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见异思剑
林守溪想到慕师靖气急败坏时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空山的百年盛典么……」
林守溪这才想起来,白祝与他说过,她为了紧跟师父的步伐,也参加竞选了百年名师,并成为了炙手可热的竞争者。
想必就是那场盛典了。
「白祝那丫头怎么样了?」林守溪很担心。
「放心,有我看着她呢。」时以娆说:「白祝的事我已知晓,我会全心全意教导她的,在教书育人方面,我远比那位所谓的百年名师要强。」
「嗯,这点我相信时姑娘。」
林守溪对于宫语的教育水平,始终持否定态度。
有了时以娆督促,他彻底放心了下来,剩下的,就只能看白祝自己的造化了。
之后。
林守溪炼丹的闲暇之余,时以娆便会与他说话。说着说着,时以娆又问起了当年之事。
「当年,你见先祖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时以娆问。
先祖……
时以娆的先祖是洛初娥。
当初,林守溪就是凭借着洛初娥的戒指救下的她。
为了平稳时以娆的道心,林守溪隐瞒了不死国的事,如今前尘已渺,隐瞒再无必要,林守溪便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
「洛初娥给楚仙子种下了色孽之印,令仙子备受折磨,如今我也被色孽反噬,险些沦为情火下的奴婢…或许,这便是对我这一血脉的责罚。」
时以娆听完之后,幽然轻叹,她又想起自己所修的是大日冰封之术'而林守溪所修的是'九明圣王之火',更觉一切早有预兆,想当年,她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孩子,决计想不到如今之事。命运像是扑朔迷离的影,在荒诞不经中描绘出既定的轨迹,置身其中的人自以为清醒,却永远后知后觉。
不过,被色孽吞噬时,她并不痛苦,相反,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快乐,甚至让她有一种这样死去倒也合适'的心思,是林守溪阻止了一切的发生,林守溪拯救她时,她只觉得他要将自己连同整片寰宇太虚捅穿。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在自救。
时以娆时常会想起这些,只是当时画面太乱,她神智不醒,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所谓的命运,不过是邪神强加给人的灾难,你本该是无忧无虑的云上仙子,不该承受这些。」林守溪说。
时以娆不置可否。
说起皇帝,她又想起一事,说:「对了,我教训过清斋与青芦了,清斋本就是执念所致,如今邪神被除,封印也就随之解开,剑与神女的羁绊断裂之后,控制她们的傀儡之线跟着断了,清斋也似大梦初醒,渐渐接受了这一切,青芦则要固执得多,这些天,我带她走遍了圣壤殿,将一样样证据摆在她面前,在看到皇帝亲笔原初隐生之卷后,她才终于相信…」
「清斋还说,等你醒了,她会亲自来与你道歉。」
时以娆轻柔地说着,看向了林守溪。
「不必了。」林守溪摇了摇头,说:「我相信,叶神女与凌神女过去都是极好的人,如今大梦已醒,迷途知返,有你这个姐姐在,未来的她们一定会成为真正的神女。」
「我也相信。」时以娆说。
说完这些之后,时以娆问:「还须多少丹材?」
「还须云空山的净火石莲、云上长生琅玉和一截琉璃霞彩,还有神守山听经长大的万年桐树金叶、道生太岁和紫气仙鸾之羽,最后还须一朵玲珑九窍血真花,此花不见于世,但丹书告诉我,不久之后,它会在望野城盛开。」
林守溪如实说道。
他说的每一样都是阳光孕育出的极致珍宝,如今,也要由它们反哺烈阳。
时以娆一一记下。
「还须几日炼完?」时以娆最后问。
「三日。」林守溪胸有成竹道。
这段时间里,这位绝世丽人相伴左右,他们言语相敬,无半点旖旎暖昧,只似道友。
直至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
太虚之中。
所有的星辉一并投入鼎炉,被火焰浸透后焕发出烈阳的光彩,鼎火吞吐变幻间,炉前的林守溪被照得长发如金。
轰——
鼎炉内部炸开。
火焰尽数熄灭,一片漆黑,许久之后,黑暗中,才终于有一点火星亮起,小若丹丸却是至纯至炽。
今日,星外煞魔之力已被它汲取殆尽。
「恭喜。」
时以娆也松了口气。
「多谢时姑娘护法。」林守溪抱拳。
即将分别之时。
时以娆却拉住他。
「时姑娘何事?」林守溪问。
时以娆竟缓缓转过身去,当着林守溪的面,淡解衣裳,后领垂落,露出了雪白光滑的秀背。
「你的经文呢?」林守溪问。
「道门楼主说的没错,大日冰封之术不算神术,只算执迷不悟的逆反之术。」时以娆说:「太阳就是太阳,何必以冰雪裹心,与光划清界限,既然知晓这是多此一举,我便将这过去引以为傲的心法尽数擦去了。」
「恭喜时姑娘道心明悟,更进一步。」林守溪说。
时以娆冷漠的仙靥浮现出柔和的笑。
她取出了毫笔与金色的墨,半跪在地,将它端到盘膝而坐的林守溪面前,问:「可否有劳林公子将九明圣王之经抄录于我之身,我愿做你同道中人。」
林守溪沉默良久。
最终,他接过了笔与墨。
云裳飘坠太虚。
神女半跪在地,秀背裸露,手捧青丝掩胸,林守溪神色庄重,挥毫书写。
九明圣王之经写毕的一刻,神女玉肌生辉,宛若金色丝绸。
「多谢。」
时以娆合上莲袍云裳,仙靥出尘依旧。
被汲取干力量的邪神连这虚假之宇都难以撑住,一切开始坍塌。
林守溪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
「时姑娘再见。」他与她告别
时以娆却是淡笑摇头,说:「并非别离,何必告辞,今后我们同修一脉,大道尽头自会再见。」
时以娆转身离去。
崩塌的太虚中,随着她衣袂飘卷,一颗颗星辰化作陨铁之剑,跟在她的身后,随着她的衣袂一同载沉载浮,如万千横空巨舟。
她眉心的色孽之印彻底消失不见。
从此以后,她又是仙姿飒然的神女了。
林守溪醒来时,神殿已被清理干净。
看着悬空的钟历,他才知道,原来已是两个月过去。
天空正下着雪。
这已不知道是第几场雪了,整个圣壤殿细白一片。
他来到居所。
昏昏欲睡的慕师靖看到他,陡然清醒。
「师靖久等了。」林守溪说。
「我还以为你日夜与神女鬼混,乐不思家了呢。」慕师靖讥讽道。
「我也时刻想念师靖,只是,我日盼夜盼,不知为何师靖没来太虚间寻我。」林守溪沉吟道。
「我……」
慕师靖语气一滞,道:「飞升太虚,于我而言易如反掌,我只是懒得来找你罢了。」
「慕姑娘所言极是。」
「哎,你这什么语气啊?是不是要讨打了?」
慕师靖再度气急败坏,狠狠揪他耳朵。
白祝见师父回来,也很高兴,连忙向师父汇报近日的修道成果,林守溪给予肯定的同时,也很担心,说:「白祝虽已勤勉,可这样下去,短短一个月恐怕无法跻身人神。」
「没关系的,白祝已经想开了,这段时间是白祝这几十年里最快乐的一段时间,至于与童弯的比试输赢,没关系的。」白祝笑了笑,说:「只要师父别对白祝失望就好。」
「不会的。」
林守溪揉了揉她的发。
再推门而出时,门口忽然多了两个人。
是两位神女。
叶清斋与凌青芦跪在雪地中,手捧戒尺。
风雪中,神女的身影犹显凄清落寞。
「你们这是何必?」林守溪问。
「是慕姑娘说,这样道歉你会接受。」凌青芦解释道。
「哎?我…我没……哎,凌青芦,我虽然没有特意嘱咐,但你应该知道这是不能乱说的呀!」慕师靖羞恼。
凌青芦一脸茫然,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出卖了慕师靖。
白祝、楚妙、林守溪一同看向了她。
「慕姑娘呀……」
林守溪抚摸着雪中的木尺,将它拿在手中把玩,并说:「多谢两位神女赠礼,既然是师靖的心意,那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