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36章

作者:误道者

臧殊玩味一笑,道:“可惜的是,张君子的想法恐怕未必能实现了。”他伸手朝张御身后一指,“张君子,你看那是什么?”

张御侧首看去,映入眼中的是一座峻拔孤峙的山峰,他道:“神女峰。”

“对,神女峰。”臧殊目光转回来,看着他道:“你知道么,都护府中有人一直在试图推到神女峰上的天夏烽火台,当年天夏找到这片大陆也是运气,而这烽火一倒,天夏就算还在,未曾在浊潮之中消亡,也是再也不可能找到都护府了。”

“张君子,你们玄府不过是靠了那位戚玄首在那里支撑着,靠着他一个人力量震慑所有势力,可现在神尉军的四大军候自从没了束缚后,实力一日强过一日,早年被镇压的异神也在逐渐复苏,且与都护府一些高层勾勾搭搭,你认为这样的情势下,玄府还能存在多久呢?”

他此时露出十分真挚的神色,道:“来我们这边吧,我辈之中有位英才,压过你们那位玄首只是时间问题,等到他修为一成,自会出来收拾一切的,到时我们可再在这片地陆重新开创属于我等自身的道统。”

张御抬目凝视着他,缓缓道:“尊驾方才说了许多,说到了玄府、说到了都护府、说到了你们浑章修行者,更是说到了那些异神,只是我想问一句,对于都护府治下的子民,对于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千千万万的生民,你们又是如何考虑的呢?”

臧殊奇怪道:“需要考虑他们么?”

张御默然片刻,他伸手握上剑柄,将夏剑从剑鞘之中缓缓拔出,最后随着一声剑鸣,已是抽刃于外,他的衣袍在一股忽然卷来的大风中飘摆不已,口中道:“道不同,不相谋!拔剑吧!”

……

……

第五十二章 芒出剑封喉

臧殊一怔,可他对于张御的举动却是一点也不恼,反而很是高兴,道:“正合我意!”

他伸手一抓剑柄,手腕往外一抖,长剑便从半开的剑鞘中横滑而出,同时口中兴奋言道:“就算你不这么做,我也是要找机会和你比一比的,我就是喜欢练剑、比剑,那天看到你也是用剑,我就追上来了。”

张御一言不发,向前一跃,本是作劈斩状,可身在半空时,手中之剑忽向着臧殊掷去。

桃定符曾说他可在斗战之中观人,那其实就是在暗示他,以他的实力足可与来人斗战一番。而他通过方才对话之时观察,还有心湖之中气息映照,也是确定了这个看法。

臧殊见他跃身而起,认为张御出了昏招,正要挥剑斩去,可却没想到张御居然会掷出自己手中之剑,一时倒不曾防备,忙不迭举剑一格,就将夏剑挑开。

张御此刻已是落至臧殊所在的大石,他一伸手,那原本应该飞去的夏剑却是微微转向,剑柄重又回到了他手中,在足点向石面的同时,趁势一剑斜斩!

臧殊一见此景,忽然变得异常亢奋,苍白的脸上一片红色,大声道,“好剑!”而手中之剑一下横摆,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抓住上半段剑身,两臂同时发力,向外一掀!

“锵!”

两剑交鸣,传出金玉交击之声!

张御借力往后退了一步,去到势尽后,忽又往前一踏,又是一剑斩来。他这个动作整个人如开弓放箭,一张一放,快而有力,节奏感极强,且是一气呵成,完美的展现了他眼下所具备的剑技。

臧殊手中之剑较长,此刻又被他欺到近前,根本来不及回转防御,仓促间只来得及一个侧身,所以被这一剑一下就斩在了肩头之上。

可是这个时候,张御却发现自己如同砍在了一个无匹坚韧的甲胄之上。

而在那被剑刃斩中的地方,可以看到,上面衣物虽已是破损开来,可里面却显露出了一层薄薄的荧光。

心光!

只是这个心光与他所见过的心光又有些不同,无论是范澜还是蔡蕹,其等心光无不是将整个人笼罩在内,可臧殊的心光,却只出现在被他剑刃所触及的地方。

而且……难以斩破!

这一剑无功,臧殊终于抓到了机会,持剑之手收肘转腕,先是向内一藏锋,随后再向外一撩!

然而张御脚下微微一个错步,在其还未能完全展开剑势之前,剑刃先一步贴上其人剑锋,随后双手握柄,滑剑而入,身躯前倾的同时又是一剑上去,这次直接戳中了臧殊的前胸。

臧殊不自觉后退了两步,胸前破碎的道袍内又有光芒泛出,手中本欲用出的剑招顿时只剩下了空架子,还未等到他重新整顿,眼前一花,剑光再至,这回却是重重劈斩在了他的颈脖上,让他身躯不自觉向侧旁一个趔趄。

他接连被斩中,心中也有些恼怒,张御的剑式看着平平无奇,出剑收剑就是随着简单的脚步进退,可偏偏就是这样朴素的进攻,却总能寻隙而入,而他脑海中那些意图展现的华丽精妙的剑式,从一开始就没有能使全过,只一出手就被杀得支离破碎。

所以他索性不要脸面了,不再试图招架,也不去管张御进攻,直接对着他挥剑劈斩。

这个做法无疑是正确的,张御可没有他的心光相护,面对他的攻势多数情况下只能举剑格挡。

张御接了几剑后发现,臧殊看去尽管非常瘦弱,可是力量居然奇大无比,就算自己激发了“壮生”之印,也一样难以比过,只是其人刚才没能发挥出来罢了。

不过剑术这东西,力量并非唯一,尤其他这种剑、驭二印已是贯通之人,可以说是达到了这个身躯所能运用的巅峰了,除了在经验上还略有欠缺,几乎就没有什么缺点了。

臧殊由于臂长剑长,这一挥舞起剑式来,几乎笼罩了整个大石,张御此刻应付起来并不容易,他若是跃至平地上,自能轻易避开,但他心中自有打算,故一直在此周旋着。

这时他举剑一格,便感到一股巨力压下,不过力量不足,却可用剑技弥补,手中夏剑仿若蜻蜓点水,一沾就走,同时退步后撤,通过肢体关节的转动,将传递来的力量层层卸去。

臧殊此时似乎找到了感觉,在频频挥剑的时候,便在那里开口说话道:“你知道么,天资好的人,难免就会有自己的想法,许多人都接受不了玄府的那种僵化死板的传授,所以愿意投到浑章中来。就像我们原来那位首领,原本也是玄府的人,与你们那位玄首还算得上是同门……“

“我原本也是泰阳学宫出身,可是拜入玄府后,在那里却学不到我想要的,后来有一个人找上了我,和我说了很多有趣的事,我就决定叛出玄府……”

“对了,蔡蕹也是叛投到我们这里的人,你没想到吧,哈哈哈……”

他在这里喋喋不休的说着,张御则是保持着冷静,在石上不停移动着,尽管他不能一气斩杀其人,但每当他劈斩到对方身上时,却也可以令其失去平衡,破坏其进攻。

而且心光这东西,也并不是无穷无尽的,夏剑毕竟是一件法器,他能感觉到,随着自己的每一次命中,能都消耗对方的一部分心光。

臧殊仍是在那里自顾自说着,他根本不需要张御接话,似乎只要启个头,自己一人就能说到天荒地老。

“我在那人安排下顺利出了玄府,果然,他没有骗我,浑章的确能如我所愿,我以前对剑法可是一窍不通,可是在我强烈愿求之下,却从浑章之中观读到了新的章法,他赋予了我许多精妙的剑技,现在你也是看到了吧……”

张御没有去理会他,他能感觉到,对方所谓的精妙剑法并不如其自身吹嘘的那样厉害,不过是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罢了。

或者说,其人所想得到的,所理解的剑术,就是这些东西,但是这些东西与真正斗战剑招实际上是存在一定差距的。

念至此间,他也是隐有所悟。只是此刻在斗战之中,他没有去多想,秉正心神,仍是专注于眼前。

臧殊自完全放开自我后,开始打得很是酣畅淋漓,可是随着张御对他的剑式越来越熟悉,他感觉自己又一次感受到了最开始的压力。

张御的动作好像变得越来越快,速度也在不断提升中。

其实这是他的错觉,其实是因为张御习惯了他的力量和出招,所以没了最开始的被动,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令臧殊感到不妙的是,自己的心光在张御的屡屡劈斩之下,也是在被持续消磨着,要是再这么下去,心光一旦耗尽的,那又拿什么去抵挡?

意识到这一点后,心中也是不由升起一股恐惧。

于是他决定尽快结束战斗!

手中又是一剑挥去,十足的力量使得张御接剑往后撤步,他则第一次主动上前,挥剑劈空,又是一剑斩来。

张御虽是在退,可实际上是退中有进,此刻见他主动上来,倏地往上一欺,这次动作极快,剑光一闪,还未等其剑势落下,就抢先一步刺到面前。

臧殊眼中大亮,他突然丢弃了手中长剑,起两只手往上一捉,居然一下死死抓住了夏剑,而手掌与剑刃接触的部位同样泛着荧荧光亮。

他看着那近在咫尺,却被自己的力量扣住,再也动不了半分的夏剑,露出一丝笑容,“到此为……”

然而话还未说完,却突然一滞,感觉眼底似多了一道光辉。

他目光下移,却见那夏剑的尖端之上吐出了一道灿灿剑芒,从自己的嘴巴里直直戳了进去,并好像又从后脑那边探了出来。

张御淡声道:“你的话太多了。”

他单手拿住剑柄,脚下往前一步步迈动着,臧殊则不停往后退,在退到大石边缘的时候,脚下一空,终于失去了阻挡的力量,往后一仰,向大石之外落去。

张御此刻猛然把剑一抽,随即双手握持,旋身一斩!

剑光似如霹雳一闪。

臧殊在半空中被一斩两段!

片刻之后,两截尸身掉落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张御一剑杀了臧殊,只感觉天地间仿佛安静了许多,他站立片刻,往前走到到大石边缘,看着那掉落下去的两截尸身。

等了一会儿,就见其人尸上飘起一道神魂灵光。

他把夏剑剑刃对其一侧,借阳光一照之下,那灵光就如烈阳融雪,瞬息湮灭了。

他呼出了一口长气,手腕一转,随着一声击玉般的清脆响声,夏剑已是落剑归鞘。

尽管已是将此人斩杀了,可他却并没有彻底放下心来,其人那些同道可未必会就此放过他,所以现在还不能往回走。

他转过身来,看向了神女峰,此前之所以往这里走,除了躲避敌人,还有一个原因,那就这里有一个地方,曾经是一个古老的祭祀之地。

根据他的查证和推断,那里极可能有着源能的存在!

……

……

第五十三章 神墟之前

安山山脉不是张御第一次来,不过那时候是老师带着他从北部的河道隘口进入,五年之后,他又从旦河的下游回转都护府,基本是都是在安山以东游历,安山西麓反而不曾来过。

这里情况与东面大不相同,无论是气候和地理状况都是相差极大。

不过安山之西毕竟算是在都护府的疆域内,尽管仍是有着层出不穷的野兽和异怪,还有不知来历的土著蛮人四处游荡着,可比起东面那一侧终归安全的多。

随着他逐渐往山原高处而去,呼吸也是略略感到了些许滞涩,在略略调整了一下后,这种感觉很快就消退下去了,之后也再未再出现任何不适。

倒是坐下马匹似是变得萎靡了一些,他特意喂了一些捏碎的丹药,放开缰绳任其自行,这才缓缓恢复了过来。

又是两日跋涉后,他牵着马,沿着一处山脊行走着,远处的神女峰依旧矗立在那里,似乎并没有缩近分毫。

看着那壮伟孤拔的身影,他心中不禁思考起来,神女峰上的天夏烽火台,相信见过的人极少,可在某种意义上,这已算得上是都护府的精神象征了。

但是臧殊说有人想将之推倒,从而断绝都护府与天夏本土的联系,这恐怕的确代表着一部分人的想法。

六十年前一战,都护府上层的变化较大,权力也进行了重新分配,然而这并不符合天夏的礼制,天夏归来,他们肯定会担心自己受到清算。

而神尉军也是一定不愿意看到天夏归来的,因为那意味着他们又将再一次沦为玄府的奴仆。

那些异神教徒自然也是不愿意的,天夏若至,管你什么神明,都又将会被重新镇压下去。

很明显,现在苦苦维持着都护府名义和旧有规矩的,应该就是以玄府及泰阳学宫为首的正统派。

张御虽然对学宫和玄府某些方式不怎么认同,可事实上玄府本身的存在,的确维护住了都护府的安稳。

比起那些修炼浑章的修士,异神教徒来说,玄府的所作所为,至少是站在了万千生民这一边,无论是开幼学,还是四处维护都护府疆域内子民的安危,都是如此。

可以说,那些修炼浑章的修士连神尉军都不如,神尉军纵然骄横,可在都护府目前的约束下,至少还为维护都护府的秩序出过力。

假若都护府脱离了天夏,不论是异神教徒得势,还是那些修炼浑章的修士得势,玄府都会是它们铲除的对象,那时生民受难不说,他也失去了学习更为高层的道章的途径。

故无论如何,他都要设法以阻止此辈。

只是要做到这一点,他需要更强的实力和更高的地位。

此时他又翻过一座山脊,看着那远处连绵起伏的山体,青灰色的山表上落下一层暗色的厚云照影,金黄色草茸给原本褐色的土坡铺上了一层薄薄地衣,而澄净碧蓝的天壁之上,则有雄鹰盘旋不止。

他正在观望时,那马匹忽的走了几步,往他这里挨近过来,他想了想,就从料袋掏出了一把秘制豆料喂马。

待喂完后,正要迈步的时候,心中忽感有异,转头望去,可是后面却是什么都没有,目光一转,见对面的峭壁上,有一只尖角山羊正在上面跳跃着,时不时还回过头看着他这边。

他心下微动,转了转念,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牵马前行。

而在他离开之后不久,一块石头后面,一个小小的身影探出头看了看他,随后很敏捷的一窜,便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