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埋葬众神 第22章

作者:见异思剑

鬼妖不停挣扎着,想要吃掉眼前的少年,那长长的舌头伸出,却始终差了些距离。

林守溪观察了一会儿这头鬼妖后,开始寻找适合自己的剑。

这里的每一柄剑都是名剑,漫长的岁月里,它们不知砍断过多少邪物的身躯,刺穿过多少妖魔的心脏,此刻它们陈列在这里,久未饮血,锋芒却丝毫未敛。

林守溪拔出了数柄剑看过,最终停在了一柄看上去朴素的古剑前。

古剑剑脊笔挺,锋芒锐利如新,除了剑锷的夔纹外,它再无半点多余的装饰,似因沉寂太久,它的杀意凝于刃上,已积成凶光。

它的长度与师父传给自己的‘死证’很像,足够朴实也足够锐利。

他很喜欢这柄剑。

他看了一眼剑的来历,有些吃惊。

这柄剑竟还是云真人带入巫家的,之后它又经历了两代主人,但那两代主人都很短命。

林守溪正准备拔出这柄剑时,初入藏经阁时的心悸感再度降临。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侧过身,望向了剑阁更深处的阴影。

他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这柄古朴的长剑初有灵性,它嗡然鸣了两声,似是不解为何这个少年会放弃自己。

穿过剑气浓郁的长道,林守溪走到了光线昏暗的深处。

鬼妖的嘶吼声在身后断断续续地响起,似在警告他不要继续前进。

林守溪很多次想要止步。

可似乎有一只手正从后面推着他,他遵循着指引向前走去,脚步未停。

道路尽头有一柄剑。

他看到了那柄剑。

剑横陈案上,半出鞘,剑身清亮如水,剑锷未印神纹,他走近时,剑如见故人,鸣声幽然。

这不是他的‘死证’。

但他依然认得这把剑。

这是慕师靖的佩剑——湛宫。

第18章 湛宫

巫家大殿顶楼。

家主靠在老式的木椅上,身旁悬挂着一个空荡荡的鸟笼。

房间的陈设皆方方正正,窗户用不透光的布封死,闷得像口棺材。

一道道布帘从梁上垂下,代替了屏风,古代神战的彩绘铺陈布帘之上,鲜艳如血。

桌椅博古架皆呈现着天然的狸面纹,各异的鸟笼摆在上面,那只小白雀便在其中。屋子的两侧是兵器架,其上的刀剑出鞘,汇聚成一片雪光。

这是最高处,从窗口俯瞰,巫家的一切都可尽收眼底。

但家主只是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这是一个鹰钩鼻脸颊干瘦的老人。

他太老了,老得已经难以动弹。

云真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老人面前,像是一缕从缝隙间漏入的风。

“查到那柄剑的下落了吗?”老人问。

“没有。”云真人摇头。

“那它现在何处?”老人说。

“那柄剑此刻在杀妖院的剑阁里。”云真人说。

“为何放在那里?那可是杀死了神灵的剑,理应用层层封印将它锁住。”老人嗓音沙哑,发出质问。

“今日之后,我会将它封印。”云真人说。

“今日之后?”老人不解:“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那些神选少年挑选剑经与剑的日子。”云真人说。

“你怀疑他们?”

老人虽年迈,脑子却半点不迟钝,“你怀疑杀死神灵之人,伪装成少年混入了巫家?”

“嗯。”

“这……有可能吗?”

“我也觉得没有可能。”

若有能力剑斩神灵,又怎会瞧得上他们这个家族?

云真人手指在袖中掐了掐,并无头绪地摇头,“希望这只是我的错觉。”

接着,真人与老人说了一些巫家的大小事宜,老人并不关心,只是象征性地听了听,他时日无多,对于大部分事已提不起兴趣。

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喜欢看着手边空空如也的鸟笼发呆。

“十多年了,这头恶畜还是没有找到吗?”云真人也看向了笼子。

“没有。”

老人扶着额头,又开始头痛了。

这些年他时常会头痛。

婴儿的啼哭,女子的叫喊,如注的雨,满地的血,打开的鸟笼,雷电暴雨中穿梭的黑鸟……一幕幕场景梦魇般在他脑海里回放着,挥之不去。

“家主又在想十年前的事了吗?”云真人问。

云真人的话语拉回了老人的思绪,老人嗯了一声,脸色更加疲惫。

他永远忘不了十四年前那个雨夜。

十四年前,暴雨之夜。

事关白凰隐秘的恶鸟被放出了笼子,它重获自由,在巫家挑起了巨大的混乱,它还偷袭家主,抢走了他苦修而成的命珠,吞下了小妾新生的婴儿,在雷鸣与暴雨中消失不见。

他是巫家家主,境界不俗,原本再多活一个甲子也不成问题。

可那夜小妾与婴儿尽数丧生,他命珠丢失,身负重伤,不久之后也飞速苍老了。转眼十多年过去,他已行将木就,随时都可能咽气。

“当时我们耗费了数十年,布下天罗地网,付出了八位供奉的性命才终于将它抓获,那时候它就发誓,一定会逃出去,啄死巫家的子孙,以血清洗整个巫家。”

云真人说起当年的往事,“这几样它都做到了,此刻,它应早已隐匿天涯海角,再不会冒险现身了。”

“巫家的子孙……”

老人露出了一丝悲戚,他闭上眼,沉默了下去。

云真人静立了一会儿,他以为家主睡着了,正欲离去,老人却忽然睁眼,瞳孔中绽出了回光返照般的光。

“它会回来的!”

老人盯着空空如也的鸟笼,说:“它一定会回的……当年为了从它身上提取髓血,撬到上古白凰真正的秘密,我们用尽了手段,在它体内种了数不尽的咒语和毒素,这些东西早晚会爆发,它未必能比我活得更久……”

“是啊,只可惜我们用尽手段,也只得到了这种残次的东西。”云真人看着那只黑瞳的小白雀,摇了摇头。

小白雀骄傲地挺胸抬头,还以为他是在夸自己。

家主像是没有听见云真人说话,他痴了般坐在那里,干瘦的躯体缩在椅中,口中不停喃喃:

“它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它还没杀死我呢……我要杀了它。”

云真人叹息一声,就此离去。

……

“湛宫……”

林守溪轻唤剑鸣,半出鞘的剑身泛起银亮的光泽,他不由想起慕师靖持剑而立的场景,仿佛风雨是静的,她与剑才是快到极致的闪光。

哪怕此刻回想,他的心跳依旧会微微加速。

慕师靖的剑怎么会在巫家的剑阁?难道她也在巫家么?还是说,她已经死了,这柄剑是遗物?

不,好像不太对……

林守溪觉得自己想错了什么。

他盯着那柄剑,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他伸出手想去触碰它。

剑轻颤,似曼声长吟。

正当林守溪要触碰到剑柄之时,一股浓烈的杀意在他背后陡然升腾,刺得他脊骨生疼!

“你能碰这把剑?”

耳后有妖异的声音传来。

那是孙副院的声音。

他不知何时进的屋子,也不知何时立在了他的身后,林守溪回过头时,直接与那对泛着白光的眼睛对视上了。

“孙副院。”

林守溪压下了短暂的慌乱。

“你能碰这把剑?”孙副院又问了一遍,他明明身材小若侏儒,声音却是洪亮,满屋的剑随着他的声音一同震颤。

“这把剑……有什么特别的来历么?”林守溪茫然地问。

孙副院盯着他,他没有回答林守溪的问题,只是冷冰冰道:“把它拿起来。”

林守溪感到了一丝紧张,他知道,孙副院此刻的双手虽垂在身侧,杀意确实瞄准了他的咽喉、心脏等要害,仿佛只要他的回答稍有问题,就会被瞬间杀死。

林守溪在孙副院的注视下,将手缓缓伸向了那把剑。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血液的流动也加速着,林守溪的眸光依旧平静,但他知道,这种平静是虚假的,刽子手刀刃的寒光已照上了颈后的毛发,他讨厌这种无法掌控自己生死的感觉。

白瞳黑凰的剑经悄无声息地在体内流转,他一边冷静地去触碰那柄剑,一边做好了搏命的打算。

林守溪碰到了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