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埋葬众神 第396章

作者:见异思剑

“我看小禾看得挺兴奋的呢。”宫语咯咯地笑。

“你……你们……”行雨顿时语塞,最后只悻悻然轻声说了句:“你们可真是满门变态!”

“好了,小雨儿,别岔开话题,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想的不是这个。”宫语忽然正了几分神色。

“我在想什么?”行雨淡淡问。

“你在想,你的使命有二,一是成为大地主,二是关闭世上违背天理的门。”宫语说:“你知道我的身体里藏着门,所以你在犹豫,对么?”

“……”

被说中了心事,行雨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

“司暮雪为了她心中的圣谕要杀我,你为了你肩负的责任,也想杀我,是么?你虽与林守溪说得言之凿凿,可你内心还在天人交战,在犹豫要不要找个无人之地将我杀死,然后凯旋龙宫,迎接你兄弟姐妹们的赞美,对么?”宫语的手指抵着她的龙角尖,微笑着说。

“……”

行雨咬着牙,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一会儿,只道:“放心,既然是答应林守溪的事,我肯定会做到,至于之后杀你留你,我自会定夺!”

宫语微微一笑,道:“天子之权尚托名于神授,你想杀我,又师出何名?”

“无需师出有名,这就是我一生下来的责任,嗯……姐姐告诉我的。”行雨轻声说。

“是吗?”

宫语道:“那为何这责任在你身上,而不在你的兄弟姐妹们身上呢?”

“我不是和你们说过吗,父王和哥哥们都有使命在身,不得离开龙宫,故而这‘灭门’的责任只能由本尊来担。”行雨有些不耐烦了。

“他们因何不得离开龙宫?”宫语问。

行雨微怔,一时答不上来。

“因为天道之囚。”宫语替她解答了,她顿了顿,继续道:“你们是龙,流淌着真王血液的龙,天道将龙族的王囚于深海之底,又将人族的圣人囚于北方之极,天道为何这么做,又凭什么这么做?”

“或许……或许为了人间安稳。”行雨轻轻说。

“可你们龙族做错了什么呢?”宫语继续说:“冰洋深海,暗无天日,你们有腾飞九霄之能,有行云布雨之德,这般沉沦海底,甘做囚徒,与藏匿于阴冷土壤中的蚯蚓又有何区别?苟且偷生,莫过于此了。”

行雨听着她的话,心中陡然腾起一阵怒火,这阵怒火来源于憋屈。

是啊,它们是这样神通广大的龙,为何要潜于深渊千万年?父王老朽,与海底巨石无异,九位哥哥也郁郁寡欢,日渐沉沦,若无红衣姐姐坐镇,她的童年该是何等压抑,何等死气沉沉?

“小雨儿,你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它很美,不是么?”宫语轻柔道。

行雨下意识地仰望天空。

大日高悬。

湛蓝的天空像是一层薄薄的膜,被映照得几乎透明。

她咬紧牙,真真切切地感到了一股不甘。

“那……那又如何?”行雨沉默半晌,说:“使命终究是使命,我的父王与哥哥们可以忍受寂寞,我又岂能忤逆?”

“天道囚禁了你们,对你们颐指气使,你还要心甘情愿服从……在我心里,龙不该是这样的。”宫语在她耳边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行雨心神摇荡。

“我想告诉你,行雨,东海龙宫等了千万年,终于等出了一个你,你是龙宫的第十女,是天道之外的那个‘一’,你由忤逆而孕,更应逆命而生!你还不明白吗?天道差你上来关门,就是想将你这逆命的变数重新纳入它的大道运转之中,届时,你将沦为金佛这样固执的杀人傀儡,沦为你哥哥和父王那样的囚徒!”

宫语激烈的声音在行雨的耳畔不断炸响,行雨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胸腔中热血翻涌,有使不尽的力量。

说到最后,宫语的声音又转而轻柔,仿佛耳边萦绕的春风:

“小雨儿,你若甘愿去做那囚徒,可真是宝剑困匣美玉蒙尘了呢。”

“那……我应该怎么做?”行雨痴痴地问。

“很简单……”

宫语说话时,眼前的景致豁然开朗。狂风迎面而来,山壁高崖之下,恰有一条大江滔滔而过,江道宽阔,承载着厚重的史诗,它奔腾着,咆哮着,蜿蜒流向天边,与长空合一。

这是长江。

宫语伸出纤长的手指,指着江面,然后缓缓上翘,直对苍穹,她一字一顿道:“很简单,带他们脱离囚笼,为他们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四字扎入她的脑中,令行雨浑身颤抖,激动不已,浑身血液都烧了起来!

醍醐灌顶!

是啊,生而为龙,又岂能甘愿为囚?

若非今日这位道门门主的点醒,她还要在天道的深渊里沉沦多久?!

“多谢门主点醒!”

行雨长舒了一口气,她微微屈膝,猛地狂奔,大喊道:“师尊大人,抓紧了!”

宫语紧紧抱住了她。

迎面而来的大风里,行雨厉啸着跃起、娇小的身躯膨胀,如被风吹鼓,化作一条青色长龙,它在空中夭矫腾跃,然后俯冲,劈开浪头,一头扎入大江深处,顷刻消失不见。

江流湍急。

第276章 佛退一百丈

冈峦耸立,群峰陡峭,巨山仰面压来,高得仿佛要坍塌,看一眼就让人感到窒息,越过苍黄的秋林向外望去,远山在视线里是一个个青色的峰尖。

行雨背着宫语,化龙遁入长江时,林守溪等人与金佛的周旋也早已开始。

司暮雪跟在林守溪身边,低眉顺眼,对他唯命是从。她穿着这样的衣裳,露出乖巧的形容,就好像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

神女大人脸颊上的红肿已由真气消去,但她伸手触碰面颊时依旧会感到火辣辣的痛,像是触及了烙在心里的伤疤。

昨夜还是九尾神狐,大道咫尺可及,今日堕入凡尘,为奴为婢,司暮雪心中有恨,可面对林守溪的命令时,她也只能乖乖地说一声‘是’。

沿着崎岖山道前行,林守溪与小禾一前一后,不断纵跃,像是在苍鹰利爪下逃窜的松鼠。

“你怎么这么晚才醒,梦到什么了?”林守溪在赶路之余问。

“嗯……”

小禾闻言,梦境的十年在识海中闪过,令她耳根发红,她沉吟了一会儿,说:“还能梦到什么,当然是开心的事。”

“开心的事?”

“嗯,梦见我把你休了,然后将你的妻妻妾妾尽数收入裙下,终日玩弄,都怨师靖太美,楚楚太媚,害我醒不过来呢。”小禾冷嘲热讽道。

“是吗?”林守溪笑了笑。

“当然。”小禾轻蔑一哼,赌气道:“你尽管多猎美色,反正以后都会便宜我。”

林守溪心中有愧,不敢言语,小禾横了一眼,问:“那你呢,你又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了小禾,梦里的每天都和小禾在一起。”林守溪轻柔道。

小禾听了,非但不觉感动,反而神色一厉,道:“那你还醒这么早?”

“……”

林守溪自知失言,想补救两句,深山老林之上,蓦地响起了一阵洪亮的佛唱声。

一路避逃之时,这样的佛唱时常响起。

仿佛群山中藏着寺庙,老僧正敲钟吟诵。

但这声音又不同于任何的佛经,它古怪而模糊,没有任何可供记忆的地方,只是一道承载古奥与神秘的声流。

侧面的峰尖上,突兀立着尊金佛,阳光照在他身上,射出万丈金芒。

自长安城开始,他已是第七次出现。

山中的旧寺,泥中的残佛,亦或者一串腐朽的佛珠,只要与佛相关,他都可以借机显现,幽灵般鬼魅难测。

金佛的招式同样简单,没有任何花哨之处,他的手印也很古朴笨拙,若让少林高僧见了,恐怕还会评价一句‘你不懂佛法’。

遁逃的四人中,妖气最重的莫过于司暮雪,她是金佛首先要铲除的对象,也就被林守溪当成了诱饵使用。

金佛出现之际,林守溪、小禾、苏希影默契地散开,风一样钻入林中,消失无影,独留司暮雪在山道中狼狈奔逃。

金佛降临,以指断尾,专心降妖之时,他们再从侧翼进攻,各展绝学,阻截金佛。

山谷风大,林守溪凭借着风与水的法则之力,以高崖瀑布为依仗,竟真的一次次险象环生,带着她们从金佛的追杀中突逃出去。

三番几次下来,小禾与苏希影倒没受什么大伤,只是苦了司暮雪,为了牵引金佛,她本就残缺的四尾又碎了三条,境界大跌,再不复九尾齐开的恢弘气象。

仅剩一尾的她,论境界,恐怕只与贺瑶琴旗鼓相当。

司暮雪心中更恨,但没有境界的恨是空泛无力的,相反,为了生存下去,她还必须依附于林守溪,不能有丝毫忤逆。

司暮雪独自神伤也就罢了,变化为了行雨的小禾还不忘讥讽:“九尾碎了八条,堂堂神女大人落到这般田地,实在令人心疼,我要是你,定不堪受辱,直接将最后一尾拔下,当成红绫往梁上一挂,自我了断算了。”

“……”

司暮雪听了,道心飘摇,她虽将另一个意识压在心底,但情绪难免被影响,更何况她也是狐祖,曾经祸乱天下的狐祖,骄傲强大,如何能忍受这等屈辱?

内心的挣扎只是瞬间,司暮雪理了理红发,展颜微笑,道:“主母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尾巴要那么多作甚,暮雪不过是陛下的奴儿,留上一条用以摇尾乞怜就足够了呢。”

微笑间,她朝林守溪娇媚眨眼,更是扭动腰臀,摆动狐尾,一时风情万种。

小禾看愣了,旋即气得拳头紧握,“你个死狐狸精,等此间事了,我定要将你做成狐皮大衣!”

“能与主母朝夕相伴,暮雪高兴地紧呢。”司暮雪咯咯地笑。

“住口。”林守溪冷冷发令。

“是,陛下。”司暮雪娇柔道,又问:“陛下,臣妾九尾已去其八,身负重伤,恐难远行,陛下可以背我么?”

红发神女凑近了些,试图去挽林守溪的胳膊,胸脯也缓缓靠了过去。

小禾不惯着她,直接一巴掌打开了她的手,进入下一片密林后,小禾直接一跃而起,趴在林守溪的背上,双手一环,双腿一夹,牢牢占据。

“小禾,你这是……”林守溪微惊,心想现在可不是耍小脾气的时候。

不等他说完,小禾已摇身一变,成了宫语的模样,她轻轻靠在林守溪的肩头,学着宫语清冷的嗓音,说:“前段日子与你东行时,你不也常常背我么,为师累了倦了,你像往常一样背我一程,可有异议?”

“往常一样?”司暮雪听了,不由嫣然而笑,道:“往常可不是这样的。”

小禾神色一凛,一把拧住了林守溪的耳朵,问:“你对师尊,嗯……你对为师做了什么?”

林守溪冷冷地瞥了司暮雪一眼。

司暮雪以指掩唇,一副自知失言的愧疚神情。

林守溪忍无可忍,顺手将她一把拎起,以手臂卡住她的腰肢,一边赶路,一边揍她,司暮雪哀叫不止,红尾摇曳,苏希影瞥了眼那不停乱踢的腿儿和鲜艳的掌印,不由揶揄道:“师弟可真讲究,赶路还要带个腰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