如实回道:“回禀巡护,那濮义说了一些敌视玄修之言,其实巡护无需在意,似这般人以往有的是。
我在未投幽城之前,奎宿可不似眼前这般维持着一定和睦,真、玄之间矛盾甚多,还有人在背后暗中推波助澜,蓄意挑唆,这些人后来被玄廷设法清理了一遍,此事也就被压下去了。”
张御若有所思,这时他一抬眼,见白舟已是过了昙泉州,便一拂袖,将玉筹都是收了起来,心意一动,白舟转而向北去。
不多时,一座位于荒野之中的驻地显露在了大地之上,白舟到了这里上空,便缓缓下降,在驻地的空地之上停落下来。
这里乃是余玄尊诸弟子驻留之地,他之前过问南宫漱所报造物一事,梁屹这里始终不见有回音,既然这次出外路过这里,也就顺便过来一问。
白舟这一落下,里面的人自也被惊动,边览认出是张御到来,于是自里迎出,等到张御下了白舟,他拱手一礼,道:“巡护怎来此地?”
他现在对于张御的感官其实很复杂,一来是张御导致了他们老师离开了奎宿,很可能还遭受到了玄廷的处罚,可二来对方的作为作为又他心中很是佩服,着实生不起怨恨的心思。
张御站定之后,还有一礼,道:“边道友,此前我来书询问梁道友所在,边道友来书说不知去处,梁道友却连年节也不曾回来么?”
边览道:“师兄确然未曾回来,不瞒巡护,我这几月也未见到师兄了,也不知他到底去了哪里。”
张御一转念,梁屹这种忽然之间的消失,本身就不同寻常,这就像是在刻意回避他。
这或许这未必其本人的意念,可若不是这样,反而更有问题,这意味着有一股力量在背后左右其人。
他道:“沈道友一直在诸位道友这里推动造物么?”
边览叹道:“是有此事,梁师兄一直认为,观察者可以相助我们可以更好的修炼,有一些师兄弟接受了梁师兄的说法,他们在功行之上也的获得了一些好处,只是我总以为,这种依托造物的做法,并非修持正道。”
张御道:“世上之物,皆是有利有弊,若能用好,知道止限在哪里,那也不失为一个助力,可惜世上并不是人人都如梁道友所认为的那般。”
边览点头道:“巡护说得是。”他顿了下,“师兄并非无智之人,或许他也想到了,只是他想着先改变可以改变的人吧。”
张御道:“这回我是路过此间,既然梁道友不在,那我便也不久留了,梁道友什么回来,记得让他回一封书信于我。”
边览抬手一礼,道:“便是师兄忘了,我也会来书告知巡护一声的,不过……”他想了想,抬头道:“再有一个多月,胃宿当会有玄尊讲道,以我对师兄的了解,他说不定会去那里。”
张御看了看他,点了下头,随后与边览拱手别过,转身回了白舟之中,这一次再有任何停留,直接驾舟回了掖崖州。
待回到居处后,他想到有人窥觊一事,便来到书房之中,执笔给俞瑞卿回了一封书信,言及此次讲道他定然是会去的,不过他现在并不确定时日,俞瑞卿可先前往,不必等他。
把书信交给李青禾寄出之后,下来他每日之中,除了修行,便是吸摄源能,空闲下来便就探研阵法,如此一晃,又是过去了大半月。
此时他见讲道之会将近,便即带上青曙和许成通,乘上白舟,启程前往胃宿。
西穹天七宿彼此都有天门往来,天门也不止一座,他今次没走常启往来的那一座,而走得是天城军用天门。
在进入天门之后,张御站在主舱之内看着四周那飘忽而过的彩雾光带,道:“许执事,胃宿可有幽城么?”
许成通道:“回禀巡护,西穹天中,参宿可能有一座幽城,胃宿那处因为所占地星较少,那主星本身又非什么善地,更少有什么珍奇宝材,所以并无幽城存驻。”
说话之时,前方的光带逐渐消失,出现了无数旋转的云雾漩流,白舟微微震动了一下,便已从天门之中穿渡出来。
与此同时,一座浅灰色的地星出现在了视界之中,那非是其本色,而是密布在地星外围的一层尘埃。
而地星上空,则悬浮着一座庞大天城,与奎宿天城一般,四周也是悬浮着一座座小宫台。可见往来地星和天城的飞舟络绎不绝。
张御见到其中不少并不是军署飞舟,而是民间所用,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胃宿天城并不似奎宿天城一般戒备严密。
此次玄尊讲道之地,在胃宿中心地州封屏州上,此处十分好辨认,就在天城正下方,他正要催动白舟往地星上去,却见一艘梭形巡游飞舟忽然飞来,并拦阻在了他们前方,舱门旋开,便有两名披甲军士从飞舟之上下来,朝他们飞驰过来。
张御看了一眼,可以见到,这些军士身上的外甲看去颇为光鲜,并外面还披着一层隔绝虚空外邪侵染的军衣。
他以往就曾听说,胃宿拥有整个西穹天最多的造物工坊,对造物的接纳程度也是最高的,现在看来,也是因为如此,军备也是稍好于奎宿。
他道:“这两人应该是来巡问我们身份的,青曙,你去与他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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