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衫取醉
此刻，楚歌就像是真正地与林襄敏这个角色合二为一了！
所以妖魔自然也完全没有考虑这个林襄敏可能是归序者的可能性，而是完全将他当成了原住民。
有好几次，黑雾翻滚着，想要对林襄敏施加篡改，但最终都又憋了回去。
难以做出最终决断。
此时，妖魔的心目中有两个合适的人选，一个是林襄敏，另一个就是王宗昌。
王宗昌虽然在南河城一战中才为国捐躯，但实际上在进攻蒲宁港的过程中，就已经发挥了重要作用。
只不过之前玩家们通关试炼幻境时，在蒲宁港看到的是被篡改后的没有战斗力的文官王宗昌，所以才下意识地忽略了他。
而此时在妖魔的视角中，王宗昌在进攻蒲宁港的时候，就已经成为邓将军的左膀右臂，在对抗贼寇的过程中不仅献计献策、稳固军心，而且还时常亲自带兵上阵，战果卓著。
不论是篡改林襄敏还是篡改王宗昌，都能对这个副本起到重大影响。
篡改林襄敏，很有可能断掉军资；而篡改王宗昌，会让邓将军失去关键的左膀右臂，荡寇一次关键战役失利，严党就可以从中作祟，让后续朝着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
但妖魔考虑许久之后，还是迟迟未能下定决心。
它原本觉得篡改王宗昌会是最佳选择，毕竟林襄敏的地位高、知名度很可能也比较高，而篡改王宗昌更不容易被察觉。
在它第一次进入这个历史切片的时候，也确实是这么决定的。
但这次，冥冥中却有一些难以言说东西，让它决定再等等。
总觉得还有更完美的目标。
……
白雾散开，楚歌已经来到了皇宫之中。
“朕问你，五月端午汛河堤决口发大水、淹了一些良田，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阁老说，是严阁老在暗中授意，你又怎么说？”
皇帝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楚歌愣了一下。
按理说，他在通关副本的过程中，已经很多次跟皇帝交锋，对于这些话已经听过无数遍，应该是耳熟能详了才对。
然而这次，楚歌却有了一些异样的感觉。
一种奇特的压力，扑面而来！
这种压力，是皇帝的气场所带来的。
作为皇帝，天生就有着强大的权力欲，有着“唯我独尊”的气质，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对普通人造成强大压迫感。
所谓的“天威”，也就是这种气场的另一种表述方式。
楚歌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因为在第一次在文士副本中见到魏昭帝的时候就能隐约感觉到，后来在“封侯非我意”这个副本中第一次见皇帝，也能感觉到。
只不过后来，随着他对皇帝越来越了解，这种感觉已经渐渐消失了。
已经完全破解了皇帝每一句话背后的含义、完全摸透了皇帝的心思，那皇帝还有什么威严可言呢？
所以，在刷评分的最后几次，楚歌在扮演林襄敏面见皇帝时，早就已经变成了例行公事，即使他努力地在扮演林襄敏，表现那种诚惶诚恐、如履薄冰的状态，也终究没办法想最初那样完美了。
毕竟那种未知感已经荡然无存。
但现在，他却又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未知感，感受到了皇帝所带来的那种压迫力。
“抬起头来，看着朕说话！”
就在楚歌愣了一下的工夫，皇帝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只好微微地抬起头，勉强迎上了皇帝的目光。
脑海中仿佛有“唰”的一声闪过，楚歌的思绪都像是被剥离了。
他心中知道这个皇帝其实是孟原扮演的，但此时内心却在不断抗拒这种想法，因为眼前皇帝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每个细微的表情，每个毛孔，看起来都与孟原毫无关系。
他甚至比之前在模拟试炼中遇到的那个皇帝，更像皇帝！
短暂的错愕之后，楚歌很快反应过来。
这不正是表演的好时机吗？
此时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优秀的年轻演员与万年老戏骨对戏。
在第一時間被老戏骨震到了，但也正好趁此机会入戏，找到了自己的节奏。
一个演员演戏，终究只是独角戏，发挥的空间十分有限。
但两个很厉害的演员演戏，那就是对手戏，他们的演技会对抗、会拼杀，内容瞬间就丰富了起来！
而楚歌最初的错愕其实也很好地融入了戏中：林总督第一次单独面见皇帝，暂时被皇帝的威严所慑，所以内心中出现了一些细微的波動，这很合理。
不仅不是扣分项，反而更好地体现出人物内心的波澜。
想到这里，楚歌赶忙说道：“陛下肩负江山社稷，治大国若烹小鲜，万不可意气用事……”
这段说辞当然也都是无数次通关之后總结出来的，大意就是说，毁堤的事皇上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我一个做臣子的既不能不忠于陛下，也不能不念严阁老的知遇之恩，这次顾清章的事我没参与，但我在东南荡寇确实困难重重，内阁的事皇上伱自己斟酌，但东南的军资确实该发一发了。
当然，这些话说得非常隐晦而含蓄，符合当时朝臣与皇帝对话的潜规则。
按照正常的剧本发展，此时皇帝应该会夸他一句“公忠体国”，然后简单说两句之后，答应他军资的事。
然而让楚歌没想到的是，皇帝顿了顿，说道：“好，那朕就先不问你这个。
“朕听说，东南荡寇，仗打得很辛苦，但连战连捷、屡有捷报，是吗？”
楚歌愣了。
啥？剧本里好像没这句话啊？
怎么这孟原还自己给自己加戏、加难度啊？
第138章 误导
孟原这么做，当然是有原因的。
为了扮演好皇帝，孟原还是和之前扮演苏羡君一样，拿了两个扮演类的天赋技能，一个可以提升自己的演技和表情控制能力，另一个则是让自己的一举一动更加向帝王靠拢。
至于第三个天赋，他拿的比较特别。
【辛·妖邪退散（金色）：当你扮演的角色被妖魔篡改时，不仅可以完全屏蔽妖魔的影响，还可以在历史切片被攻破后，对妖魔造成反噬。】
作为正牌归序者，孟原能够感知到东西远比其他的玩家要多得多。
在进入历史切片后不久，孟原就已经感知到了这个妖魔的存在，也知道它正在观察着玩家们的一举一动。
就像现在，妖魔就在盯着他和楚歌，似乎在犹豫。
而这個妖魔最终选择哪个角色去篡改，很有可能决定着能否顺利破解这个试炼幻境。
在玩家们进入之后，历史切片的发展实际上已经发生了变化，所以妖魔也很有可能选择其他的角色进行篡改，让切片的发展变得不可控。
虽说其他的玩家身上也有归序者的力量，妖魔被篡改时也可以抵御一部分，但这次的妖魔毕竟较为强大。
最好的结果，就是让妖魔篡改孟原自己，在确保万无一失的同时，也可以让“邪魔退散”的天赋技能生效，对妖魔产生削弱效果。
而要达到这个目标，就必须要做到两点：第一是表现得像皇帝，不能让妖魔看出皇帝实际上是由归序者扮演的；第二就是要尽可能地将皇帝展现为薄弱的一环，容易篡改、同时篡改后又足以对整个历史切片的走向产生关键影响。
之前皇帝在这段情节中，其实只有那么简单的两三句话，玩家扮演林总督时，只要提前准备好两份口供、明白见皇帝时要适当维护严茂青，就足以通关了。
但这其实并没有体现出皇帝容易篡改、同时对整个历史切片有重大影响这一点。
而孟原此时就是要更好地展现出这个皇帝多疑、贪财的性格，让妖魔上钩。
孟原看着楚歌，天赋技能所自带的帝王威严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他相信，楚歌作为顶尖的玩家，肯定能够明白自己的意图，并即兴发挥出最佳的演技。
楚歌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
“全赖陛下圣明，三军将士用命，地方百姓也体恤朝廷的难处、帮着一起荡寇，这才有了些战果。”
他早就已经完全融入了林襄敏的角色之中，所以即便出现了预料之外的剧本走向，也完全没有慌乱，而是按照林襄敏的角色定位，中规中矩地做出了回答。
这个回答或许谈不上很出彩，但绝对不会错。
孟原扮演的皇帝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低沉了许多：“但也有人说，你久攻蒲宁港不克，却让邓将军带着兵，连战连捷、清扫了不少贼寇，是在养寇自重，是不是？”
楚歌一惊：“陛下，臣在东南荡寇，一直尽心尽力，绝无此意！”
孟原扮演的皇帝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全身充满了压迫感：“既然如此，为何一直在向朝廷索要军资？”
楚歌有些错愕，有点不懂孟原为什么要这么问。
军资不足不就是东南面临的问题吗？
他赶忙回答道：“陛下，贼寇势大，前线军资不足也确是实情。”
皇帝稍微往后靠了靠：“是军资不足？还是地方贪墨太甚？你是个做实事的人，但不愿得罪人，对上下贪墨熟视无睹，现在打仗的军资不足了，你就只能跑到京城来要军资，你说，你这个总督怎么当的？”
听到这里，楚歌眼前一亮。
他明白了孟原的意图！
之前孟原抛出的几个问题，他都是在被动地回应，但现在，孟原说出“地方贪墨太甚”这几句话，楚歌瞬间懂了。
孟原确实是在给自己加戏，但这戏加得很有道理！
这个皇帝是个贪财而又多疑的皇帝，所以，像之前在模拟试炼中那样、简单问了两个问题就把林襄敏放走了，反而显得有些过于简单了。
事实上，军资不足绝不仅仅是朝廷的问题。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整个东南的官场贪墨严重，就连林襄敏这个总督都一直在给严茂青送礼、送戏班，其他的官员又如何呢？肯定是上行下效。
林襄敏其实已经算是铁杆的严党，所以整个东南也是以严党居多，贪墨敛财，一点不少。
而军资不足，也有很大的原因在于，东南各官员的贪墨。
皇帝有此一问，其实是出于三方面的考虑。
第一，皇帝本就多疑，林襄敏和邓将军久攻蒲宁港不克，却一直捷报频传，频频在其他地方打退贼寇的进攻，确实会给人一种正在“养寇自重”的印象。
第二，军资不足确实有地方贪墨的原因，爱财的皇帝也确实不想在额外拨钱，所以敲打一下林襄敏这个总督，顺理成章。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皇帝此时实际上已经有了干掉严党的念头，所以也是借此机会试探、敲打林襄敏，给出“东南严党贪墨严重”的话题，想看看林襄敏会不会倒戈。
楚歌不愧是文士玩家的优秀代表，很快反应過来，低頭说道：“臣本不是封疆之才，官场贪墨，臣作为总督更是难逃失察之罪，荡平贼寇之后，臣便请辞回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