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咕
这一等，就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年头。
“顾云，你没事吧？”
安铃见顾云有些不太对劲，开口问道。
“没事。”
“累了的话就躺下来休息一会吧。”
她往顾云身边凑了凑，拍了拍自己并拢的大腿，“你躺上来试试，这招叫做膝枕。”
安铃豁出去了。
刚才焰火表演的时候亲都亲过了，膝枕什么的自然也不在话下。
顾云心事重重，也没多想，便侧躺了下去，他看着远处，映入眼帘深邃的夜空以及遥远的山景。
听着安铃的轻言轻语，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思考的方式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可能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变强了。
这个世界没有环伺的魔物，也没有信徒组建成的军队，偶尔出现的恶灵战斗力只能用不堪入目来形容，他再也没有遇到过劣势或是旗鼓相当的战斗，最初的期待感早已被一次次轻松的战斗抹平，他的心境逐渐趋于古井无波，哪怕在面对天灾的时候，都很难再提起曾经面对战斗时的紧张感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看见了许多不同的东西。
比如说远方的星空，又比如说昼夜的交替、变化的季节，注意了街道上的人潮流动，鸟语和花香。
而这些不必要的元素，都是通往最强道路上不必要的杂质。
如果不是这些杂质，他恐怕也不会去考虑长老们的决策与用意了，以前的长老们只需要告诉他新的敌人在哪就足够了。
至于战争的原因，出兵的理由则无足轻重。
“啊呀，突然好困啊。”
“对呀对呀，小孩子熬夜不好，我们还是先回去睡觉吧！”
顾天天和艾薇儿见气氛沉默，演技浮夸地打了个哈欠，起身，朝各自的房间走去，将独处的时间留给安铃和顾云两人。
安铃悄悄摸摸地朝两人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无声地感谢两人送出的一波助攻。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电梯内，她才开口说道，“顾云，有什么心里话不要憋在心里，说出会好很多，人多力量大，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多一个人参谋参谋也好呀。”
说话间，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这次无论是深夜情感向的话题，还是冰原猛犸或者剑齿虎的饲养指南，她都来者不拒。
以她对顾云的了解，能让后者困扰的话题，恐怕多多少少都和一些离奇的生物有关。
不过安铃自认为已经见惯了大场面，无论顾云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她都能从容应对……
“长老们与天灾结盟了，他们可能是想依靠天灾的力量将神族和信徒们斩草除根。”
你冷不丁地说些什么恐怖的言论呢！？
安铃差点被顾云这一句话惊出内伤来。
好吧，她承认自己之前的心理建设可能还是不太够，他们探讨的话题竟然直接跳过了剑齿虎的产后处理，直接到达了种族战争的阶段！
她区区一个游戏宅，何德何能来探讨族群存亡的问题？
不过想来也是，大概也只有灭族或者灭世的终极难题，可能才会让顾云苦恼不已吧。
而且听他的意思，他们一族，似乎还是那个准备把别人的灭了的反派。
“在此之前，我还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
顾云继续说道。
事实上，他还从未考虑过战争的意义，他之前满脑子想的都是去把敌军的最强者找出来，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地打趴下。
至于信徒们的存亡乃至神族的存亡，他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顾云看来，认输、无心再战的敌人就不必再去费心了，赶走了就是。
现在想来，村长曾经提到的“一将功成万骨枯”，竟然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安铃，你觉得胜利的一方，一定要将失败的一方赶尽杀绝么？”
顾云很认真地向安铃提出了心中的疑惑，如今长老们早就不在了他的身边，现在身边能和他参详这件事的人只剩下寥寥无几。
安铃，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问题吧……”
安铃头皮发麻，这话题沉重地超乎想象，而且她心里知道这并非漫无目的，她此刻的回答，搞不好会牵扯的一个乃至多个种族的命运，甚至还有可能影响某个世界未来的格局。
大脑一片空白，她深吸一口，眼下，就只能倾听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了。
“要不……我们先去报警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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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雄韬伟略
从小长辈们便一直教导安铃，遇到不法侵害，一定要报警处理，坚决地捍卫自己的权益。
不过这句话一说出来，她就后悔了。
好像当地警方并不能管异世界的战争，就连潜逃国外的罪犯都难以逮捕，更别说横跨一个位面了。
如果她和顾云组队去警局的话，得到的最终答复应该是警察叔叔们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们以后少，回到现实。
警察叔叔每天都很忙，还是别给他们添麻烦了。
“报警？”
“不对，我刚才说错了！”
安铃硬着头皮地说道，“你先等一下，我得整理一下思路，我们先从头开始说起。”
虽然顾云冷不丁提出的话题无比沉重，但好在现在长夜漫漫，刚才泡了温泉，她得到了身心的放松，因此偶尔熬一下夜也未尝不可。
“不过顾云，我丑话要先说在前头！”
“嗯？”
“要是我明天脸上起痘痘了，你得陪我去买祛痘的护肤品。”
“……好。”
…………………………
紧接着，顾云讲述了一个非常久远的故事。
故事的起源要一直追溯到另一片大陆的上古时期，也就即神族的概念还未被普及开来，信徒没有占据整个大陆，王权与教权争斗得最激烈的时代。
这也是安铃第一次按照时间顺序，了解到另一片大陆的往事。
“也就是说，圣都多姆是真实存在过的文明，安菲克托大主教和魔药师艾米莉安也都真的存在过的人物。”
不仅如此，骑士团、学识派与剑学派的猎魔人，也都是真的。
事实上当初参加内测之时，安铃心中便隐约有了这方面的猜测，难怪她能将游戏世界里圣油制作的方法运用于现实，也难怪顾云对另一个世界如此熟悉。
如果它是另一个世界的投影，那么一切便都解释得通了。
“接着王权在与教权的斗争中落败了，神族的信徒们在统一了内部之后对外发动了战争，而你们的先祖南国人最终在战争中失败了，信徒们占领了你们的领土之后，你们的先祖不得不去与世隔绝的山林中隐居。”
安铃打开了手机记事簿，认真地将她总结出的内容记录在了记事簿之上。
而内测中的时代，似乎正是王权与教权斗争得最激烈的时期，尽管在游戏内的时间一共没有几天，但她都明显感受到了骑士团与猎魔人、神职人员之间紧张的氛围，硬要说起来的话，那个时期恐怕王权还要占据上风一些。
毕竟贵族和平民对猎魔人的印象并不好，将这些人排除于主流之外。
见顾云点头，安铃将这一段作为前史进行了保存，然后又打开了第二个文档。
后来的这段历史才是关于顾云的，听起来也更加详尽一些。
“自你记事起的前十年，我们可以把你最大的目标总结为通过四项试炼，没错吧？”
顾云不置可否。
安铃将四项试炼的标题写在了记事簿上，尽管顾云将这一段内容说得十分精彩，过程险象环生，牵扯到了数十种她从未听过名字连想象都很难想出来的魔物，但这前十年都能大致上总结为顾云变强的过程。
套用她读过的那些网络情节，也就是主角升级的过程，而当顾云通过了四项试炼作为节点，可以视为升级篇的结束。
“于是故事就突入了战乱篇，你通过试炼没多久，与信徒之间的全面战争就爆发了。”
先是信徒们的调查队发现了顾云一族的下落，到小规模的冲突，再到虐杀俘虏的事件，可以将这一段称之为战争的导火索。
也正因此，神族降下神罚，顾云和他的族人们被定义为恶魔，后来全面爆发的战争听起来也就顺理成章了。
安铃觉得，这本来应该是一个一面倒的战争。
信徒在战胜后的千百年时间里，战胜了所有反抗他们的种族，建立起了数个王国，城邦遍布大陆各地，各地领主更是手握重兵，背后更是还有神族撑腰，顾云的族人们同时与整个大陆为敌，纸面上来看完全是以卵击石。
而整场战争中唯一的变数就在于顾云这个人，实在是太强了。
安铃听顾云讲了这么久，里面牵扯到了不下十几场局部战争，甚至直至顾云带领自己的部队爬上神树直面神族，都始终没能遇到过能与他正面匹敌的对手。
再后来，顾云闯入了海底监狱，间接放出了诸多天灾过后，被长老们以“寻找大秘宝”的名义送来了地球。
对于另一个世界而言，这就是顾云这么一位传奇人物的结局了。
只是将所有的事件都按时间顺序记录了下来之后，安铃才忽然间看出了端倪。
如果以顾云作为视角来看，他在异世界的经历就相当于一个无敌人物的个人成长史，然而如果代入到长老们的视角，安铃却看出了一个雄韬伟略的战略家的轮廓。
前十年与其说是顾云个人的奋斗史，倒不如说是长老们谋略的开端。
设下无比苛刻的四项试炼，让族内的年轻人离开村子外出历练，目的便是培养出他们想象中最强大的战士，而当顾云出现之后，他们见时机成熟，便趁势发起了战争。
安铃觉得，最初的战争都是幌子，顾云率领部队攻上神树极大程度地分散了神族与信徒的注意力。
这也是顾云讲述中缺失的一环。
他从来没提到过族内的长老们究竟是什么时候与海底监狱最底层的天灾们达成了协议，或许这些事在他致力于正面战场时就已经完成了。
将那些上古时期的大灾祸以及曾经战败的首领们释放出来，才是真正意义上扭转战局的一环。
如此一来，他们在兵力、顶级的战力上，便丝毫不再逊色于神族与它们的信徒。
而计划的最后一步，便是将最终唯一可能影响到战局的不稳定因素送去别的世界，因为接下来的战争，已经不需要顾云的帮助了。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稳妥的胜利。
若是站在顾云一族的角度上，长老们无疑是光复族群的英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