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埋葬众神 第270章

作者:见异思剑

他原本以为,这样的上课会是彼此间的打情骂俏,但很快他发现自己错了。楚映婵在上课的时候是不苟言笑的,她认真地给林守溪讲授山门的心法、剑术,帮他调整招式姿势的微小错误,只为在真正的战斗中能快上一瞬。

林守溪明白,她是真的想帮自己变得更强,他心中感动,自也认真起来,听讲与讨论之时都是严肃的。

上课时,小禾也常在一边旁听,她对这教学也颇为满意,还让楚映婵不要怜惜自家夫君,该打就打,于是,林守溪偶有冥顽不灵之时,也会被师父抓起来打手心。

她会成为下一任仙楼之主……林守溪时常这样想。

尤其是楚映婵立在光里的时候,他总会觉得,她就像是一座永不融化的冰山,亦或是冰山之巅最清寒的一抹雪。

当然,这种感觉只会在白天有,晚上的楚仙子更像是冰雪中生出的莲花,看似清纯淡雅,实则散发着罂粟般的香,尤其是她只穿一袭薄如蝉翼的单衣在庭间赏月,被林守溪‘偶然’撞见时。

小禾在的时候,林守溪是陪着小禾的,这个雪发少女有着惹人怜爱的任性与娇软,仿佛一块怎么把玩也无法尽兴的美玉,唯有小禾不在的时候,楚映婵才会来找他,楚仙子更像是自投罗网,每每被欺负之后还要淡淡地说一句‘你不过是仰仗神侍令罢了’,虽这样说,小禾离去后,她还总是会来。

感受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情,林守溪觉得哪日后院失火将他焚个干净,他也死而无憾了。

山门热闹,所以白祝也常来楚门找大家一起玩。

白祝是道门真正的宠儿,逗白祝几乎是所有人共同的爱好了,白祝不怕被逗弄,只怕没人与她玩,所以哪怕她每天都会委屈巴巴离开,第二天又都会笑盈盈地再来,像极了她的小师姐。

慕师靖无处可去,也只好一边念着‘不屑与之为伍’,一边来楚门寻欢作乐。

大家一同游玩的方式也多种多样,或是在院中堆雪,或是在廊中下棋,或是围坐猜谜,偶尔也会去山下市集游乐,购置衣裳裙子或是新奇物件,冬日天寒,众人也常常在红亭聚饮。

觥筹交错,酒香缭绕,慕师靖与楚映婵自幼家教很好,饮酒甚少,在这酒桌上自是讨不到半分便宜,没几杯便晕晕乎乎了,剩下的美酒常由小禾一扫而空。

今日雪急酒烈,楚映婵与慕师靖已面颊潮红,裹氅而眠。

小禾亦有些醉了,她散着满头柔韧雪发,轻轻靠在林守溪的肩臂上,秀美的脸颊泛着酡红,热气从她薄唇间呵出,尽是酒香。

她心中忽地涌起了一丝懊悔,既想将预言的真相说出,又有些羞涩,便语意缠绵道:“我好渴。”

林守溪听了,低下头,对上她的目光,少女如雾的眼眸显得空虚,她薄唇翕动,却不作声,只似在索要着什么,林守溪会错了意,解下水囊递给她,“小禾,解解酒。”

小禾咕嘟咕嘟地喝了两口,递还给他,神色幽怨。

她清醒了一些,默默吞回自己的话,她不知道这种隐瞒有什么大的意义,不过也无妨,林守溪总是她的,谁也抢不走,现在……就当是修心了。

小禾虽有些不甘,却还是快乐的,这群注定会手握风云的少女,如今就这样横七竖八地醉倒在红亭里,醉得娇憨。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林守溪睁着惺忪的眼,扫视过红亭间一张张俏丽的脸,心中这样想。

两个月就这样安宁地过去,林守溪唯一的遗憾是,他始终没有收到小语的消息。

三界村时,这位可爱的徒弟还活灵活现与他讲着故事,现在,一切像是从没发生过一样,小语已不留痕迹地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两个月后,楚映婵的生辰到了。

大家一同为楚仙子过了生日,楚映婵嘴上说着对生辰并不看重,却还是第一时间去看了师尊给她准备的礼物,当她满怀期待地打开木箱后,却是大失所望。

师尊给她的礼物箱子里,有罩面的薄纱、淡金色的镶玉镂花冠、红白相间的发绳、也有折叠整齐的素净衣裳、轻盈纱裙……

它们都是当初楚映婵赌气给师尊的,如今被当作生辰礼物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一件没少,但也一件没多。

果然,她就不该对师尊抱有什么幻想。

小禾不忍心见她失望的样子,便说:“我也给楚楚准备了一样生辰礼物。”

“小禾准备了什么?”楚映婵问。

小禾将林守溪拉来,楚映婵心头一惊,心想难道她要把夫君送给自己,片刻后,只听小禾责令他给楚仙子解神侍令。

原来小禾一直记得这件事,她今日才提,就是想把它当成一样‘礼物’,在她心里,楚楚可是仙子,怎么可以背负奴印一样的东西。

林守溪与楚映婵对视了一眼。

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勉强地挤出了一丝微笑。

神侍令顺利地解开了。

它的离去是如此轻松,就像是吹走一粒肩上的尘土,平日里总说‘你不过是仰仗神侍令欺我’的楚仙子却无法感到高兴,她甚至有种虚无感,就像是风在某个平静无事的午后撞开窗户,袭上面庞。

令解开的那刻,她听到了啪嗒一声,那是什么东西断裂后摔到地上发出的声响,她知道这是幻觉,但她也知道,林守溪同样听见了。

他们默默地对坐了许久,直到小禾轻声说:“我想回巫家一趟。”

第195章 绝色

听着小禾的话,楚映婵也忆起了巫祝湖畔毗连的黑色殿楼,彼时的她立在巫家的高楼檐脊远眺雨夜,白衣挽剑,意气风发,逃亡的少年少女在她眼中不过是两只负伤奔走的小兽。

“巫家早已人去楼空,还回去做什么?”楚映婵问。

“毕竟是家, 总要回去看看的。”

小禾笑了笑,:“我听白祝还经常帮我打扫屋子,总不能老是劳烦这丫头,对吧。”

林守溪没有拒绝的理由,巫家是他们相遇的地方,有着特殊的意义, 断崖古庭虽早已被湖水淹没,可每逢雨天, 他依旧会想起那里。

何况那里还有他们的洞房。

虽同住了两个月, 可一想到他们要去荒外,楚映婵心中依旧有着慌乱与不舍,她问:“反正楚门也没什么事,我与你们同去好了。”

林守溪想要答应,却被小禾拒绝了。

“不要,这次是我与夫君的私事, 楚楚可不能跟来……”小禾神秘地着,狡黠的眼眸闪闪发亮。

楚映婵似猜到了什么, 既高兴, 又失落,她的身份亦不好勉强什么, 只能:“那你们路上小心,记得早些回来。”

两人一同点头。

“你们要走可以,但至少要过了今天。”楚映婵。

今天是楚映婵的生辰, 这一个接着一个的‘生辰礼物’却让她愈发失落,可她原本又在期待什么呢?她自己也不清楚。

小禾临时起意的回家之路并非没有反对者。

慕师靖在听到这一消息之后, 就旗帜鲜明地提出了反对,理由无非是林守溪总会惹祸上身, 很不安全,他们境界也不高,若遇上龙尸邪灵之类的强敌,根本难以脱身,而且雪天道路不好,不宜出行。

慕师靖表面上是在关心他们的安危,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是在担心那份不慎遗落在巫家的文稿被发现。

那是三花猫的代表力作,讲述的是魔门圣子于白雪岭决战中不慎落败, 被林守溪捕获,为防她逃跑, 林守溪以一整面墙壁为枷锁, 困住她的腰肢,令她上身在墙外,下身在墙内, 可怜又可恶的圣子在受尽折磨之后选择了归顺, 最终成了一只外表冷艳绝美,实则百依百顺的‘小黑猫’的故事。

故事层层递进,深入浅出,宛若人一步步走入湖心深处,眼睁睁看着水面不断抬高,将人没住,具有很强的艺术与戏剧之感,慕师靖虽为这虚构故事中的圣子,但她依旧对三花猫的文字造诣颇为欣赏,只是……

她怕小禾欣赏不来。

这东西若让小禾瞧见,她与林守溪可就是真的百口莫辩,可以提前开始书写墓志铭了。

无奈,慕姐姐越反对,叛逆的小禾也就越想回去。

何况慕师靖的担忧大多也是多余的,地面虽然危险,她将白祝的云螺借来飞过去不就成了?

云螺是一等一的神器,有它的帮助,飞往巫家也不过是两三天的路程。

慕师靖只得妥协。

当然,她的妥协是假的,她已暗下决定,要尾随他们,在他们抵达‘洞房’之前抢先一步,将文稿偷出来。至于具体该怎么做……

慕师靖很快有了主意。

……

黄昏的时候,小禾邀楚映婵去喝生辰酒,楚映婵在闺房中打扮了许久才出来,房门推开的那刻,雪似也静了几分。

楚映婵的满头青丝挽成了优雅的发髻,被镶玉镂花的金冠稳稳当当地定着,透出了王女独有的娴静贵气,余下的墨发平滑地流泻下来,末端被红白相间的发绳系住,垂至腰臀。

那袭似月华凝就的白裙被余晖一映,透着淡金色,端庄典致,她人间独绝的细腰被漆黑的裙带紧束,与臀背构成了惊心动魄的诱人弧线。

夕阳在她背后坠落,世间的光仿佛不是随时间流逝的,而是被她尽数夺去,林守溪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痴了。

小禾拧了拧他的胳膊,凶巴巴的。

不过小禾不得不承认,楚国的贵家少女就是会打扮,今日的楚楚哪怕是她也不忍挪开视线,相比下来,自己这身带着尾巴的狐裘看上去就有些土土的。

仙楼红亭里,大家又一如往常地聚在一起饮酒,今日楚妙也于百忙之中赶来,为女儿庆贺。

过往的生辰,楚妙总会提一提婚事,但今年,她只字未提。

两个月过去了,小语依旧下落不明,这件事始终悬在林守溪的心头,甚至让他觉得,自己这个徒儿会不会只是孤单时自我排遣的幻想,其实并不存在。

但不知为何,他又觉得,自己很快能与小语重逢。

这是没由来的预感,他自己也不清楚。

“师尊为何还不回来?”

正好楚妙在场,楚映婵也问起了师尊的事。

“她啊……”楚妙微怔,随后笑道:“她不总是几年不归么,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与其担心她,不如多关心关心你娘亲。”

楚映婵轻轻笑了笑,觉得娘亲的不无道理,只是她依旧不明白,师尊忙里忙外,到底在忙什么。

“那扇门就在仙楼之上吗?”慕师靖问。

她问的是传中的‘异界之门’。

她知道,那扇门通往的是她的家乡,这样的路虽不止一条,但也极为罕有。

“也许。”

楚妙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那为何只有师尊可以通过?”慕师靖又问。

事关隐秘,楚妙低头饮酒,借着醉意假装没有听见,但她是知道答案的:宫语就是门本身。

夜幕落下,明月圆满,仙鹤披着月光飞回,它们掠过云空山上头时齐齐振动白羽,落成了一场羽毛聚成的别致之雪。

白祝跑去和它们打招呼,少年与少女们侧目笑看。

过完这场生辰,楚映婵就二十一岁了。

二十一岁的她坐在红亭下,抿了口酒,她努力记下眼前的每一个细节,确保百年之后也不会遗忘。

百年……想到这里时,她又生出了一种缥缈之感,毕竟两年的起起落落就改变了她太多,她虽换回了这身衣裳,可再不是十九岁的自己了,过去的她定格在了无数明月如水的夜里,百年之后会怎样,她不知道,也无法想。

少年少女们都在欣赏仙鹤亮翅,唯有楚映婵在打量着他们,她感到了一种孤独,于是偷偷地捉住了林守溪的手,在他手背上敲了三下。

之后,一直到筵席散去,楚映婵总以各种理由给小禾灌酒,酒水很烈,哪怕酒力极佳的小禾也被灌醉了,虽依旧嘴硬,可狐裘下虚浮的步伐却骗不得人。

林守溪抄起小禾的腿弯,将她搂抱怀中,带回楚门,安置在榻上歇息,他守在一边,轻声哄着她,直至她彻底入眠。

慕师靖则将白祝拉到一边,神秘地与她商量着事情,白祝认真地听着,最后拍着小胸脯郑重点头。

慕师靖的计划同样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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