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埋葬众神 第193章

作者:见异思剑

“二——”戏女拖长音调。

“三。”楚映婵冷冷开口,截断了她的话语。

“放肆!”戏女清叱,“你这贵家丫头,真当有个恶霸娘亲自己就可以横行无忌了吗?今日本姑娘要代楚妙好好管教管教你!”

戏女说着,大步向前,朝她逼去。

“站住。”楚映婵再次冷冷喝道。

“怎么?回心转意了?”戏女问。

“不,我只是劝你好好想想,你现在若敢胡来,或许能得一时欢愉,但你之前的努力也就因此前功尽弃了。”楚映婵说:“准备这一切,你应该花了不少心思吧?”

戏女的脸色阴晴不定。

布置一个戏场成本确实很高,若是演砸了她非但收不到一分钱,口碑也会分崩离析,之后再接单子可就难了。

更何况,这场戏就差临门一脚了,若是砸在这里,前两日的努力也就化为泡影,最重要的是……她的手下可还养着一批人呢。

她是仙人,可以很长时间不饮不食,但她的手下可没办法忍饥挨饿,这场戏若黄了,她的班子估计又要少个一半人……

好可恶呀……

戏女咬牙切齿,她空有一身境界,四肢百骸却被各种各样的原因牢牢羁绊着,使不上劲。

“你什么意思?”戏女问。

“我们愿意陪你演完这场戏,我也不会向娘亲揭发你,之后你爱去哪里去哪里,但绝不允许跟着我们,这过家家的戏码实在无聊,你若意犹未尽,还是祸害别人去吧。”一向温柔的楚映婵对敌之时话语也是冷的。

“你……你这是在侮辱我!”戏女满腔怒火。

“没有,我只是……”

“是。”林守溪打断了楚映婵的话语,直截了当道。

楚映婵微怔,旋即也笑了,跟着说了一句:“是。”

见他们这般夫唱妇随的可恨模样,戏女彻底气结,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她连忙拧掉自己的头,用力抖了抖,疏通了一下气管。

将头颅重新安上时,戏女冷静了许多。

“你们说到做到?”戏女试探着问。

“当然。”楚映婵看了林守溪一眼,唇角挑起,微笑道:“我们道门以诚为本。”

“得了吧,我看这个世界上最凶的女人就是你们师父……”戏女悻悻然开口,当初她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看到那位道门门主也是绕道走的。

她现在都还记得,两百九十多年前,那少女道法小成,下山挑战各个成名已久的仙子,最初的时候,许多仙子对这晚辈都颇为不屑,想着随手教训教训就好,但仅仅是三个月,就有六十余位仙子被揍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颜面尽失。那时候神山邸报的主笔人也是位有名的女仙,她想要讨好那少女,将她的道号放在了神女榜的首位,谁知吃力不讨好,当晚就被找上了门教训了一顿。

那些真正厉害的长辈拿她也没什办法,毕竟她每次挑战都是名正言顺地发战书,修真者大都骄傲,很少会拒绝同龄或同境之人的挑战,但那段时间里,几乎所有有名有姓的小仙子宁可丢人也绝不应战了。

那一年,少女不过十六岁。

“这句话可别和你们师父说啊……”戏女想到这段往事,飞快补了一句。

“放心好了……总之,我娘亲既然要花这冤枉钱,就让她买个教训吧。”楚映婵淡淡道。

“你可真是个好女儿。”戏女气笑道。

“过奖。”楚映婵清冷道。

戏女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袖子一抖,收回了神通。

方向纷纷归位,一切井然有序。

戏女望向了后方的黑面,问:“除了你们,还有谁和你们串通了么?”

“没有。”林守溪答应不出卖他们的,“我只是将黄沙怪的戏本偷了,与白风怪调换了一下而已。”

“这样么……”戏女看向黑面,道:“也就是说,这是白风怪咯?嗯,身手练得不错嘛。”

自戏女出现以后,将黑面一剑逼退以后,黑面就一直停在那里,静静地听他们说话,一动也不动。

“愣着做什么?收工了。”戏女道。

黑面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它的身躯蛇一般缠在墓碑上,幽幽地盯着他们,仿佛真正的鬼。

“你怎么了?别装神弄鬼的。”戏女冷冷开口。

哪怕是她也被盯得后颈发毛。

她冷哼一声,想要过去将它的面具撕下,身后又有声音传来。

“那黑面的戏服不见了,我横找竖找也没找到,不知让哪个混蛋偷去了,这下可怎么办啊,我们待会怎么蒙老大啊……”白风怪吵吵嚷嚷地跑了过来。

他没想到林守溪与楚映婵这么快就通过了冰火森林,一时更加心焦。

接着,他注意到了另一个眼神。

“老……老大,你怎么在这里?”白风怪看到了戏女,惊骇不已,心想戏还没开始就穿帮了吗?

接着,令白风怪更加无法理解的事发生了,他发现,自己苦苦寻找而不得的黑面戏服就挂在不远处。

他看着老大,看着林守溪与楚仙子,又指了指那戏服,问:“我,我能过去拿它吗?”

说着,他脚步向那里挪了过去。

“站住!”戏女厉喝,脸色苍白。

“怎么了?”白风怪精神一震。

也是同时,沉默了许久的黑面终于动了,它像是失去了牵引,浑不着力地飘了起来,紧接着,戏服充气般暴涨,‘嗬嗬嗬’的阴冷笑声从中传出,刀子般割在人的心头,残弱的星月之光被转瞬吞噬,陷入了无垠的黑暗。

山谷里,大地颤动,墓碑一块接着一块地倒塌,盖着的土也不断松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着爬出。

第140章 暗之皇帝

“你这又是什么花把戏?还挺逼真的……”戏女夸奖道。

黑烟从一个又一个墓地土包的裂缝里钻出,汇聚向黑面卷动的衣袍,仿佛它是一轮黑色的太阳,将四周的光线吸入内部。

“这不是你在唬人吗?”林守溪反问。

林守溪与戏女对视了一眼,皆以为这是对方请的戏子。

“我知你心中有怨,收了神通吧,别再唬人了。”林守溪处变不惊,继续道。

“到底是谁在和谁装?”戏女也怒了,辩解道:“你知不知道弄一场戏是要算成本的呀,弄出这种效果是要花很多钱的!而且我们有个宗旨,就是不能搞得太吓人,要是真把客人吓坏了,弄出个患难见假意,大难临头各自飞怎么办?”

“真的不是你请的?”林守溪还是不信。

“你也真的没有在装?”戏女对这个诡计多端的少年同样深表怀疑。。

黑面不断膨胀,它的身体光滑如蟒蛇,覆盖着的面具被它撑得扭曲变形,像是被撕裂的五官,令人怵目——两人对视的间歇里,整个墓地已被阴煞之气尽数笼罩。

“如果不是你们安排的戏码,那这东西又是什么?”戏女疑惑不解,“难道还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妖物不成?”

说完之后,戏女与林守溪一同陷入了沉默。

这本就是一处乱葬岗,阴气很重,若出一头妖鬼邪祟似也没有奇怪的……

不应该啊……挑选场地的时候,自己分明都检查过的……戏女心中的疑惑并未被打消。

比起他们的疑神疑鬼, 楚映婵则早已立在一座碑上, 挽剑贴背,竖指身前, 结出了一道神妙法印,神圣而皎洁的光自她指端亮起,黑暗遇之则散。

至于白风怪与瞳画师,他们见到了这等怪物, 哪管真假, 早就吓得溜了出去,瞳画师倒还算称职,临跑前还图了几张画留作纪念——它意识到,接下来的每一张画都有可能是老大的遗像。

戏女则没有半点置身险地的觉悟, 她习惯了万事俱在掌握的感觉, 此刻反倒觉得刺激。

“咿呀呀呀……让本姑娘看看,你是哪方的妖魔鬼怪!”戏女龇牙咧嘴,拔出了那把装饰奢华的黄金吞口宝剑,向着墓地上空的黑面大鬼掷去。

剑凌空飞去, 白光撕开黑暗,凿向了黑面的所在。

没有声势浩大的交撞,也没有怪物被刺后的惨叫嘶吼, 什么声音也没有, 这柄价格不菲的剑一触及黑面,顷刻光芒大减,竟这样硬生生地被它吞入了腹中!

戏女心中惊骇, 知道这次是真正遇到对手了, 再没有任何轻敌的念头。

灵根立刻开启, 她展开的场将黑面笼罩,同时将黑面对于方向的感知瞬间拆除。

这是极强的灵根,可攻可守, 戏女幼小的时候曾在野外遇到过一头异化的狼, 危难关头, 她第一次觉醒了灵根之力, 改写了恶狼的方向感知,颠倒了它的前后,于是,它明明不断朝她扑来, 却是在不断向后,此后的岁月里,她利用这种手段死里逃生了许多次,屡试不爽。

但今天,她最引以为傲的灵根也失灵了。

她明明拆解了黑面的方向感,但黑面的行动没有受任何影响,它自如地俯下了庞大的面容,盯着戏女看,戏女虽看不清,但她能够感知到, 对方正在对她微笑。

戏女心惊胆战,若非她脸上的浓妆艳抹, 这张脸应已被吓得如同白蜡了。

她看了林守溪与楚映婵一眼,心中一狠,也懒得再管他们, 掉头就跑……意外是她不可控制的东西,怪不到她头上,楚妙到时候赔了女儿又赔钱也是活该。

接着, 令戏女更绝望的事发生了。

她一口气冲刺了数息,却是绕了一圈回到了原点——她对于反向的感知失灵了。

这对于戏女而言,无疑是比斩断她手足更令她感到恐惧的事情。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这片普普通通的乱葬岗里,怎么会有这种级别的鬼物?

鬼怪的修炼自成体系,没有明确的等级划分,但若按人类的境界来算,这头鬼定也是仙人境二重往上的……

仙人境……这得凝结多少残魂败魄啊?

戏女无法想象。

她虽诡计多端,但修道天赋并不出众,入了仙人境后更是怠惰不前,她虽美其名曰韬光养晦,但境界用时方恨浅,遇到这等级别的鬼物,她根本没什么反抗之力。

只能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将自己的脑子偷偷挖出来,让它单独逃走了……

戏女咬着牙,想着自己尚且如此,那林守溪与楚映婵岂不是更没有反抗之力,随随便便就会被捏死。

黑烟冲天,煞气如瀑。

林守溪与楚映婵立在坟地里,下方的分头一个接着一个裂开,无数纤细的白骨从泥下冒尖,如同雨后的笋,那是无数双手,它们探出了土壤,反复摸索,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这些手密密麻麻,令所见者毛骨悚然,但它们似是畏惧楚映婵指尖的光,不敢靠近。

“喂,你们到底有没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啊,赶紧拿出来吧,要不然你们可要去地府修来世了啊……”戏女不抱什么希望地催促道。

楚映婵绯唇紧闭,一语不发,她将神妙指立于身前,指上光芒虽纯净万分,但这点光比之黑面微若萤火,真的能在这怪物身上留下创伤吗?

她没有半点信心。

“接你们这单生意真倒霉,果然和楚妙有关的事都很倒霉!”

戏女抱怨个不停,她一边抱怨着,一边看到黑面将面具转到了林守溪与楚映婵的方向。

“你们不怕吗?”黑面不说话,戏女就帮着它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