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见异思剑
逆光的关系,初鸾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她上身那与身段不符的宽大白裳,以及一双微微交错的、被玄色薄袜紧裹的玉腿,尖头高脚小鞋里与地面敲击出脆响,女子缓缓走到她面前,冷冷看她。
“你是谁?”
初鹭心生恐惧,恐惧之余,她又诧异地发现,来者的容貌竟丝毫不输姐姐真国何时有这等人物了?
白裳玄丝的姐姐来到她面前后,二话不说,直接出手。
初鹭心头一惊,反抗的本能令她的身体做出反应,她跳跃起来,去拆解对方的招式。
一时间,这狭窄的房间内,拳脚之风发出阵阵短促的声响。
初鹭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很快被逼至角落,气喘吁吁地望着对手,像一只负伤的小兽。
“你到底是谁?”初鹭总觉得,对方的招式有点熟悉。“你的武功果然有问题。
来者正是慕师靖,她冷冷地盯着初鹭,佯作严厉,道:“我是大焚宗的搜查女官,我看过你的比试,你的招式来路不明,与任何一宗都对不上,这是哪里学来的邪术,从实招来。
初鹭心弦绷紧。
这段时间,她连战连捷,风头无两,但她没有想到,这风光之下,大焚宗的老家伙们早已暗中盯住了她!
这可怎么办,她该怎么解释这武学来历
“这是我家传武学。”初鹭说。
“家传武学?”
慕师靖摇了摇头,说:“我的耐心很有限,不愿在你这个小丫头这里空耗,你若还不说实话,我可就用刑了。”
“大焚宗有规矩,不可滥用私刑。”初鸾说。“我秉公办事,岂是私刑?”慕师靖反问。
初鹭不知如何辩驳。
慕师靖拽着她的衣领将她拾起,她盯着初鹭的眼睛,用轻而可怖的声音缓缓说:“你应该知道,大焚宗有一个试药用的鼠房,里面暗无天日,却养着数万只灰鼠,它们中的鼠王可比你还大呢,你觉得,把你扔进去,它们会喜欢么?”
初鹭瞳孔凝缩。
她最害怕的就是老鼠,慕师靖的话语钻入她耳朵时,她似乎听见了老鼠啮齿时刺耳的声音。
“不不要不要”
初鹭惊恐万分。
“我说了,我没有听你求饶的耐心,将你的招式来历说出来的,否则你就去和灰鼠作伴吧。”慕师靖声音更冷。
初鹭紧闭嘴唇,浑身颤抖,虽是天人交战,却一字不吐。“还是不说么。”慕师靖一点点凑近她。
“真的是家传武学”初鹭生涩道。
“即使被老鼠一点点嘴掉身体,也要隐瞒吗?”
慕师靖冷笑一声,松开了手,冰冷道:“你这般重情重义,你师父知道么?”“师父你说什么?!”
初鸾大惊,稚嫩的小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崩溃之色。“好了,不瞒你了。”
慕师靖随手展出了一张纸,递给了初鹭:“此人已被我们擒获,他将收你为徒之事供了出来,本该直接处决你的,但宗主惜才,让我来看一看,你对大焚宗是否忠心耿耿,可惜”
慕师靖摇首,声音黯然:“你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怎么可能师父怎么可能”初鹭睁大眼睛,眼泪流下下来,她爬到慕师靖脚边,抓住她的衣襟,问:“你是骗我,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还不愿意相信么。
慕师靖摇首,看着匍匐在脚下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啊,他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了哦,初鹭,你要逐字逐句听一听吗?”“不不要!!”
初鹭梧着耳朵,哭了起来。
屋外。
一处山崖上。
林守溪与小禾坐在一起,看雪。
“慕姐姐整日就知道胡闹,初鹭才十三岁哎,她非说要给她来个魔考,一验虚实,还不许我们偷听,哎希望初鸾别太吓到的好。”小禾说。
“师靖应是有分寸的。”林守溪说。“也难为你这般相信她了。”小禾说。
“要是吓到了初鹭,我替这个小徒弟“报仇,就是了。”林守溪笑着说。
“报仇?”
小禾意味深长地拖长了些语调,掐了他胳膊一下,说:“这些日子,你好像与慕姐姐玩的很开心呀?”
“我与师靖分别这么久,当然是要好好陪伴一番的。”林守溪心虚地说。
“那”
小禾盯着他的眼睛,问:“那你们之间,做那件事了吗?”“我”
“我只是好奇,你说实话就好。”小禾温柔道。
“我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林守溪为难。两人说话时。
雪原上,似有一道蓝紫之影一闪而过。
“你看到了吗?刚刚有东西过去了!”小禾立刻警觉起来。“好像朝初鹭的房间过去了。”林守溪也注意到了。
两人立刻跃下高崖。
与此同时。
初鹭屋内。
正在冰冷拷问初鹭的慕师靖背脊一寒,转身之时,冰寒之意已然袭面,她被一股巨力推按到了墙壁上,一截剑尖抵住了她的咽喉。
“怎么是你?”
慕师靖看向来人,发现竟是仙邀。
仙邀同样露出了疑惑之色,“你怎么在这里?”旁的初鹭也愣住了。
小丫头呆坐在地,檀口半张,反应过来后连忙大喊道:“姐姐,你快放了慕师娘!”
第401章 馨宁之夜
“慕师娘?你认识我?”
慕师靖被初鹭脱口而出的称呼震惊了,一时间竟忘记了抵在脖颈处的锋刃。原本清晰明了的场景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我”
初鹭低下头,弱弱地说:“我没有想要拆穿慕师娘的,初鹭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一时心急,就.”
“你早就知道?”
慕师靖刚刚还沉浸在惟妙惟肖的妖女扮演之中,并为之沾沾自喜。此时她才幡然醒悟,原来这小姑娘早已知晓真相,是她一直努力配合自己演戏.
怎么会这样?
慕师靖从未想过,自己在这样一个晚辈面前还能翻船!
哪怕此刻是危险关头,慕师靖的脸颊还是不由自主地羞红了,她连忙将矛头转移到了仙邀身上,冷冷地问:
“仙邀,你身为真国第一灵术师,竟这般言而无信?你暗中跟踪也就算了,竟还要行这等偷袭之举?”
“她应该不是来找师娘的。”初鹭小声地插了一嘴。“你住口!”慕师靖喝道。
慕师靖不傻,她从那声“姐姐”里就知晓了她们的关系,此时此刻,她只是生硬地把话题从她被小女孩戏耍这件事上移开罢了。
当然,慕师靖也绝不会想到,林守溪随手收的徒弟,来头竟这般大。不过这也的确像是林守溪能做出来的事
仙邀也理解了一切。
她玉指一屈,真气显化的剑刃随之收回。
这位清圣宗的宗主大人双手负后,冷冷地看了初鹭一眼。初鹭努力挺起了些胸膛。
“我还当你死了。”仙邀说。初鹭唇儿轻颤,欲言又止。
“我今日来大焚宗,不是来找你的,方才也只是碰巧路过罢了。”
仙邀淡然开口间,一朵朵素雅之花在她发后生灭,简朴的房间霎时繁花似锦犹若仙境。仙邀娴静踱步,道:“有些长辈好面子,喜欢用淡漠掩盖自己的关心,如果你这般想我,那你是愚蠢的,我只是不希望你在我眼皮底下,死在龌龊贼人之手罢了。”
“你说谁是龌龊贼人?!”慕师靖怒目而视。“你明知道答案,为何还要问我呢?”
仙邀看向慕师靖,悠悠开口,替她做出了回答:“原因是你不够强大,你若足够强大,可以直接出手教训我,打到我道歉为止,但你太弱小了,你明明听清楚了,却还要故作懵懂地发问,是希望我大发慈悲,用虚假的礼节把刚刚的话收回去吗?”
仙邀说这些讥讽之言时,面颜始终冷淡,没有一丝涟漪。“你”
如仙邀所言,慕师靖觉得,她如果有足够的力量,一定要将这张令人愤怒的脸掌掴到发红发肿。
“师娘别生气,姐姐平时说话就是这样的哪怕对长辈也毫不客气。”初鹭小声说。
“愤怒与装狠不是力量,慈悲与怜悯更不是。初鹭,我能将自己与宗族黏腻的纽带切断,是因为我足够强大,你效仿我,不会让我高看你一眼,只会让我觉得你愚蠢。”仙邀平静地说:“你知道么,在你出生之前,你娘还战战兢兢地问过我,问我能不能把你生下来。”
原本还在劝慰慕师靖的小姑娘一下子呆若木鸡。她想起了母亲温柔的脸。
这等冰冷的话怎么可能是从她慈爱的娘亲嘴里说出来的呢?“姐姐当时怎么回答的?”初鹭涩声问。
“我说,我不在乎。”仙邀说。初鹭心头一涩。
“我对可以下杀手的人从不废话,你们可以被我讥讽已是极幸运之事。”仙邀最后说:“这个世上有此资格的人,不多。”
慕师靖胸脯起伏,气的不轻,但她没有反驳,因为她知道,她一旦辩驳,定会被这个女人再抓住话头,狠狠嘲讽一顿。她打不过她,只能忍气吞声。
仙邀不再多言。
神女来如微风去如幻影,须臾不见了踪迹,仿佛从未来过。
慕师靖与初鹭盯着仙邀的位置,这两个被她唇枪舌剑伤了的少女,神色皆很差。
林守溪与小禾恰好屋外疾掠进来。
他们先前被慕师靖驱逐到了高崖之上,一路掠至此处耗费了不少时间。此刻见到初鹭与慕师靖皆安然无恙,两人不由松了口气。
林守溪打量着慕师靖的脸色,一时分不清,被魔考的人究竟是谁。他走到慕师靖面前,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慕师靖仰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喷薄出了火焰,她恼道:“你明明知道初鹭知晓一切,偏偏不说,还放任我来魔考她,你们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哼,今日若非仙邀突然到来,我真要被你们这对恶师徒蒙在鼓里了!”
“?”
林守溪也愣住了,“初鹭知道什么?仙邀?刚刚来的人是仙邀么,她怎么会来这里?”
“你还装傻?我什么都知道了!”慕师靖气鼓鼓地说。林守溪与慕师靖对视。
林守溪的眼睛里一片迷茫,慕师靖则是一股忙着给他定罪的劲。唯有小禾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初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