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埋葬众神 第316章

作者:见异思剑

“琳儿,她定是会什么妖法邪术,在这装神弄鬼玩弄人心呢!”徐郎辩解道。

“你住口!”琳儿再没了先前的温柔模样。

慕师靖不仅背上了瘾,更是背出了几分思乡之情,她问:“还有吗?”

徐郎濒临崩溃,拉着琳儿的手要走,琳儿却是倔强不从,咬着牙,说:“有!”

楚映婵一句话也插不上,只在一边静静看着她们互背诗文,心想这种人间奇景,恐怕也只有慕姑娘可以弄出来。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念到后面,琳儿几乎是一边哭一边在念了,她想着过去挑灯看诗的日子,心中哀凉无限。

慕师靖却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话语铿锵有力,等她背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琳儿终于彻底崩溃,她呜咽了一声,伏倒在地,大哭了起来。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些?”慕师靖压低了声音,问楚映婵。

“这不是你的错。”楚映婵轻柔道。

“也对。”慕师靖点点头,义正严词道:“拿抄的诗文来哄骗别人开心,我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人了。”

楚映婵轻摇唇珠,静默了一会儿,抿唇微笑,轻声说:“慕姑娘真是可爱。”

“什么?”慕师靖没听清。

“我说,慕姑娘真是疾恶如仇。”楚映婵无奈道。

“当然。”慕师靖从容而笃定。

另一边,手足无措的徐郎想去将琳儿扶起,可他刚刚走近,琳儿便暴怒起身,狠狠地给他甩了个巴掌。柔弱的女子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徐郎被打得转了三圈后才跌坐在地。

“你还骗了我多少事?”琳儿痛哭。

“没有……没有了啊……”徐郎浑身颤抖。

“不!你肯定在骗我,我齐国公主的身份,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吧?灯会上,你故意接近我,其实想入我们王室,对吗?!”琳儿忽然变得无比清醒。

“我没有,我没有……”

徐郎跪在地上,抱头痛哭,他也彻底崩溃了,抓着头发大声嘶喊:

“这诗卖的时候不是说好了绝不外泄的吗?亏我花了这么多钱,一点信誉也没有……该死,你们都该死!”

“你迁怒于我有什么用呢,真正害苦了你的可不是我。”

慕师靖等他哭过一会儿,眯起眸子,话语突然柔和了下来:“知道这些诗文的可不止我一个哦,我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同样的,我也一分钱没坑过你,今日一切不过巧合而已……总之,千错万错都是季洛阳的错。”

徐郎跪坐在地,身体发抖,牙咬得咯咯作响。

“哭有什么用?季洛阳不守信誉,收了你这么多钱,还在逍遥法外呢,这口气你咽的下去?”慕师靖先是惊诧,随后循循善诱道:“不如这样,你将你买诗的渠道告诉我,我帮你找到他,报仇雪恨。”

……

……

宫语喜欢水,尤其是泉水。

幽谷山涧深处,清凉如冰的泉水自崖壁的孔窍中喷薄而出,水光雪亮,如凝在空中的玉,徐徐地注入中心处的池内。

宫语在池中沐浴。

夏日光线明亮,潭水之上水雾氤氲,形成了一道斑斓的彩虹。

“你若是女弟子就好了,倒可以同来。”宫语轻笑着说。

林守溪背对着潭水,盘膝而坐,犹如入定,对身后的水声与人声充耳不闻。

许久之后,仙子玉嫩香柔的足儿踏上自然形成的深青色石阶,步态慵懒地走上岸,泉水滑过身躯,不住淌落,浓雾飘来,遮住了仙子的身躯,挺拔婀娜的曲线在雾中显得朦朦胧胧,待她穿好衣裳,泉雾消散,虹霞破碎,先前的艳冶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凌霜欺雪的寒冷。

她走过林守溪身边。

林守溪睁开眼,望着师祖冷傲的背影,问:“我们已在郊外游了三日,究竟何时去下一个门派?”

“急什么。”宫语永远都是这副娇慵的模样,她说:“我可没时间真的一个个登门拜访,先等古真派的事传出去,让一些不知死活的先收了念头,若还有强硬不听话的,我再去教训一二。”

“师祖真是高瞻远瞩。”林守溪说。

宫语闻言,却是蹙起了黛色的眉,好奇地问:“你是不是早已知道我的想法,故作懵懂问我,借机来阿谀奉承呢?”

“弟子岂敢?”林守溪摇头。

“不管你敢不敢,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为师可不是时时刻刻心情都好的。”宫语唇角勾起,笑意浅淡。

听她自称‘为师’,林守溪不由想起了楚楚,她的师尊架子与眼前的师祖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如今想来楚楚也是可怜,明明生得漂亮天赋又高,却遇到了这等霸道师父与图谋不轨的徒弟。

他跟在宫语身边,随着她来到了一座湖畔。

湖畔碧树丰茂,青草葳蕤,正是一片生机勃勃万物竟发之景,山风从夹壁中浩荡地席卷过来,湖面一下泛起皱褶,粼粼的波光好似洒满的碎银。

“你这枚戒指是洛初娥的戒指?”宫语一边漫步,一边问。

“是。”林守溪回答。

“听说你见过时以娆了,她见了这枚戒指,没有夺走?”宫语问。

“时神女人很好,弟子想将它赠给神女,报答对小禾的救命之恩,她没有要。”林守溪说。

“是么。”宫语说:“多年不见,她的性子倒是好了不少。”

“时以娆好像很牵念师尊。”林守溪说。

“她输给过我,当然念念不忘。”宫语淡然道。

“从没有人赢过师祖吗?”林守溪问。

“没有。”宫语傲然道。

“时以娆的大日冰封神术已然大成,师尊……”

“神术?执迷不悟的逆反之术罢了,哪里算得上真正的神术。”宫语冷冷道:“以后若再相见,我会帮她迷途知返的。”

“什么算是真正的神术呢?”林守溪又问。

“真正的神术……”

宫语沉吟了一会儿,停下脚步,她望向湖光的尽处,说:“掌教所创之法,或是神术。”

“掌教……”

楚映婵与林守溪说过云空山掌教的故事,他幻想出了一个未来的自己,一个完美的自己,他从未来不断涌现,降临到他的身上,这个过程会一直持续,直至他抵达未来。

这的确是匪夷所思之举。

“我希望掌教成功,若成了,人族或许能彻底拥有对抗邪神的力量,但我又害怕他成功,因为他一旦成功,就说明每个人的命运都可以凝缩为一个具体的点,这个点不可察觉,却是宿命,无时无刻不左右着人。”

宫语傲人的身影在这一刻变得寂寞,她轻轻叹息,说:“若是如此,我们引以为傲的意志不过是宿命的傀儡,选择没有意义,前行没有意义,我们凭着自以为是的自由走向顽固腐朽的结局,一切听天由命,如此而已。”

“人不该是这样的。”林守溪说。

他虽然常常也会生出宿命不可违抗之感,却并不相信真正的宿命,如果世上真有一个原初的造物主,它在最初就确定好了万物的结局,那它创造这样一个世界,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他再次想起了小禾的预言。

直到此刻,他才忽然明悟,他一直相信的或许不是预言,而是小禾本身。

“但愿如此。”

宫语这样说着,迎着阵阵湖风向远处走去,她望着天空中飞过的鸟儿,说出了慕师靖曾说过的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在黄雀之后,谁又在我身后呢?”

她依然记得,她第一次有这个念头时,夙夜难寐。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守溪依旧陪着宫语游山玩水,游览之余,宫语也会讲述一些修道上的体悟,供林守溪参考,以此辅助他的修行。

林守溪对于师祖时好时坏的态度也已习惯。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常常看到师祖坐在湖边的孤石上,对着星空与夜湖发呆,每每此时,她都会卸去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气质,让心灵深处的柔软与孤单坦诚地与世界面对,他静静看她的时候,竟还常常会感同身受,某一次夜风吹来时,他竟还莫名其妙地流下了眼泪。

当然,这些情感在师祖教训他时总会荡然无存。

他虽没答应师祖要练武,可师祖的拳头却无处不在,她稍有不顺心之时,就会给林守溪喂拳,林守溪苦不堪言,只咬牙硬撑,直至硬撑着的一口真气被打散为止。

“现在这样都挨不住,以后你若真随我习武了,恐怕日日都要跪地讨饶了。”宫语冷嘲热讽道。

“谁会与你求饶?”林守溪捂着胸,倒也不认输。

宫语对他的坚持没有夸赞也没有贬低,只是说:“修行本就是苦的,你与映婵待在一起太久,只会为情所累,消磨心志,变得优柔寡断。”

“师祖想替师父收我吗?”林守溪聪慧,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

“不可以吗?”

宫语似真有惜才之意,她说:“我带出的弟子无一不是个中豪杰,况且,映婵的一切都是我教的,她会的我都会,我能把你教得更好。”

“师父能帮我炼鼎火。”林守溪一句话噎死了她。

宫语的脸色飞快阴沉了下去。

林守溪感到一阵杀意在身前腾起,他心知不妙,想要撤走,宫语的拳头却已迎面而来,他双臂交错去挡,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随后身影倒滑出去,险些砸入湖泊。

“被自家徒儿打屁股,世上除了楚楚,怕是再找不到第二个这么丢人现眼的仙子了。”宫语淡淡一哂,负手离去。

……

古真派的事在这几天里飞速发酵,震惊天下。

许多门派大惊失色,纷纷拿着战书,主动去道门退还,并给予了丰厚的歉礼,唯有少数几个宗门态度强硬,他们强硬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宫语与刑恒的一战许多弟子都亲眼目睹了,弟子们眼睁睁地看着掌门与道门门主大战了数百招,最后才惜败。

在真正的大宗掌门眼里,古真派的刑恒不过村野莽夫,根本算不得高手,这样一个人都能和道门门主斗个上百招,那她又有何惧?

天下道统是该改弦易辙了。

高手们各怀鬼胎,宫语并不关心他们在想什么,她真正想要钓出的,是这些逆反之贼背后的人。

同样,林守溪也不关心这些,无论去到哪里,他第一件做的事都是打探小禾的消息。

小禾当然不会招摇过市,但她行走人间,总会留下许多蛛丝马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黑风山一带,林守溪终于听到了相关的故事。

说是黑风山一带,出现了一位白虎大王,那位大王披着黑袍,常常骑着大白虎巡逻,村里的稚童偶有见过,他们站在远处,遥遥地看着,老虎见了他们也不攻击,反而旁若无人地走开……它对于背上之人很顺从。

听到这个消息时,林守溪就确定,她是小禾无疑了。

他本以为要找很久,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小禾的消息,他感到惊喜,想着哪怕把黑风山搜个底朝天,也要将小禾找出来。

可意外又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