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见异思剑
“我来救你。”千味说:“我在大焚宗掌勺多年,很少有朋友,你这丫头是其中一个,我不想你被这丑东西吃掉。”
“千味……”
初鹭震惊无言。
她本以为,那次断指之后,千味是将她视为仇敌的,哪怕后来千味与她做了解释,她也觉得,她与千味的交情,只是在盛饭菜的时候,他给自己多打半勺汤、多捞半块肉。
她从未想过,生离死别之时,千味会来救她。
“你很像我死去的女儿。”
千味说着,掏出了精心打磨的菜刀。
初鹭知道,他根本没有女儿,他只是想找一个救自己的更合理的理由。
巨虫无法滚灭这种火焰,于是它干脆放弃,直接朝着千味扑了过来。
千味挥舞着菜刀冲了上去。
他眼神平静。
仿佛他面对的,只是一根腊肠。
“不要——”
初鹭伸出手,痛苦大喊。
仙邀带着初鹭飞快逃离,没有回头。
毫无悬念,千味根本不是这怪物的对手。
他只拖住了片刻,下一息,巨虫就用头颅将他锤飞,千味摔入一片废墟之中,生死不知。
巨虫被圣焰灼烧,终是动怒了。
它对空咆哮。
诡异的音波以它为圆心扩散开来。
所至之处,人们无不陷入幻觉之中。
哪怕是仙邀也不例外,她的两个精神本就在不断抗争,此刻有外力一推,好不容易稳住的精神立刻失衡,她惨叫着跪倒在地,口喷鲜血。
“姐姐!!”
初鹭也跟着摔到了地上,她爬了起来,抓住姐姐的双肩,神色惊怖。
死亡从不会因为亲情而网开一面。
巨虫的阴影转眼将她们笼罩。
肉虫要将她们吞噬之时。
狂风刮过。
初鹭还未回神,就已落入了一个硬朗的怀抱里。
“还好,没来晚。”
沉稳的声音夹杂着庆幸在她耳畔响起。
“师父?!”
初鹭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飞快流下了眼泪。
林守溪没有时间安慰她,他抽出湛宫,对空挥出,将荒谬的精神之力斩碎,之后她带着初鹭飞快撤离了战斗的中心。
“姐姐,姐姐还在那里!”初鹭大喊。
“别怕。”林守溪说。
初鹭回头望去。
小禾师娘正立在姐姐的身前。
慕师靖与殊媱稍慢一些却也在来的路上。
“血之灵根还能用,对么?”小禾回头瞥了仙邀一眼。
仙邀轻轻点头。
被火焰灼烧的肉虫再度攻来。
同时。
两道龙吟声在大地上响起。
威严而清亮,那是震怖大地亿万年的咆哮,足以将这怪虫灵魂深处的恐惧唤醒。
龙吟声来自小禾与殊媱。
封印解开。
巨大的白色翼膜哗然张开,鳞片发出钢铁般的开合之音,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在落日余晖中腾起了夭矫而曼妙的神姿,她们悬停天空,空气中细微的雷电被她们凝聚在了掌心,化作弑神的长矛!
这是神话图卷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哪怕是活了六百多年的仙邀都呆滞在这画面的神圣之美里。
但殊媱与小禾毕竟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女,远未成为真正的王。
以这肉虫的力量,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可与生俱来的恐惧被唤醒之后,竟连反抗的意识都被磨灭了,它再不是横行无忌的怪物,而是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愤怒的白龙振动双翼从天而降。
她们仿佛雪白的圣火,拥有焚烧一切的力量。
利爪挥舞出凄美的弧线。
宛若刀光。
暮色下。
怪虫凄惨的嘶叫响彻天地。
许久。
灾厄邪魔制造出的怪物再度成为了堆积的血肉,没有半点生机。
仙邀用血之灵根平复了小禾的龙血,并将红绳缠绕回了她的手腕。
林守溪从储物戒中取出新衣,披在了小禾因龙化而赤裸的身躯上。
殊媱也披上了新衣。
她却半点没有杀死怪虫的喜悦,而是跪在地上,喃喃自语:“大灵乾树……大灵乾树有危险,祂快要死了,我感觉到了,我真的感觉到了……不行,我要救祂,我必须去救我的父王!”
“你怎么救它?”慕师靖蹙眉。
“我能救,我就是能救!我是大灵乾树唯一的希望!”
殊媱固执地说着,并危言耸听似地说:“我们必须去,如果大灵乾树被毁,所有灵根的拥有者都会毙命!”
林守溪没有多言。
他隐隐有种感觉,这次的邪魔之乱,只是真正浩劫的开端。
“我先带她们离开这里。”
林守溪看向伤的不轻的初鹭与仙邀,说。
初鹭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撒开了师父的手,朝着某片废墟里跑去。
她用力地扒开了几块大石头,看到了被砸的肠穿肚烂的千味。
这个大焚宗最有名的厨子已经奄奄一息。
他看着初鹭,好一会儿才辨认出她的样子。
“我来救你!”初鹭哽咽道。
“我必死无疑了。”
千味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状况,他叹了口气,说:“可惜,我还有遗憾。”
“什么遗憾?”
“我和你说过的,我想尝尝我心脏的味道……我还没尝过呢。”
千味双目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这个遗憾比他的惨死更加痛苦,他说:“初鹭,你是我的朋友,你能帮我实现这个心愿吗?”
“我……”
初鹭张了张口,寒气涌上背脊,“我要怎么帮你?”
“我身上有刀,你帮我把我的心脏剖出来。”
“这怎么可以?!”
初鹭本能地拒绝,拨浪鼓般摇头。
千味的头已被压烂了一半,转不过去,只能转动些眼珠子,“就当是我求你了……初鹭,你也不希望我带着遗憾死掉吧……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刀在废墟中闪着橘色的光。
那是最后盘桓的天边的夕色。
刀光并不明亮,却让人无法忽视。
初鹭跪在废墟里,看着这个不成人形的胖子,眼角似被刀刃的反光刺痛,止不住地流着眼泪。
千味的眼神越来越涣散。
某一刻。
初鹭大叫了一声,抓起了一把刀,双手紧握刀柄,插入了他的心口,一拉。
千味发出了凄惨的喉鸣。
血管一根接着一根被切断。
刀坠落在地。
刺鼻的腥味里,初鹭用双手挖了许久,终于将鲜血淋漓的心脏捧出,递到了千味的嘴边,千味艰难地啃了几口。
“有盐巴吗?”
千味这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