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见异思剑
他出剑极快,总能一剑封喉。
同时,他也是大公子的近侍,大公子很信任他。
阿越腰间佩剑,坐在一块假山石上,他揉起孙副院给他的密信,扔到嘴里,吞入腹中,目光向下望去。
堂中,林守溪与小禾挑着盏灯,坐在一张长椅上吃面。
在他眼中,这对少年少女小鸡崽般瘦弱无力,他不明白副院长为何要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还这般郑重其事。
最奇怪的是,副院长只允许自己杀掉一个,杀掉谁都可以。
这样的任务对他而言绝非难事,他没有半点紧张,相反,他看着死期将至的两人这般温馨的场景,快感在心中躁动了起来。
自真正出师以来,他已许久没有尝过人血的滋味了。
屋内,林守溪与小禾领完了钥匙,正吃着面条。
“这个杀妖院倒是不大。”小禾忽然说。
“你怎么知道?”林守溪问。
“刚刚等你久了,我闲来无事便逛了一圈,很快就逛完了。”小禾说。
“有什么见闻吗?”林守溪打听道。
“倒是没有特别的事,只看到杀妖院旁边挨着的是个叫往夜阁的地方,据说是打发罪人的地方,我路过的时候听见了几声惨叫,怪吓人的。”小禾说。
“我若被关去那里,师妹会来救我么?”林守溪随口问。
“当然不会。”小禾信誓旦旦道:“师妹不立于危墙之下。”
“师妹真没良心啊。”林守溪埋怨了一句,又问:“还有其他事么?”
小禾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说:“对了,我还遇到了孙副院。”
“孙副院?什么时候?”林守溪警觉了起来。
“就是你快要出来的时候啊,他还给我讲了一下那些锁着的鬼妖的来历呢,说完之后,他一下子就不见了。”小禾回忆道。
“……”
林守溪再次生出疑惑,他原本以为孙副院一直在暗中看着自己,所以他才一触碰剑,这侏儒老人就鬼一样出现在他身后了。
可他原来不在阁内,反而在外面与小禾说话。
他是通过什么手段观察着自己呢?是这个世界的某种神通法术吗?
“那些鬼妖的来历是什么?”林守溪顺势问。
小禾停下了筷子,她凑近了些林守溪,神秘兮兮道:“它们啊,是显化了本相的心魔。”
“心魔?那是什么?”
“心魔就是滋生在我们体内的怪物啊。”
小禾解释道:“魔在未孕育成型前,是一个无形且无处不在的怪物,你可以将它理解成一颗看不见的种子。人的肉身就像是土壤,会在不知不觉间就被播撒上魔种,魔种会借助我们壮大,若不将其斩出身躯,它甚至可以将我们本体取而代之!”
“无人可以避免魔的侵蚀么?”林守溪问。
“任何修道者都有可能成为魔生长的媒介。”小禾叹气道:“姑姑说,修行是天神给我们的恩赐,却也是天魔给我们的诅咒。”
“我们可以看到自己的心魔么?”林守溪再问。
“在心魔未被拔出前,只有宿主可以看到,被真正拔出之后,就人人可见了。”小禾转述着姑姑教给她的知识。
“魔是从哪里来的?”
“我哪里知道?”
“那这些魔为何要被囚禁,它们无法被杀掉吗?”林守溪皱起眉,问。
“一般来说是杀不掉的,只有宿主死掉,它们才会跟着死掉。”小禾回答。
“……”
林守溪没有再问,因为他忽然想明白了刚刚的问题——孙副院在哪里盯着自己。
是剑阁里的心魔!
那是孙副院的心魔。
他应该有什么手段勾连一部分心魔的意识,使其成为他的第三只眼,窥视剑阁中发生的一切。
“你在想什么呢?”小禾注意到了他的走神。
“我在想,既然心魔无法被杀死,那这个世界上,心魔的数量应是极庞大的,为何说邪灵与龙尸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无法被杀死的心魔不应该更可怕么?”林守溪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理由很简单呀,因为真正厉害的修行者是可以操控心魔,使它成为自己帮手的,那些人恨不得魔种入侵呢。当然,那要是很厉害的修行者了。”小禾说。
“师妹懂得真多。”林守溪夸奖道。
“那当然,我们宗门总不能都是笨蛋吧。”小禾无奈地说。
两人吃过了饭,带剑出门。
他们是神选者,故而巫家对他们并没有太多限制,饭后他们一同在巫家转了转。巫家很大,走了几圈他们就晕头转向的。
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了巫家主殿的门口。
门口有一幅巨大的壁画,壁画上绘着一条苍白之龙,巨龙翱翔于空,伸展开的巨大双翼遮蔽了群星,它的阴影之下,万民俯首闭目。
林守溪想向小禾询问这壁画的故事,却发现小禾正立在某处发呆。
他来到了她的身边。
她的身前是一对挨着的墓碑。
这对墓碑立在巫家大殿的门前,其纪念的应是很重要的人物。
“要祭拜一下么?”
出于对死人的怜悯,林守溪问了一句。
“有什么好拜的,又不认识。”
“不认识有什么关系?”
“哎,拜不认识的墓可是容易被鬼魂缠上的哦,不要多管闲事了……”
小禾吓唬着他,随后扯着他的袖子拉回了杀妖院,嘱咐他早睡早起好好休息。
少年与少女在庭院中分别。
杀妖院夜色清凉。
远处的白墙像一堵高高的山,廊下的灯笼像是一颗颗染血的头,他们背影夹在中间,似随时要被风拂去的夜露,显现着不详的孤单。
第20章 挑战
林守溪来到了自己的新房间里。
新房间虽也窄小,却没有了刺鼻的霉味,也没有被泡烂的木柜和坐上去就嘎吱作响的床,他对这一切大体满意。
安静的夜里,林守溪想着白天发生的事。
云真人与他们说的境界划分、杀妖院与一旁又高又厚的白墙、挑选的剑经与剑、被锁链缠绕的诡异心魔……
过去,他一直以为所谓心魔是心头恶化的执念,从不曾想过这东西竟还能演化成实体的鬼妖。
‘我也会有心魔么……’
林守溪按着自己的胸口,想着。
他的伤势已经痊愈,真气在体内运行无阻,境界也已回到了巅峰,但他也知道,自己非但没有被云真人忽视,反而被怀疑着,所以他没有急着测试自己的境界,防止被暗处的眼睛看到。
几日后去孽池清除妖浊或许是最好的机会。
不再多想,他从怀中取出了剑经。
每个拿走了剑经的少年只有三天的时间背诵它们。
他将剑经摊在膝上,目光却未黏在书页上,而是有些茫然地散开。
他开始回忆今日看过的所有剑经。
光凭记忆记住所有的剑经是不可能的,但他在阅读了数十本剑经后,从中理出了一条脉络,一条巫家剑法万变不离其宗的脉络。
藏经阁的上百本剑经都是从这条脉络上衍生出的。
若时间足够,他甚至可以顺着这条脉络,反向推演出巫家所有的剑经要诀。
但他没有时间。
林守溪短暂地回忆一番,手指在袖中轻轻划动。
有人来了。
依旧是悄无声息的步伐,雪发青裙的少女像是从缝隙间流入的月光,她罩着黑披风,不知不觉间便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脸颊挂着微笑。
她是来学习剩下三式的。
“有人在偷看吗?”林守溪问。
“师兄放心,我来的时候很小心的。”
小禾褪下了黑色的斗篷,踮起脚尖将它挂在窗上,她灵巧地转身,顺手拿起了林守溪膝上的书,看了一眼封面,淡蹙起眉。
“立甲剑御术?你怎么看这种东西?”
“因为这本书比较新,所以我就挑了它。”林守溪说。
“当然新呀,因为根本没什么人会练它,这种以防守为主的剑法是不受待见的。”小禾说。
“师父将宗门托付给了我,我当然要尽可能好好活着。”林守溪认真地说。
“一味的防守可没有好下场。”小禾说:“最好的防守之术永远是将敌人杀死。”
“无妨,挑都挑好了,不练浪费了。”林守溪淡笑着说。
“哼,那你就练你的乌龟防御术吧,不听师妹言,黄泉路上见。”
小禾话语刻薄,眸中却闪过了一丝怜惜之意。
她一如既往地在他身边坐下,替他渡真气疗伤。
疗伤完毕,林守溪开始传授小禾剑经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