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埋葬众神 第181章

作者:见异思剑

仙楼之中,白祝双手压着面颊,形容委顿地坐在桌边,看着门外追逐麒麟的慕姐姐,尚不能接受她竟是自己师姐的事实。

虽说慕姐姐本质上也是个好人,但她未免太爱欺负自己了。可以想见,以后白祝的仙楼生活会充斥着斗智斗勇,虽然说白祝是聪明勇敢的白祝,但敌人太过可怕,白祝也不确定自己能支撑多久。

“小白祝,你怎么唉声叹气的?不喜欢我这个师姐吗?”慕师靖走入屋中,来到了她的身边。

“没有呀,白祝可开心了。”白祝哭丧着脸,说。

“与白祝约定好的事,白祝可不要忘了。”慕师靖说。

“当然不会忘记。”白祝说:“我们是雪停了再从巫家出发的。”

白祝也不知道这个慌有什么好撒的。

“那这些天,师姐可有欺负你?”慕师靖又问。

白祝身子向后缩了缩,迫于无奈道:“当然没有呀,善良的师姐一直在照顾弱小的白祝。”

“嗯,真乖。”慕师靖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去揉白祝的脸颊。

白祝当然不喜欢这种被妖女随意拿捏的感觉,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慕师靖,想要躲避,可她哪里逃得过去呢,正在这时,白祝察觉到了什么,向着门外望去,惊喜道:

“师尊,你回来啦?”

“师尊?”慕师靖头也不回,只是笑道:“白祝也学坏了哦,都知道骗人了,不过这种办法也太老套了,是骗不过师姐的。师尊现在应还在北边雪山里,没有十天半月恐是回不来的,白祝还是死心吧。”

慕师靖说着话,声音却越来越轻。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第131章 恩师

随着师尊的归来,仙楼之外再度飘起了雪,她好似来到人类居所避雪的白狐狸,无声无息,脚步轻若雪花坠地。

这般轻微的脚步声在慕师靖耳中宛若雷鸣。

少女心跳得厉害,她缓缓转过头去,仙楼之外石径两侧的灯火陆续亮起,橘色的暖光中雪屑飞舞,师尊如削的玉白双肩平稳不动,赤裸修长玉腿在宽大的狐裘间交错,款摆而行,她似劈入仙楼的猝不及防的闪电,却没有一点光,转眼间已立在门口。

楼外灯火将她衬成了漆黑的剪影,师尊的背上似乎背着什么,似剑也似戒尺。

慕师靖心头一凉,勉强维持着镇定,她转过身子,盈盈一礼道:“弟子慕师靖见过师尊。”

“你看,白祝没有骗人吧。”白祝有了师尊撑腰,说话一下子硬气了。

“嗯,是师姐误会白祝了,师姐给小白祝道歉。”慕师靖话语温柔,带着歉意。

慕师靖一下子从烟视媚行的妖女变成了冰魂素魄的仙子,若非白祝多次见识过她的真面目,还真会被这般姿容给骗过去。

白祝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当着师尊的面戳穿她,师尊已率先开口,音色清寒淡漠:

“给你的信可看了?”

“弟子看过了。”慕师靖略微紧张地回答。

师尊却没有露出责怪之色,她从慕师靖身边走过,拨雾般掀起帘子,走入了一张金顶垂纱的大床里,隔着朦胧的轻纱,她将木匣解下,横于塌尾,随后除去了雪白的狐裘衣裳,将其甩铺塌上,动作灵巧似狐尾旋扫。

隔纱看去,女子的身影傲挺得惊心动魄,她随手披上了一件褒博的丝绸白袍,袅袅娜娜地坐在榻上,接着扯过狐裘一角,将其轻轻覆于膝腿上。

宫语的动作美妙自然,带着独特的诱惑力,慕师靖却无意欣赏,心中唯有紧张。

“那你还立着做什么?过来吧。”宫语说。

慕师靖见她伸手拍了拍大腿,哪里不懂,但白祝在侧,她绝丢不起这个脸,慕师靖故作懵懂道:“弟子……不明白。”

“为师当初要赠你金玉良言,你不肯要,冲动莽撞行事,险些酿成大祸,是否当罚?”宫语冷冷道。

“弟子平安无事,何来大祸?”慕师靖嘴硬道。

“是么?”宫语冷笑,转而看向白祝,“听说白祝与你师姐同行了一路?”

“是的,白祝在路上意外地遇到了师姐。”白祝点头。

白祝在想,自己已经有一位二师姐和三师姐了,慕姐姐横插进来的话算什么呢?会插在谁的前面呢?白祝知道慕姐姐很可能比楚楚师姐入门更早,但她又私心地不希望楚楚也喊她师姐……

“为师许久未归,白祝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会孤单吧?”宫语对她倒出奇地关心。

“师尊有大任在身,陪伴自然更少,师尊不在的日子里,作为白祝的师姐,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慕师靖说。

白祝心头一凉,立刻听懂了慕师靖的言外之意——师尊能陪你的日子不多,护不了你多久,师姐却始终在你身边,该忙谁心里可有数?

“嗯,慕姐姐把白祝照顾得可好了。”白祝弱弱道。

“是么?白祝可要说实话呀,师尊会为你做主的。”宫语道。

“白祝说的都是实话。”白祝轻轻开口。

宫语轻轻摇首,又问了些问题,白祝皆按照慕师靖的说法一一回答了,慕师靖在心中赞叹着白祝的乖巧,打算以后少欺负她一些,白祝则努力在言语中卖出一些破绽,希望师尊识破,这样慕姐姐就能罪加一等了。

宗门看上去一片和睦。

宫语看着被压迫的白祝,心中亦是怜惜,她不明白自己的教育哪里出了问题,怎会培养出这么一个仙面妖心的女孩子。

当然,她也并不觉得现在的慕师靖有太多不妥,只是她常常嘲笑楚妙教育女儿的水平,而过去她手下的弟子皆很正面,足以堵得楚妙哑口无言,这个慕师靖若一直这般下去,无疑会成为她教育史上的一大污点。

“我对你很失望。”宫语说。

很失望?

白祝与慕师靖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师尊说的是自己。

“我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若是坦白,尚有功过相抵的可能,若再这般嘴硬……”宫语话语透出严厉。

小时候,她不听话的时候,师父就常常用严厉的语气吓唬她,如今她学以致用。

慕师靖深吸了口气,依旧觉得师尊只是虚张声势,抵死不认。

接着,楼外有踩雪声响起。

林守溪与楚映婵一同来了。

这是林守溪第一次来仙楼,他踩上浮梯向着云海中走去时,第一次生出了真正如临仙境的感觉。

在来仙楼之前,楚映婵已将她所知道的,关于小禾的一切告诉了他。

这片邪祟横生的荒凉大地上,人类其实拥有两堵城墙,一堵是环绕整个人类世界的神墙,令一堵则是环绕世界的,连绵不绝的雪山。

掌管冰川的神明似乎以神力在大地上画了一个苍白的圆,白线所过之处,冰峰拔地而起,大雪终年不散,这是填江阻海的天险,也似首尾相衔的巨龙尸体。也是因为这连绵雪山的存在,深海中邪灵对人类的破坏,反而不如死寂千万年的龙尸更多。

小禾的故乡在东面。

那是一座聚满妖邪的山峰,因其主峰形似石塔,故而山峰又名妖煞塔,小禾自幼在这片以妖煞塔为中心的山脉里长大,茹毛饮血,与整片蛮荒妖林斗争,白皙玉嫩的肌肤不知淋了多少炙烫兽血。

传说中的若木也在东方。

小禾告诉楚映婵,她会先回到妖煞塔的住处,整理一番姑姑的遗物,随后在那里清修一段时日,待元赤境的根基稳固之后再东行,寻找姑姑口中的、那棵传说中关系万妖命运的若木。

“荒外不至有人的聚居之处,同样有妖魔横行汇聚之所,妖煞塔就是那样的存在,人族仙人曾数次想要将那座山覆灭,奈何山太大,山洞太多,漫天落下的符纸与仙剑大都撞毁在石头上,收效甚微,哪怕短暂占领,人也很难再妖煞塔驻扎,故而妖物们一次次被打散,又一次次卷土重来,如此几番后,仙人们也懒得去惦记那难啃的硬骨头了。”

楚映婵介绍着那座山的来历,她取来了一张地图,将妖煞塔的位置画了一个红色的标记。

林守溪看着这张地图,据说这已是目前最为详实的地图,然而图卷上关于各个地点的位置依旧很模糊,许多地方更是干脆涂上白雾,标为不明或者禁忌之地。

林守溪的手指按上这张质感如羊皮的地图,图卷上云空山与妖煞塔的距离不过手指一跨,仿佛瞬息可至。

“小禾尚未至仙人境,独自一人回去,不会有危险么?”林守溪担心地问。

“放心,我问过她的,妖族虽也以力为尊,但他们同样天命。小禾是妖煞塔的天命。”楚映婵轻轻说。

林守溪没有追问天命的含义,他看着这张图卷,深吸口气,恨不得立刻动身前往,同时,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小禾的,关于十八岁的预言。

今年小禾十五岁,距离她预言的日子还有三年,为何会这么久呢?是自己定力太好,还是路途上有许多意外正等着他呢?他更倾向于前者。

得知了小禾的下落,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继续待在云空山了。

“我会悄悄走的,争取不被人看到。”林守溪很照顾楚映婵的心情。

“本就是我强留了你,你的去留我阻拦不了,只是……”楚映婵道:“来年四月会有一场年试,希望那时你能回来一趟。”

“若有机会,一定。”林守溪不敢将话说得太死。

“好。”楚映婵应了一声。

他们说话之时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林守溪将这张地图卷起,带在了身上,接着,他又想到了什么,重新将其展开,目光落到了神守山的附近,搜寻着什么。

“你在神守山有故人么?”楚映婵兰心蕙质,亦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林守溪连小语的姓氏也不知道,此番搜寻当然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转眼之间,他已与小语十天没有见面了,小语跪坐在剑楼里,微笑着对他招手说‘师父好’的画面明明很清晰,却又近乎虚假的。

神守山也在东边,明日路过之时或许可以找找,可这又从何找起呢?

“没事。”林守溪收好了图卷,对着楚映婵道了声谢。

这是林守溪在神山的最后一夜。

他们想起了师尊的嘱咐,故而在明确了小禾的所在后,一同前往仙楼去见师尊。

仙楼外的灯火烘焙着湍流般的风雪。

来到仙楼之后,无论是林守溪、楚映婵还是慕师靖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楚映婵尚不知道这位慕姑娘的身份,故而对她出现此处感到困惑,林守溪看着满天的雪,隐约猜到,慕师靖或许又犯什么大错了。

“你们怎么来了?”慕师靖问。

“师尊让我们来的。”林守溪说。

简单的一句话里,慕师靖抿出了关键的信息——在回楼之前,师尊已去见过林守溪与楚映婵了。

瞬间,慕师靖放弃了最后的侥幸,乖乖地跪在地上,“请师尊饶恕。”

“唉。”宫语看着跪在地上的冷艳少女,摇头道:“你从小就这样,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楚映婵依旧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位慕妹妹明明是个好女孩呀……

“既已知错,过来领罚吧。”宫语道。

“现在?”

白祝、林守溪、楚映婵皆在场间,慕师靖的脸色苍白,惶恐垂首,忙求师尊饶恕。

“方才你若早些认错,也等不到他们来了。”宫语早已给过她机会,她却未能好好把握。

慕师靖放弃了一切侥幸,知道今日自己注定要丢大脸了,自苏醒之后,她一路上何其嚣张跋扈,只可惜一物降一物,自童年开始,无论她在外面何等风光,回家之后总会被师尊当成小孩子一样训斥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