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误道者
这些人动辄千载修为,有着数千上万载的修为的修道人亦有不少,有的就是从神夏那时候到如今,虽然加入了天夏,但是道理道念与天夏并不能完全合契,若是彼此一致的,那早就愿意出来承担权责了,不愿意出来,恰恰还是奉行以往真修那一套。
只不过以往也算对天夏有功,再加上各有因由存在,故是允许其等在上层潜修,不用过问外世。
这次康、陆二人起了投靠元夏的心思,他们虽是恼恨叛逆,可是心中倒也没有太过意外。
因为他们清楚,这些云海潜修的,心中还持有一些真修的思维,那就是谁人强盛便就跟随谁人,以往天夏最为强盛,无有宗派能与之比拟,而且别派又不会接纳他们,去了也是被人奴役,他们自是跟随天夏。
而在如今,元夏更为强盛,并且看去还接纳了诸多外世修道人,尽管地位不甚高,可总不需要与天夏一同覆灭,故是也能接受了。
他们可以肯定,持这等想法当不止康、陆二人,肯定还有人动过这心思,张御提出的建言,他们心里是同意的,但如何处置,又是一个问题。
玉素道人这时率先打破沉寂,出声言道:“对敌元夏,每一分力量都要用到,每一个天夏修道人都当站了出来。”
说到这里,他看向座上诸位廷执,又言:“天夏入世之言已是宣扬良久,那些不愿意出力的,避而不出的,又怎算我天夏修士?反可能成为我天夏之隐患,我还要分出精力去应付,值此危难之时,该用非常之法,不能容许此辈,该用玄廷之命令此辈入世担任权责,若是不愿意,那就去镇狱之中待着,好歹也有些用处。”
诸位廷执看了一眼,这等得罪无数人的话也只有这位敢明着在廷上说了,而且事情处置,不能这么激进,不过此一言却也如同在墙壁上破开了一个大洞,也让诸人没了一些避忌。
钟廷执这时道:“玉素廷执此话太过偏激了,诸位道友在云海潜修,乃是我玄廷当初所允许的,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眼下虽然情形有变,可他们终究未曾违背天夏律法,也还不是什么叛逆,怎能这般粗暴处置呢?”
崇廷执附和道:“正是,而且强迫得来,也无法令人心服口服,这般我与元夏这等残虐之辈又有什区别呢?
崇某以为,这件事还是先对诸位道友晓以利害为好,以往我们允许他们潜修,可对他们同样也是不闻不问,怎能上一来便要求太多呢,这些可都是当初愿意跟随我等一同渡来此世的同道,都是有功之人,不能这般苛待了。“
戴廷执这时道:“诸位廷执,戴某以为,几位廷执所言,都有一些道理,但有元夏当面威胁在,纵然得了张廷执努力,现在不来侵攻于我,可不过拖延数载时日罢了,如今已经不容许再慢慢等待潜修的诸位同道继续坐观下去了。”
他提声道:“戴某建言,此事当由玄廷发书问询,将此中利害对每一位潜修同道都是说清楚,哪怕避世之人,若遇天夏存亡之关头,却仍是不愿意为天夏出力,只是自居过往之功,那么于我又有何益哉?到时候再用严律不迟。”
邓真这时道:“此法倒是可行,不过期限为何?这些同道久在上层修持,早无时日之概念,两三天要他们做决定,我怕他们是不成的。”
钟廷执道:“以半载为期如何?”
韦廷执摇头道:“太长了,元夏威胁在那里,就算听从玄廷安排,后续也需慢慢适应,最多一两月时日,不能再久了。”
竺廷执开口道:“那就以六十天为期吧。”
诸廷执没有再说什么,显然都是同意这番说辞,同时诸人往主座之上看去,等着陈首执做出决定。
陈首执看向座旁,沉声道:“张廷执,武廷执,此令就交由你们二位来颁宣了,若是有越线之人,你们两位可以酌情处置。”
张御和武倾墟都是在座上一礼,领下了此命。
此事定下之后,廷议继续,待得将所以呈议处理过后,张御、武倾墟二人持拿了玄廷颁下法谕,就离了光气长河,乘上飞车,往云海深处而来。
飞车乘光气而渡,一缕缕金虹在飞车经行之处飘荡开来,化作一道道瑰丽霞气,飘飘荡荡染满穹宇。
未有多时,便见一片宫宇落入眼中,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光亮射来,来到了两人车驾之前,化作一个神人少年,对着两人一揖,道:“两位廷执,老爷得知两位到来,特意请两位过去一叙,说是或有办法解决玄廷之疑难。”
武廷执道:“是方上尊么?”
那少年神人道:“正是。”
武倾墟沉吟一下,看向张御,后者也是微微点头,于是他道:“前面领路。”
少年神人当即又化为一道虹光,在两家飞车之前引渡而行,大约十来呼吸之后,便见那虹光穿入一道厚云之中,随后此方云雾如重门一般层层开启,露出一方流瀑挂悬,仙雾氤氲的浮空岛陆来。
张御看向这片所在,他知道,这次玄廷之所以让他们两人同往,一方面是让这些云海潜修玄尊知晓玄廷重视此事;
另一方面,这些潜修的修道人数目不少,功行出众的也有一些,除了严若菡、尤道人两人之外,还有一位摘取上乘功果人,且是早已求全了道法,所以需得他们两人一同出面才能压服住。而武廷执口中所言方上尊,便正是这一位。
这时浮屿之中出现一道拱形金虹,飞跃天穹,一直来到了两人车驾之前,飞车循此而渡,来到尽头所在,却是落在了一处立于崖巅的道宫之前,一名外表二十余,黑眸乌发,身姿若孤松玉树一般的道人站在那里相迎。
见了两人从车驾上来,他便打一个稽首,“两位廷执,方景凛在此有礼了。”
张御和武廷执还有一礼,道:“方道友有礼。”
张御这时打量了此人几眼,这位虽是笑吟吟一派温和有礼的模样,可他以往曾听过不少这位的传闻,知道这位实际城府颇深,这次主动来请他们,想来也自当有一番用意的。
方道人与两人外客气了几句后,就将两人请入了殿中,主客落座之后,他又命人奉上香茶。
张御留意到,这茶叶有一部分是属于元夏那里的,是带回来的那一批中的。
武廷执出于礼数,只是浅浅品了一口后,便放下茶盏,沉声道:“方道友,你遣人来邀之时,说是有办法解玄廷之疑难?”
方道人微笑道:“正是,我也听说了康、陆二人之时,也知两位廷执来此,不外是为了整肃云海之上这些潜修的同道,勿要不令此事再有发生。”
武廷执没有遮掩,道:“此回的确是奉玄廷所托,来此与诸位同道分说利害的。”
方道人点了点头,随后又是摇头,道:“道理是对的,方某也是支持的,可是两位想过没有……”
他神色微肃,看着两人,道:“当初玄廷将云海这片地界拨发给我辈修行之时,曾是做出了诸般许诺的,现下这等许诺言犹在耳,若是强要他们入世,当是会引得不少同道心生抵触的。”
……
……
第九十二章 挟功窥廷位
张御听了方道人这一番话,却是道:“方上尊说错了。”
方道人笑道:“哦?错在哪里?”
张御道:“诸位同道能在上层修行,能得上层清气灌溉,能得享永寿,那正是因为他们是天夏的一份子,当初之许诺,也正是出于这一点。这长久下来,诸位能不染尘俗,不理外世,能得如此,全是因为天夏上下一直在外维护诸位同道。
而如今天夏有危,身为天夏修道人,难道不该出力相助么?若是只愿收取利处,而不愿维护天夏,那么天夏又为何要庇佑诸位呢?”
方道人道:“这话说得不错,但我辈之所以能有今日之享,那是因为以往都曾立过功劳的,接受的也并不是天夏的施舍。”
说着,他又笑了一笑,“而且方某也不讳言,人心向来偏私,在诸位同道看来,该付出的早已付出,反倒是天夏要求他们出山,是违背了当初之许诺。”
张御摇头道:“方上尊此言之中仍是有误。”
“哦?如何说?”
张御道:“诸位同道总以为天夏要奴役驱用他们,可实际上,有许多人是想岔了,天夏与诸位同道之间从来非是对立,而从来是互利共存的。
玄廷要诸位同道为天夏出力,也并非为了玄廷而考虑,乃是为了所有天夏生灵考虑,更是为了诸位同道考量,因为诸位同道亦是天夏之人。
而今之天夏,厘定诸序,使上进之路得通,人人都可存身于规序之内,比之以往宗派林立之时何胜百倍,诸道自有其付,也自得有其享。
故此并非强迫诸道,而是请天夏之人一同护我天夏,天夏子民在其中,所有天夏修道人亦在其中,此中没有上下高低之分。”
方道人微微一笑,道:“张廷执今日倒是谈了一番大义。”
张御看他不同,道:“人各有所不同,方上尊若是不愿意谈义,但我们便来谈利。”
方道人来了一点兴趣,道:“利又何解?”
张御道:“天夏并非是一味要求诸位同道付出,亦是有所回报,并向来是有承责之人得其利,此回元夏威胁在前,保全天夏就是保全天夏之利。元夏覆我,是为了捉拿终道,然而我若覆灭元夏,则我替去元夏,亦能得见彼端。
但等那时候,先得观睹大道之人,则必然是为玄廷出力付托之人。诸位避世不过为修道,而有见得彼端的机会,却是不愿去求,那么到底是在求道,还是在求生?
若是诸位坚持避世不出,也是可以,恐到时候非但不义,也无其利。便连乘幽派避世,也是为了求得上法,而诸位届时又能得到什么呢?”
方道人听到这里,不由抬起手来,轻轻鼓了鼓掌,道:“张廷执说得有理,义利两面都是让你们说到了。让方某听着都觉得有道理。”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过方某今天请两位到此,也是因为有一个解决之道。自认可以不用劳烦两位廷执大费周章,也可能解决玄廷之困扰,可谓是一举两得,两位不妨听一听方某的意思如何?”
武廷执道:“既是受方上真之邀到此,那便是为了一听方上真的建言的。”
方道人点了点头,道一声好,他看向两人,道:“此事说起来也是简单,方某有把握让所有同道入世为天夏效力,而且不必玄廷再是操心此事。”
武廷执看向他,道:“可问一下,道友具体准备如何做么?”
方道人道:“无非是劝说罢了,两位廷执,我问二位一句,玄廷除了知晓这些同道的功法名姓,门人弟子的数目之外,余下又知道多少呢?但是方某不同!”
他点了点自己,“方某与他们相处数百载,却是对每一个人都是知之甚深,每一名同道的喜好,每一名同道的长处,每一名同道的想法,都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能做到有的放矢,能做到眼前玄廷做不到的事情。”
他又一笑,道:“不过方某做此事,却也是有一个附带条件的。”
武廷执沉声道:“不知方上尊的条件是什么?”
方道人笑了下道:“也是简单。”他身躯微微坐直,看向两人,目光生光道:“玄廷要许我一个廷执之位。”
武廷执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他向张御传声道:“张廷执,这件事另有源头,我们不如今次先回去商议?”
张御一转念,既然武廷执与他这么说,想来也是有所考虑的,便回言道:“也好。”
武廷执于是对方道人道:“方上尊当是知晓,廷执之位需玄廷共决,需首执首肯,故尊驾之要求,我等需先知会首执和诸位廷执知晓。”
方道人轻笑点首道:“这是自然,方某也知这是大事,总要由玄廷决断的,方某在这里等着回音,不管成败,都不会有所怨怼。”
下来三人不再谈论此间之事,而是谈了几句道法,待面前一盏茶饮尽之后,武廷执与张御便从此间告辞出来,坐回了飞车之上,而后纵空归返。
在归途之上,武倾墟先是开口道:“这位说能解决事机,倒也不算太过夸口,这些潜修同道之中,严道友向来不问外事,尤道友只喜阵法,反是这位最是最热衷于结交同道,且若算修道年月,这位也在多数之人,与诸人的师长前辈称得上故旧,多少也要卖他一些情面的。”
张御想了想,道:“方才武廷执说,这位要当廷执之事另有源头,不知这又是如何一回事?”
武廷执道:“当初我天夏渡来此世时,这位曾经一度活跃,后来亦是他带着一众潜修真人一同对抗天外宗派,功劳是有,可是此事过去之后,他便向玄廷提出要一个廷执之位,不过庄首执却是没有答应他,只言可以安排去往地方镇守,若是能镇守数十上百载,那么论功拔升。然而这位显然不愿,闻此之后,直接回去闭关了。”
张御微微点头,通常所有廷执都必须在各洲宿有镇守之功,或者立下过奇功,否则哪怕你是摘取上乘功果之人,都不会让你一步登天。
但此中也不是没有例外,比如风道人,不过这显然是出于大局考量,为的是鼓励整个天夏不知多少玄修,不能按常理去看。
而庄首执婉拒其人,除了规矩之外,恐怕是还有什么其他考虑。
武廷执道:“后来庄首执论功之时,因这位还是立下功劳的,所以没有忘了,故是对其赐予玄粮以作补偿,两百多年时间也不曾有过间断,这般其实与廷执所得也大差不差了。
而在这位潜修之后,后来也就未提此事。但是到了前番我诸派征伐上宸天之际,征召各方修道人助战之时,尤道友和严道友都是应邀而出。然而这一位却是提出,唯有给他廷执之位,他才愿意出力助战,庄首执依旧未曾应允,故是这位也没有露面。但在大战之后,庄首执便将原来许予其人的玄粮罚没去了。”
张御道:“庄首执并没有做错,拒绝玄廷征召,还以此为条件索要职位,若按御之意,那应该惩以重罚,庄首执事后仅只是罚去玄粮之利,而未曾另行处置,看来已是顾念其人以往所立功劳了。”
武廷执沉声道:“只是今日,其人现在却又要求廷执之位,看来仍是不肯放弃原先之念,便看陈首执如何看待此事了。”
张御思索了一下,没再多言。
飞车不一会儿就回到了清穹之舟深处,两人下了飞车之后,便来那一方空域之内寻到了陈首执,并将此事叙述了一遍。
陈首执道:“武廷执如何想的?”
武廷执道:“武某以为,要是事机能够在眼下解决,那也不妨让他解决,因为元夏之事才是第一位的,余者可以先方一边,一切可待击退元夏之后再议。不过碍于玄廷规矩,我可许他一个暂行廷执的权柄,若是他有所不妥,那么也可以随时摘了去。”
所谓暂行廷执权柄,那是一旦战时廷执若死伤过多,人数少缺,或者在商议一些重要事机时,让功行出众的玄首暂列廷议,若是做得好,则成为真正廷执,若是做得不妥,则是可以废除。不过这一条规矩自有天夏以来倒是还从来不曾用过。
陈首执看向张御道:“张廷执的意思呢?”
张御道:“御以为此人不会同意这个意见,此人对玄廷廷执之位颇有执念,不会只接受一个可被挪去的虚位。再则而观此人之过往,明明有能力,却又不肯入各洲宿镇守,说明此人要得是权柄,而不是职责。
而这一次,一旦天夏战胜元夏,便可能得窥上道,那么此人更不可能退让了。”
若是战胜元夏,上道真的有所显露,那么身为廷执,肯定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人怎么可能放弃?
而且还有一点他没说,此人若是裹挟此事入廷,隐隐然就成了这些云海潜修道人的领头之人了,他记得以往也不是没人动过这方面的心思,这里定不能放任。
陈首执沉声道:“以往庄首执曾拒绝此人两次,若是问我,我之回答亦是回绝,此人与我道念相异,纵是功行足够,也不合入我廷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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