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咕
“还不明白么?你的命运可不是为了赎罪这种无聊的行为,而是继承你父亲的意志,并且超越他!”
“苇名真一的意志还远远不够,才导致他最终回归于人,但是你不同,从我们一起血洗了寺庙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鬼』了。”
“……既然你决心要抵抗这份力量,那我,我也只能断绝了你最后的念想,那个丫头,就是池田一族最后一代的传人。”
由黑气拼接完毕的躯体动了起来。
他步伐诡异,充满了不协调的感觉,远远看去,就如同拥有两个截然不同意志的人在操控同一个身体。
但最终,似乎是黑气占据了上分。
步伐变得越来越快,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池田朝夜的面前。
池田朝夜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一切,已经逃不开了,她力气全无,就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费力。
“池田!”
刀刃劈下之际,罗欣忍不住地高呼了一声,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愿亲眼目睹这一幕。
不一会儿,自言自语也停止了。
“……你终于来了。”
闻言,池田朝夜睁开眼,看见了挡在她面前的顾云。
右边侧靠窗的墙体被打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整栋楼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破坏变得摇摇欲坠。
“在你拔刀的那一刻,我就注意到了。”
鬼面在顾云面前张牙舞爪,毕竟,『一闪』的初代持有者是唯一一个击败过他的剑客。
“你小心!”
『一闪』也在第一时间发出了警告,“这家伙和你之前遇到过的所有敌人都不一样,它不但活了上千年,还吞噬过无数剑豪的灵魂,想要战胜它,只能由老夫来助你一臂之力了。”
“休想!”
鬼面一声尖啸,无边的黑气形成的刀锋径直劈下,那些哀嚎的灵魂顷刻间成为了索命的厉鬼。
“告诉你一件事吧。”
顾云抬起手,一把握住了狐面人手上真实存在的刀刃,所有的黑气都被阻挡在外,“今天,是顾天天她入学两年以来第一次邀请我参加学校的晚会。”
但是因为这个……
顾云也说不清究竟是人是鬼的玩意,导致他不得不在晚会即将开始之前,在路上打了辆车就赶来了这里。
刹那间,妖刀的刀刃出现了无数裂痕。
若是放在平时,他可能还会先看看对方有什么招式,但是现在他则完全没有这个闲心。
“可、可恶啊!”
刀刃破碎,黑气烟消云散。
池田朝夜和罗欣呆滞地凝视着与黑气一起烟消云散的狐面人,落日的余晖从破损的墙体照了进来。
正打算一跃而起协助顾云迎战强敌的『一闪』尴尬地摔回到了地上。
“还能走动路么?”
顾云看了看跌坐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池田朝夜和罗欣,然后如同拎小鸡一样一手一个,将两人提溜了起来。
………………
陈江派来的医疗小组第一时间检查了池田朝夜和罗欣的伤势。
池田朝夜的伤势主要在腿部,刀口很深,加上后来的激斗,导致伤口撕裂,顾云将两人送到楼下时,她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
罗欣的身上出现了轻微的烧伤,两次撞击导致她出现了内出血的症状。
十七则并非和他电话中说的那样只受了些轻伤,他的胳膊、大腿出现了三处骨折。
医生说,他们三个至少需要养一个月伤势才能恢复正常。
狐面人造成了大规模的破坏,而更让陈江自责的是,分部没能及早地调查到狐面人的情报。
池田朝夜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了。
所处的是一个陌生的病房,隔壁床的罗欣微皱眉头,似乎在睡梦中也没法安心下来。
病房的电视亮着,上面正报道着晚间新闻。
她坐起身来,便看见搬了张椅子坐在电视机前的顾云。
晚间新闻正在报道今天的事件,突然塌陷的楼顶造成了不小的经济损失,所幸无人员伤亡。
“你醒了啊。”
听见身后的动静,顾云回头看了一眼。
“抱歉老师。”
“为什么道歉?”
“破坏了你的新年晚会。”
池田朝夜隐约记得,在自己陷入昏迷前,顾云特别提到了这件事。
“别放在心上,最近的电子设备真是越来越发达了,安铃之前把录制的短视频发给我了,这就和自己去了现场一样了。”
顾云有些违心地说道。
整个晚上,顾云都在重复浏览视频和照片,他总觉得效果和现场天差地别,尤其是背景嘈杂,安铃发送过来的视频,他其实根本听不清表演的实质内容,只能从观众的反应判断出妹妹的演出十分成功。
陈江等人为了今天的变故忙得焦头烂额,整个分部的人都在进行紧急会议以及考虑重建住宿区,毕竟,毫无察觉地让危险人物进入了腹地,无异于奇耻大辱。
顾云关闭了手机屏幕。
妹妹那边有好几个人,而如果他离开了,就不会再有人来陪他这三个受伤的学生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先好好养伤不用考虑别的问题,有什么事就直接告诉我……”
“老师……”
“嗯?”
“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池田朝夜便又躺回了床上,失血过多让她仍未脱离手脚冰凉头昏眼花的状态,不过她却忽然觉得安心了许多。
安心地闭上眼睛,将一切烦恼都暂时地抛之于脑后。
又或许,她从来都没像现在这么安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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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一念成魔
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在池田朝夜和罗欣逐渐趋于平静的呼吸声,以及晚间肥皂剧没什么营养的台词声中终于落下了帷幕。
安铃告诉顾云,新年晚会十分开心,晚会结束之后还有小型的烟火演出,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各自回家睡下了。
对学生们而言,开心的周三过后,迎来的将会是地狱般的周四和周五。
月考成绩新鲜出炉,一部分人即将体验到被命运和家长同时扼住喉咙时的酥爽。
“没想到,最终了结苇名与池田长达千年恩怨纠葛的人,竟然是一个路过的无名剑客……唔,不过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戏剧化的结尾。”
顾云一出门,便看见安玲版的赤鸯在门口不远处等他。
“找我有事?”
“算是顺道来感谢你,帮我了却了一桩心事,即使是我,看到了一本没有结局的也会心烦。”
在苇名正己的故事中,这个缺失的结局,一直长达了如此漫长的岁月,对于苇名正己而言,当他夜闯临云寺从高僧手中夺走妖刀的那一刻起,他就背负了难以洗刷的罪孽,一场难以扑灭的大火,以及被血洗的临云寺,就是《正己传》的开端。
“其实在真正的历史之中,N城的临云寺真的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不过以此作为开端的故事,足足能堆满一个书架。”
而在真正的历史之中,苇名真一是否真的生有一子也是不解之谜,她虽为灵感之神,却没有千百双眼睛能知天下事,不过赤鸯至少能肯定一点,倘若苇名正己真的存在过,也不会是如今的样子。
在一个不知名的村庄里渡过碌碌无为的一生,反而是赤鸯能够想象到的最好的结局。
顾云等人所遇到的苇名正己,则是一个自诞生起,就被一支笔操纵着的提线木偶,作者未能写下关于他的结局,这让他被永远困在与池田一族无休止的纷争之中,按照『故事惯性』,他所等待的,是一个能够为他介错,让他重归于人的剑客。
不过很显然的是,顾云并不是剑客最合适的人选。
这货甚至根本就不用刀,而是直接用暴力拆解的方法,将束缚了苇名正己千年的妖刀捏得粉碎。
“看来这个作者一定很讨厌这个角色。”
顾云说道。
“恰恰相反,苇名真一、御守芥川和池田道满三人之中,他最偏爱的是苇名真一,虽然过程有夸大的部分,但是那三本传记最终遵循了历史的轨迹,然而这三本传记给他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让他在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之时,又一次动了笔,写下了《正己传》的开端。”
故事的开头,大抵就是他身为记录者,对于曾经的天下第一剑豪的唏嘘与嗟叹。
他将苇名真一的命运寄托在了一个无法确定真实存在过的角色之上,在全然摆脱了历史的束缚下,让这个角色能够走上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只可惜,第一次他败给了历史,第二次他败给了时间。”
“完全无法理解。”
顾云觉得,将自己的念想寄托在一个并不存在的角色上是一件愚蠢的行为,有这个功夫,说不定早就通过努力达成目标了。
“可是这就是人类,没有人能脱离时间的控制,所以他们总是希望通过某个媒介,将自己的存在保存下来,而这,也正是我存在至今的意义所在,你觉得,我该如何给予他们‘灵感’?告诉他们一个故事,或是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我选第一个,你好像挺喜欢讲故事的。”
顾云不加思索。
“都不是,我的能力你之前应该已经见到了,我只是改变了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感知程度,让他们从某种程度上能预见这个世界在他们思维逻辑之下运作时的样子,人们将它称之为‘共情’。”
老实说,顾云已经听得有些迷糊了,文斗从来都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他也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要写下大段无关痛痒的文字,在他看来只有那些修行手册还有些价值。
“几乎所有人都具备这项能力,只有深浅之分,不过,偶尔也会遇到几个例外——白鸢就是其中一个笨蛋,而且我也根本不叫赤鸯,也从来没有漂亮的红色羽毛,那都是她想象出来的结果,而当我窥探她的记忆之时,看见的只有一片玉米田。”
没有起伏,没有情绪上的波动,只有客观事物的投影。
所以当时的白鸢没有哭没有笑,反而啄了她脑袋一下。
“你却要比那只蠢鸽子更加奇怪,你看起来有相处得很好的朋友,也有珍惜的家人,可是当我查看你的记忆的时候,只看见了一个个交替的战场。”
同样没有起伏,没有波动。
这绝对是比一片玉米田更加诡异的场景,诡异到赤鸯细思极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