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埋葬众神 第98章

作者:见异思剑

“你上次是在杀人,对吗?”小女孩说话的声音发颤。

“嗯。”

“哥哥好厉害。”小女孩露出了崇拜的表情。

林守溪不想再这个话题上进行下去,转而问:“你现在在哪里?”

“诶。”小女孩被问住了,她摆摆手,带着歉意道:“这个是秘密,不可以说出去的。”

林守溪没有追问,他打量着少女身居的剑阁,哪怕只是隔空凝视,他依旧可以感受到每一柄剑中的古意,它们就像是帝王座下最精锐的军队,一眼便能望见齐整整的肃杀之气。

这应是城墙内的某个大宗门。

小女孩也在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影子,在她的视角里,林守溪只是一道虚幻的白影。

这是家里的小剑楼,也是给她关禁闭的地方,几天前她犯了错被关了进来,无意间看见了那道白色的身影。她吓得不轻,以为撞见了什么鬼魂,连忙将此事报告了师父,可家中之人检查了一通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只当她又是在胡闹。

只有她知道自己没骗人,这座小楼里是真的闹鬼了……当时的她害怕了好久,睡觉的时候都不敢将头探出被子,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从今天起一定要早睡早起努力修行按时吃饭不再惹事,争取不再被关到禁闭室里去。

她成功坚持了三天。

她的坚持打动了自己,于是决定奖励一个懒觉。谁知醒来的时候已暮色四合,睁眼就是老师们板得铁青的脸,她自觉地跑来了禁闭室,跪在铁剑之间反省。

好奇心使她战胜了恐惧,她凝视着供奉在最中央的剑,情不自禁地开始了冥想,冥想中她见到了那抹浮动的白影,白影平躺着,像是睡着了。

她好奇地打量了许久,像是幼小的牛羊盯着光斑发呆,过了一会儿,白影动了,画面却被切断了。

她尝试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用手握着这把剑时,冥想会强烈很多,她再次见到了那个白影,并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与其进行了交流。

这个鬼魂冷冰冰的,但看起来也还是蛮和善的。

小女孩观察着他,内心做着判断。

“你握着的这把剑,有名字吗?”林守溪进一步问。

小女孩想要将从架子上取下,却发现根本拿不动,她改坐为站以便更好地发力,却依旧无法将其举起。

“其实我平时练习很刻苦,臂力不差的,只是这把剑实在太重了。”小女孩委屈地解释,试图挽回一点颜面。

林守溪笑了笑,表示理解。

小女孩努力了一番,最终放弃,她颓然坐下,目光绕着剑打量了一番,摇头道:“剑鞘上没有写名字。”

“那剑身上呢?”

“拔不出来。”

小女孩就此放弃,她也不愿意让这个和善的大哥哥失望,捏紧了拳头,说:“等我以后长大了,就问家里讨要这柄剑,到时候我想给它起什么名字就起什么名字。”

林守溪还未习惯在剑中见到这样的小丫头,他想随口鼓励两句,却听少女突然缩回了手,以很标准的坐姿坐了回去。

“有人来了。”她低声说。

画面就此中断。

林守溪重新睁开眼,面色不见半点涟漪,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陈宁偷偷地打量着他,林守溪侧过头,问:“怎么了?”

陈宁微微慌乱,只是说:“三界村快到了。”

三匹马走出山峡时,天已黑了,上空狭窄的天空一下辽阔无垠,寒风迎面,沿着下行的山道望去,隐约可见几大片垒起的泥土高墙,幽静的星空就悬在它们的上头,璀璨而神秘。

这里的村庄也竖着高墙,落着城门。这是他们在这片邪灵妖物横生的大地上立足的根本。

马车驶回来时,高大土墙的垛堞上有人影攒动,虽隔得很远,林守溪依旧能察觉到有数十支箭矢瞄准了这里。

漆黑一片的城墙下,不知哪里浮现出了一个人影,人影披着灰袍,与陈宁的父亲随口说了几句,然后打开车厢,开始检查里面的物品。

关于林守溪的来历,他也做出了解释了,灰袍人转过头,望向了这个横坐在马背上的少年。

林守溪看清了灰袍下的模样,神色一紧。

只见这身灰衣之下,罩着的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非但没有五官,还没有头发,仿佛他只是一个人的粗胚,还未来得及将其他的特征描刻上去。

但就是这样人,却在认真地‘盯’着林守溪看。

林守溪毕竟初来乍到,他还在思考要不要伪装出害怕的模样,此人便扯了扯自己的灰袍,遮住了没什么好遮的脸,让开了身子。

沉重的大门被拉起,马车驶入,垛堞上的人隐去,毗连的屋楼撞进了视野,在黑夜中绵延远处。

他们抵达了三界村。

林守溪原本以为三界村内还有两道土墙,用以区分仙、人、妖,但里面没有,一眼望去,这座辽阔宛若城池的村庄确实被划出了分界,但用以划分的是河流。

马车一前一后地驶过还算宽敞的中央街道,林守溪看清了两侧屋子的模样,这里的房屋与其说是房屋不如说是洞窟。

与中央的车道相比,两侧蜂巢般的屋子显得窄小,它们没有规则的排列着,有的裸露地表,有的埋在地下,远远就可以闻见怪味。

前面的河倒是意外地清澈,过了河之后可以看见大片的田,田里种的不是稻谷,而是棉花似的东西。

人的居所虽依然紧凑,但明显要整齐更多,最前方仙人居住之处则是真正的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任何建筑,唯有一株高塔般的巨木拔地而起,在黑夜中无比醒目。

“那是神桑树,是我们敬奉的神木,传说它是古代扶桑神木飘入尘世的种子所化。总之,它赐予了三界村洁净的土地,赐予了粮食与安稳,我们是依靠神木存活下去的。”

陈宁虔诚地向他介绍道。

这棵树确实高得不同寻常,突兀如海中的孤岛,但林守溪暂时不关心这个。

“那个灰衣人是怎么回事?”林守溪问。

“哦……他呀。”陈宁看向林守溪的眼光依旧带着好奇,“我看公子这么冷静,我还以为公子知道。”

林守溪更加意识到,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是无知的,过去他与这个世界之间的窗口是小禾,小禾虽总骂自己笨,但骂完也会耐心地给他讲解,此刻窗口消失了,他只能靠自己去打探这个世界的本貌。

“我从小就没什么表情。”林守溪面无表情地说。

“额……这是一种病吗?”陈宁更加好奇,问完之后她掩唇,意识到自己唐突了。

“我没病。”林守溪自信地说。

陈宁的眼神更加好奇,不过高人通常有奇怪之处,她生怕他不耐烦,不敢多问,连忙给林守溪解释起了那灰衣人。

“那是偶衣人呀,就是……穿着偶衣的人。”

“偶衣?”

“嗯,偶衣是仙村一位婆婆用特殊的皮料缝制出的东西……放心,不是人皮,总之,这个东西被称作偶衣,偶衣可以完美地套在人的身上,遮蔽人原本的面容,但它也只是个遮蔽作用,不妨碍呼吸、吃饭、视物。”陈宁想了一会儿,用最简单的话语再解释了一下:“它就相当于你的另一层皮肤。”

“修真者之造化果真奇妙。”林守溪夸奖了一句,旋即又想到一个问题:“这个偶衣可以定做么?”

“当然可以,婆婆手艺很巧的,只要你支付的代价足够,做成什么样,做得多逼真都没问题。”陈宁说。

“代价?”

“嗯……相当于你们城墙中人提到的,钱。”陈宁笑着说:“不过婆婆是仙人,不收钱,只要‘代价’,有的人穷尽一切就是为了让老婆婆做一件偶衣,也有很多人得到偶衣之后永远钻在里面,再也不用真面目示人。”

陈宁叹了口气,又补了一句:“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听说那位婆婆最近闭不见客。”

“为何?”林守溪继续问,他不愿放过一点信息。

陈宁左右环顾,将声音压得更低,“因为……那位老婆婆最近在缝制一件很伟大的东西!”

“很伟大的东西?”

“嗯……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我没什么机会去仙村。这只是传闻,我也不知道真假。”陈宁说:“总之,仙村有很多的能工巧匠的,你也是仙人,以后应有机会与他们见面,只是听说他们脾气都很怪……”

马车停了下来,陈宁连忙住口。周围的巷子里,有灰衣人幽灵般飘出,围住了车厢,开始卸货。

林守溪观察着他们,发现他们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几乎都一模一样,根本无法辨认谁是谁。

铁皮车厢打开,尸体被一棺材一棺材地运了下来,灰衣人手脚灵活,抬起棺材,转眼间就消失了。

“你要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灰衣人头转向林守溪,声音木讷地说。

“他是个好人,他救了我们,没有他的话,那件东西可能已经被抢走了。”陈宁走上前,帮林守溪说话。

“正因如此,才要更加小心。”灰衣人语气低沉:“那件东西是绝密,按理说不该走漏风声。”

汉子低下头,他愧疚道:“我也很奇怪,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险些坏了尊主的大计。”

运送尸体也是尊主交待的任务,但这只是表面,将古卷安全地运送回村才是最重要的,此事只有陈宁与她爹知晓,哪怕是两位随行的叔叔也被蒙在鼓里。

此行有惊有险,所幸他们还是将古卷送了回来。

“你们是要确认我有没有危险么?”林守溪问。

“是。”灰衣人回答。

“我随你们走一趟吧。”林守溪平静地说。

此处虽然陌生,但他也没有过多的担忧,一来是他问心无愧,二来是他的直觉没有给他什么危险的警兆。

灰衣人闻言,将头重新低回了衣袍里,身影无声无息地朝着人村与仙村之间相隔的大桥飘去。

林守溪缓步跟上。

夜空中响起了一声鸟鸣,鸟鸣尖锐,林守溪循声望去,很快见到了它的踪影,那是一只山鹰状的、在天空中巡逻的鸟,与山鹰不同的是,它的身体是木头构成的,仿佛机关术,但不知被什么手段赋予了生命。

仙村黑得出奇,里面几乎看不到一丝光,行走全凭本能。

开门声响起,他被带入了一间屋子,这间屋子却是亮堂的,屋中有一张兽骨雕成的长桌,桌后坐着一个背如驼峰的老人,老人的眼睛眯起,也不知道是醒是睡。

灰衣人将他送进去后就离开了。

“又是新来的?”

老人听到了动静,抬起头,看向了林守溪,沉默片刻后由衷夸赞:“好俊的娃。”

林守溪很自然地在那张骨案前坐了下来。

“别怕,三界村隔三差五都会有人来投奔的,尊主心善,一般而言没有敌意的都会收容,安排个住所让他自力更生。”老人说。

“若有敌意呢?”林守溪问了一句。

“那就会成为神桑树的养料。”老人抬起头,“怎么?你小子是打算逃了?”

“只是问问。”

“这可不兴问啊。”老人乐呵呵地笑着。

“我怎么证明自己没有敌意?”

“这个简单,老头子用家传的神仙法器测测你,一测便知了。”

老人在骨案上一阵摸索,将肋骨颅骨陆续拆下,寻找。

一测便知真假……林守溪同样感到好奇,这又会是什么神奇的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