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误道者
众人看去,这才发现,那一枚名印与众不同,似是存在,又似不存在。只是位居其中,肯定是诸位玄尊之中地位最高的那个。
班岚心下猜测那当是张御的名印,但是他不敢妄加评论,只是含糊道:“玄府之上自有玄廷。班某猜测,这位乃是玄廷之中某一位上尊了。”
有些人仍想弄清楚,但有人刻意引导之下,又频频扔出话题,很快就又说到了别处去了。
而训天道章另一处,岳萝、丁盈、杜潇潇、安染还有一众她们结交的同辈也都是在一个章印之中兴奋讨论着。
丁盈道:“小萝,小萝,哪个是你老师?”
岳萝看了几眼,对着某个名印一指,道:“那个就是老师的名印了。”
同在这里说话的诸弟子都是羡慕,俞瑞卿的名印虽然排序较低,可是这到底是一个玄尊啊,有着玄尊指教,未来前途无限,说不定将来还能去上层修行呢。
丁盈又道:“潇潇,你呢?听说你的老师也是玄尊?”
杜潇潇道:“我老师不在这里,她是真法玄尊。”
丁盈忽然有些沮丧,道:“你们都有玄尊老师,我就没有……”
这里不少认识她的弟子都是准备安慰她,因为他们的师长同样也不是玄尊,这等机缘毕竟是少有的。可这个时候,却听得丁盈的语声高兴起来,道:“小萝,小萝,看那个名印,那是我师叔祖。”
众弟子一听,都是相顾无言。
随后他们齐齐望向安染,似在等着她开口,但后者却什么也没说。
可诸弟子感觉没说就等于说了,安染平日言语不多,但都是落在关键之处,感觉说话比丁盈、杜潇潇等人还要有见地,肯定师长也是不俗。
不过虽然这几位是玄尊门下,但是平日相处却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而且细论起来,天夏与神夏不同,特别是玄法,已然不讲旧时那套了。
如今所有人都是玄府弟子,玄府乃是玄廷辖下,所以座上诸廷执都可算得上是他们的前辈师长了。
而此刻论法之会上,诸位玄尊都是一个个将自身道法阐述出来。
平日可是难得有玄浑两道的玄修相互对面交流的,这一番讲述,还未真正深入,双方就觉获益不小。
似万明、俞瑞卿等人,知晓上进之路离不开真法的一些经验,但是具体修行又当如何掌握,往日只能靠着自己摸索,可如今听了一位位浑章修士讲述,一时间却是豁然开朗。
而那些浑章玄尊也在反思自身,虽然他们拿浑章修持,但多数人因为真修出身,过去却是陷入真法桎梏之中,难以跳脱出来。
而今听了风廷执、高墨、万明等人之论述,心中也是隐有所得,觉得若是就此放下执念,打破阻障,那说不定可以更进一步。
张御等诸人都是发论之后,看向一个名印,道:“晁廷执,你可有话要说么?”
诸玄尊听到他唤到晁焕,都是心中一跳。
晁焕笑了笑,道:“张廷执若要晁某看,那么人人都是有问题的,我一个个说也说不过来,若是有想听我说,那我就说。”
这时却是有一个声音传来道:“晁廷执,我这人不怕被说,晁廷执若有高论,我倒是想听听。”
诸人看去,见名印之中有一个道人身影显现出来,其人哪怕只是坐在那里,也给人一种刚直刻板的印象。
晁廷执悠悠言道:“原来是欧玄尊。你么,刻板守旧,总觉得自己师门之中传承的一些东西是宝贝,不肯拿了出来也罢了,还自己当作不二法门,也是这法门耽搁了你,依晁某之见,还是早些扔掉为好。”
说着,他又撇了其人一眼,似笑非笑道:“其实对此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很,本来用不了晁某来告诉你,你却还要出来问,不过是想借我之言斩断牵绊,你是有意出来找骂的,我不骂你倒是对不起你。”
欧玄尊听完之后,一声长叹,对着他打一个稽首,道:“晁廷执,你说得对,欧某在此拜谢了。”言毕,他身影也是消退了去。
诸玄尊相互看了看,虽然被晁焕说两句面皮有损,可若是有益道行,那也不吃亏,而且又不是自己一个被指摘,那又怕个什么呢?
这时某个名印一闪,又有一个玄尊化影照了出来,其人对着张御所在打一个稽首,道:“我有一个疑难,想请张廷执指教,不知可否?”
张御看了一眼他的名印,道:“今日之会,只有道法之异,并无身份之别,道友若有疑思,自是可问,我若知晓,当会尽力解得疑惑。”
那道人对他一礼,道:“敢问张廷执,来日玄法若兴,又当会如何对待真法?”
……
……
第一百六十三章 问道尤问世
这名道人问出这个问题后,训天道章之中诸玄尊一齐看向张御,想看他是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
张御知晓,这个问题是回避不了。今次之会固然说是玄修论道,可或许就有一些有心人将此解读成他借此聚集玄修之势。
推动玄法乃是玄廷之大略,过去也的确解决了天夏的诸多困难,也由此改变了天夏大势,使得上下为之畅达。
但一些真修对此并不是没有意见,只是过去并不公开谈这个问题,只是私底下有所议论。可也有不少真修为此而忧虑,恐怕在未来引发真玄之争,甚至还有一些人想着在玄法尚未成势先行打压下去,以避免此局。
可是现在不同了。张御求全道法,风廷执则成了玄章玄修之中第二个寄托神气之人,玄法的特点就是一个人突破,后面之人都有可能突破,故在可预见的将来,玄法势必迎头赶上,崛起之时已是难以阻止。
更让一些真修担忧的是,玄廷只要是延续下去,那么身为次执的张御,未来都有极大可能成为首执,其之意愿将极大影响天夏的走向,那么他又会如何对待真法?
在座诸人,可是绝大多数是从真修转入浑章之中的,就算现在算是玄修,可过往的痕迹不是说洗就能洗去的,一些人仍旧是沿用真修的理念和修道方法,哪怕经历了今次论道,也不是立刻能做出改变的。
故这看似只是一个势力消长的问题,可同时也涉及到了道法上的问题,与个人修行也是息息相关的。
张御看了看光幕之上诸多名印,又看向那道人,道:“世人为何要习道法?”
那道人想了想,道:“自是为了超脱,为了自在逍遥。”
张御道:“古夏、神夏之时,此念确为主流,修道人求个人之大自在,求不受拘束,方是修道人本意;然则天地在变,道法在变,道念亦在变,如今到了我天夏,便不是如此了。
诸位,人人都是从世间中来,莫非超脱出去,完得自我,便可舍世不顾了么?诸位得道之后,哪怕得了逍遥,可究其根由,依旧是来源于世,则亦当还报于世间,还报于人。
且不谈道理,光以道法来论,纵然舍世而去,仍有一线承负在身,只是有些同道自以为已然成仙了道,可却天机蒙蔽,不见于此。”
天夏的每一个修道人都是从世间而来,就算自小出世修行,可依旧是受父母精血而生,而父母又是何来?乃自人世中来。溯源回上,经由万万世衍化,再依托于人世而成,至少绝大多数人是如此。
而一修道人之所得,看似是一世之所得,可其实承继了万世之遗泽,故而一世不足以斩。
就算你个人纯然无垢,天生不染,可是你入道修行之道法,与你交流道法的同道及师长,也不是凭空生出,每一个人都与世间有所纠缠。你能超脱,亦当助同道师长超脱,继而助世间之人超脱。如此既还承负,又彰道法。
那道人这时又问了一句,道:“那敢问廷执,难道不是越是纠缠,承负越大么?”
张御道:“那是视世之生灵为枷锁包袱了,然则世间如水,越得聚敛,越能承托我修道人,道途也越是繁盛。
修道在于互相扶持,自古至今,传法不绝,修道人数目代代增广,方才造就了如今道法之兴盛。
众位先辈最早结以宗派,初时还好,人皆有所去处,有道可辩,后来渐趋内收,敝帚自珍,视彼此如陌路,更为私利兴杀伐。直至天夏打散诸宗,合流众道,分驻玄府,故眼前之盛,远迈过往。
故欲要兴盛道法,唯在上下通达,使人皆可用道。且不说你我,便是诸位执摄,上境大能,身在世外,依然着意于下,莫非还不够证此道理么?”
众人听了他所言,不觉思索起来。
焦尧借着一名玄修弟子之助,也是把这些听在耳中,这时又借那弟子语发感慨道:“张廷执这话说的是,老龙寿岁长一些,以往修道,见得不知多少人为求一言真传,经受了诸多磨砺。
我辈修行动辄数千上万载,然而多数时候却是枯坐修持,不过是苦磨岁寿,偶然有一所得,视若珍宝,不肯轻易示人。
这还算是过了门关的,更多时候则是强求法门而不得,最后身化枯骨,诚为遗憾。
而至如今,法门就在那里,不必自己去求,不说天资出众之人,就算寻常之士,运气好些,数百上千年则可有所成就,未来亦是可期,而这皆是我天夏道法昌盛之故。”
众人听到这里,也是点首赞同,因为在座不少人都是亲身经历过那段过去的。
张御道:“而今言及真法玄法之分,可造物之道又何尝不是求道之法?土著神人亦有去到上层之人。
在我观来,此皆是大道之法,无分彼此,相互或可为竞逐,然则妄言一家兴则一家灭,此仍是过去旧时道念之遗毒,器局稍显狭隘了。”
他这时看向诸人名印,目光似乎望到了每一个人的身上,口中道:“如今我天夏不当执着一条道路,大道万万千千,皆为变通,若人人皆可寻得适应己身之道,那方才是天人之道,是我天夏之道!
诸位,元夏演化万世,覆灭万世,要筑永世不变之理,可世上诸物无不变动,我敬佩元夏先人敢于违天之意,倒转乾坤,自行造化,然则其却使上下不得畅通,诸维不得运转,万万世世,永致唯一,从此道无可寻,人不得超脱,譬若僵死之躯,腐烂之水,朽不可闻。试问此道我又安能求之?”
那道人言道:“天有其维,地有其限,若是人人得可得道,又岂有道存呢?”
诸人寻思片刻,也委实不知那时又会是何等光景。
张御道:“过往之人又岂知今日之境况?我辈皆为求道之人,而道无止境,谁也不知此后是何变化,或许到了那时,又需另一番道理了。
我辈不奢求眼下尽通大道之妙,我等如今能做的,不过是延续传承,使我辈及后来人能有更多应对之法罢了。”
诸玄尊听罢他这一番言语,也都是点首不已,皆于训天道章之中对他郑重打一个稽首。
而那出声道人也是一个稽首之后,默默退了回去。
而下来诸人继续论道,不过道理一旦说通,那就又是一番格局了。
诸玄尊在道章之中一连论讨了三日,实则众人道行深湛,俱是以意念相传,许多繁复之语往往只在一瞬之间便得明了,所以交流的东西远远比想象中还要多。
三日之后,听得道章之中有悠悠钟磬声响传出,诸人对着张御、还晁、风二人各是一个稽首,便即告退,光幕之上名印也是一个个消退下去。
晁廷执对张御道:“既然诸人皆退,那晁某也便走了。”
张御道:“此番多谢晁廷执了。”
晁廷执道:“谢我做什么,不嫌我得罪人便好,何况晁某亦不是无有所获,张廷执,此月廷议之上再论了,告辞。”说完之后,他便退去了。
他走之后,风道人传意过来,道:“张道友,你方才那番言语,却是胜过十次论道。”
张御道:“那是因为我道行比他们高,故是他们认为我说得话有道理,可若是有人迈过我去,境界在我之上,并说出另一番道理,他们亦会信服。但这正是修道人之固思,眼下难以祛除。
故是我辈所要做的,那便时时刻刻引道在先,说话方才有底气,若是自身不振,那又凭何去说服别人呢?”
平常来说,道理是道理,言语是言语,可是到了修道人这里,境界高的,其所说言语自然就变得有道理了。
风道人觉得是如此,以前莫非就没人能说出这番道理么?只是道行不够,说了也没人听罢了。
他感慨了下,又道:“方才有一位后辈寻我,说是亦想在训天道章之中开一场论道之会,还说玄尊可论,为何弟子不可论?”
张御考虑了一下,虽然诸弟子平日都在训天道章中谈论道法,可那十分散碎,都是各说各的,要是能聚合一谈,也是好事,他道:“可由各玄府牵首做此事,此事我等还需在月中玄廷之上说一声。”
风道人道:“该是如此。”
两人又说了几句,就结束了交谈。
张御收回了意念,伸手一指,光气之中有一卷道册生成,却是将方才诸人之言语都是载录了下来,随后他把书卷打开,亲笔写了一番注疏,又唤来明周道人收妥,准备留给后人观摩。
做好此事后,他目观内外,见暂时变动,就入至定中。
忽忽数日过去,云海之中钟磬声响,恰是廷议之时,于是起身迈入光气长河之中。
近日廷议都是商议对阵元夏之筹备,这事诸人早已做得稳妥,只是例行交流,故未有多久,他又是长河之上归返。
而这个时候,心中忽有所感,却是金郅行那里有意念传来,他道:“金值司,可是有什么消息么?”
金郅行有些沉肃声音传至道:“廷执,元夏已然动了。”
……
……
第一百六十四章 裂穹驻坚壁
金郅行发现元夏近来的调整已是接近了尾声,近乎没有动静了。但是这分明就是即将发动征战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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