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炎
孔氏在山东的势力之庞大,就算是当初的我也是颇有耳闻,当初我家的产业甚至还和孔氏分支有过合作,合作的还挺愉快……现在看来,正是所谓世事无常啊。”
辛弃疾作为深知内情的官员之一,对于孙子义的感受只是笑了笑。
“他们在做出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了,按照明律,陛下对孔氏的处置没有任何问题,倒不如说,这才符合陛下所言【法律如山】,我以为这是合适的。”
“倒是没有不合适的,但是我觉得曹凯那厮被拖下去之前说的话也有道理。”
孙子义看了看辛弃疾:“幼安,你也是读过儒家经典的,眼看着孔氏破灭,你对此事就没有一点点的其他感受吗?”
“除了快意还能有什么呢?”
辛弃疾笑道:“我一心为陛下,一心为大明国,没有其他世俗的欲望,对于此事,我只会拍手叫好,希望这样的贪官污吏永远都不要再次出现。”
“你……你总不能觉得天下读书人都是你吧?”
孙子义无奈的笑了笑,问道:“难道你就不担心他所说的读书人震恐,从而集体请愿饶恕孔氏?我觉得这样的事情并非不会出现。
以孔氏在天下读书人群体当中的份量,我觉得很有可能,而事情一旦闹大,陛下必然很难应对,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那又如何?难道犯罪者就不该被惩处吗?就因为他们地位特殊,就可以轻轻放下吗?”
辛弃疾心道孙子义是不知道山东已经被苏咏霖收拾的七七八八,山东系官员包括孔氏在内的势力根基都被摧毁了,山东原有的上层社会关系网已经被苏咏霖撕扯的稀烂。
可以说,这不是一场自上而下的政治行动,而是苏咏霖亲自发起的自下而上的革命行动。
在中都山东系能够发动读书人的力量进行反抗之前,苏咏霖已经铲除了他们发动反抗行动的根基,使得反抗行动就算可以发起,也基本不可能引发什么动乱。
因为他们的大本营已经完蛋了,他们可以调动的社会资源已经不复存在,钱粮、铁器、人口等等造反必要的物资已经不被他们所掌控了。
他们现在只剩下他们自己的身体,还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他们所能做的最多也就是打打嘴炮,没什么别的能耐。
他们只是待宰的羔羊,苏咏霖正愁没有足够的理由把他们一网打尽,现在他们要是自己主动跳出来,那不正好?
而孙子义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点,所以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辛弃疾只是劝说。
“枢相还是不要想得太多,我以为这件事情陛下会严格按照明律来处置,绝不会有徇私舞弊的情况发生,吾等就坐观结局好了。”
孙子义看着辛弃疾,摇头苦笑。
“你可真是太冷静了,恐怕满朝堂如你一般冷静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我没有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济南老家除了祖宅和看守祖宅的老仆什么也没有,家族田产已经全部交公,献给朝廷,我只靠俸禄度日,不贪不偷不抢,行得正,坐得直,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辛弃疾昂首挺胸,正气凛然。
孙子义顿时无言以对。
辛弃疾的所作所为他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他很佩服辛弃疾。
当初苏咏霖攻占济南之时,辛弃疾散尽家财组织军队投靠苏咏霖,等苏咏霖攻破中都之后,提出要把辛弃疾老家的产业买回来还给他,以酬谢他的功劳。
辛弃疾接受了。
但是等拿回产业之后,反手又把产业献给了朝廷,说自己已经不再需要老家产业,只留下祖宅和看守祖宅的老仆就可以了,其他的并不需要留下。
他已经将此身献给大明国,已经没什么别的渴求了,只希望建功立业而已,靠着朝廷给的俸禄已经能生活优越,不需要更多的东西了。
建国前后,中都官员有不少都在燕云之地购置田产,把家人接过来安家立业。
当时苏咏霖还没有明确禁止官员、商人购买土地,所以这样做的人不少,孙子义也跟风买了一些土地,在中都安家。
但是辛弃疾从始至终都没有买过东西,作为帝国高官,他没有任何私产,只有苏咏霖赐给他的参谋总长的府邸,全家上下只靠他的俸禄朝廷给与的福利生活。
除了辛弃疾之外,当时也有一批高级官员、将领没有购买土地,孙子义也没有在乎,只当他们是高风亮节。
等明律颁布之后,孙子义才意识到他们是有先见之明的,他们做的是对的。
“幼安的操守,我是佩服的,我做不到那么清心寡欲,我喜欢喝酒吃肉,喜欢好玩的东西,这个少不了,我唯一感到庆幸的,就是没有让子弟以我的恩荫出仕。”
历朝历代都有荫官制度,做官做到一定地位的官员都可以恩荫直系亲属子弟一人或两人直接做官,不需要经过考试。
苏咏霖建国之初也没有否掉这个制度,所以朝廷里的山东系燕云系外族系的荫官不少。
这也是建国之初缺少官员不得不如此作为的无奈之举。
但是孙子义没有,当时他的儿子十六岁,他拒绝了恩荫,选择让他的儿子读书,准备参加科举考试,堂堂正正搏个出身。
结果洪武二年第一次科举考试孙子义的儿子没有考中,名落孙山,孙子义沮丧之余,依然没有同意苏咏霖的荫官建议,执意要求他的儿子继续读书,反正还年轻。
现在看来,他的选择无比正确。
现在朝廷如此纷乱,的确不是让儿子出仕的好时机,要是没头没脑的出仕了,谁知道会不会在这一波政治风暴中被牵连?
辛弃疾倒也是觉得孙子义实在是个运气不错的人,苏咏霖在复兴会会议上评价孙子义文化程度不高,觉悟不高,但是难能可贵有知进退、识好歹的特点,这让苏咏霖非常喜欢孙子义。
现在看来,孙子义的种种作为都能让他以非复兴会员的身份精准的避开一些政治风暴,不得不说是他的本事。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是孙子义,不是所有人都能克制自己的欲望,知进退、识好歹。
所以他们终究逃不过苏咏霖的大清洗。
名正言顺的按照法律来的大清洗。
都不需要捏造罪证和理由,直接就能处置他们,就能让他们好看。
还能怎么说呢?
洪武三年六月初二,大明皇帝苏咏霖在中都正式宣布要对整个中都的官僚系统进行一次彻底的摸底,将贪官污吏违法者请扫干净,一个不留,来一场彻底的大清洗。
然后他立刻将命令发布给了法部、大理寺、都察院,严令司法三司组成联合处理团队对这件事情进行严肃的处置。
量刑要重,不可宽仁,否则不足以体现律法的威严,不足以让这群虫豸感受到法律的严肃。
右都御史孔茂捷、法部尚书沈格、大理寺卿蒋成月三人带领各自的队伍组成联合三法司,以最高的法律权威审判被苏咏霖问罪的数名大明朝高级官员。
第0849章 所以,现在的苏咏霖比较喜欢物理手段
经过一段时间的严格审讯,还有诸多线索的披露,除了这些大佬,朝廷很多部门都有爆雷。
于是大大小小的官员、吏员约一百五十人被拿下。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除了高级官员数人之外,底下的很多小官充分发挥了小官巨贪的传统艺能,对国帑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吞吃。
尚书省下达的多项工程命令在下达之后、国帑出库之前就被某些人暗中下手开始吞吃,将官僚的传统艺能发挥到了极致。
其中高级官员大部分是不知情的,但是也有一些知道内幕,却没有阻止,反而暗中拿了好处,作为他们的庇护者而存在。
苏咏霖盛怒之下,下达最高指示,能判死刑就判死刑,绝不姑息。
在这样的指示目标之下,三法司联合团队对犯法官员、从犯官员进行了极为严厉的审讯和判罚。
判处原财政部右侍郎曹凯二十年徒刑,阖家满门发配边疆积石州,遇赦不得返,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判处原礼部左侍郎周江二十年徒刑,满门发配边疆积石州,遇赦不得返,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判处原民政部左侍郎陈吉昌死刑,满门发配边疆积石州,遇赦不得返,子孙四代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其犯法之族人陈淼因为贪污黄河工程款五百万钱而被处死,余者一并发配积石州做苦工,以偿还国帑。
判处尚书右丞霍建白革职、徒刑四年,家族荫官全部罢黜,废为庶人,直系子孙两代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其犯法之族侄霍格处死,协助他贪污的族人一并处死,余者全部发配到边疆积石州从事苦工,偿还被贪污国帑。
判处民政部右侍郎韩先令革职、徒刑四年,家族荫官全部罢黜,废为庶人,直系子孙两代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其犯法之族弟韩厥被处死,亲朋好友有牵连者处死,余者发配边疆积石州。
民政部员外郎耶律义先以贪腐罪被处死,三族有牵连者被处死,余者发配边疆积石州。
财政部员外郎耶律宜兴、尚书省员外郎孙一心、尚书省主事耶律胡都古等因为贪腐主罪或从罪一并遭到惩处,罪行轻者惩罚直系,罪行严重者惩罚三族。
而处置最为严苛和震撼人心的,莫过于对孔氏的处置。
孔氏支系孔帆、孔挚两支被毁灭,这两人被斩首示众,其家中很多男丁因为参与犯罪而被处决,余者全部发配积石州。
孔氏主系孔拯、孔摠两支基本上也遭到毁灭。
孔拯作为孔氏话事人,明知家族弊病而不通报,作为帝国高官而徇私舞弊,于是被判处三十年徒刑,基本上可以宣告政治生命和生理生命的终结。
孔摠作为曲阜县令和孔氏家族的事务负责人,明知家族弊病而不上报,罔顾国恩,被判处二十年徒刑,和孔拯一样,没什么未来了。
其家族中人经过审查之后,发现有犯法之人,不是被处死就是被判处徒刑,余者因为牵连过重而悉数发配积石州。
整个孔氏主脉阖家满门没有一人被宽恕,就连散布在外地的支系也因为这些关系被苏咏霖下令一网打尽,一个不剩。
与他们有关系有合作的人家也基本上都遭到了严苛的审查,但凡有问题的,一网打尽,绝不姑息,誓要把孔氏在山东的全部痕迹一口气抹干净。
当然,孔氏家族的财产,包括钱财和不动产等等全部进入国库,商铺全部没入国库,佃户全部进入民籍,家中仆役全部从良,回归民籍。
因为特事特办,这整个过程甚至没有超过一个月,孔氏及其仆从者差不多一万五千人在一个月内就被朝廷的暴力机器肢解干净。
而与之相关的山东上流社会圈子也在接下来三个月之中被明廷肢解干净,吃进肚子里消化的一干二净,幸存者百不余一。
皇帝轻描淡写的在山东行省的范围内把孔氏家族抹掉了,这个家族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一样。
痕迹最严重的曲阜县内的所有孔氏存在也被抹掉,连家族藏书都被押送中都国家图书馆予以收藏,孔氏祖宅也被拆掉,内里所有物品都被押解送往中都。
苏咏霖打算在未来,于中都城内开办一个国家博物馆,将这些东西全部放在博物馆内供天下人参观,让他们了解这段荒唐而又合理的岁月。
这将是一段历史,一段见证,一种文化的痕迹,而不是一种权势的、宗教的象征。
这些曾经秘而不宣的东西,终究不是孔氏子弟亲手制造的,所以终究应该回归到它的真正创作者的群体当中去,成为文化的一份子,而不是权力的一份子。
孔氏及其所代表的封建权势从这一刻开始走向了末路和终结,而与之相对的,以对孔氏的处置为代表的这场反腐风暴中,被查出犯罪的官员吏员遭到明廷毫不怜惜的处置。
一旦犯罪,最轻也是直系子孙两代人不准参加科举考试,最严重的则是四代人不准参加科举考试,基本上等于家族灭亡。
罪犯大批量被流放到边疆军镇积石州,将在戍边军队的看管下从事最为辛苦残酷的劳役,以此赚取血汗钱偿还国帑,作为他们贪赃枉法之惩戒,并且有杀鸡儆猴之功效。
苏咏霖以这场反腐风暴宣告天下,在大明朝犯罪,就要做好牵连子孙的准备,你们在选择之前,要先想一想自己的子孙后代!
怀着如此的决议,苏咏霖没有在意任何的反对声音,出动中都驻军燕云兵团在京城内大量搜捕、押解犯法者,将他们一网打尽。
有趣的是,当苏咏霖派人进入中都孔府抄家的时候,中都孔府外出现了五十多名儒生,他们散乱着头发,光着脚,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不让前往抄家的司法人员进入。
每当有司法人员要进入的时候,这些儒生就扑上来死死抱住司法人员的腿,不让他们进去,嘴里哭喊着什么【孔圣不存,国将不国】之类的话语引来大量围观者。
主持清算的孔茂捷立刻下令司法人员将这五十多名儒生全部逮捕,将他们投入监狱。
但是这并没有阻止儒生们的行动,不久,又有一百多名儒生出现在孔府门口,阻止司法人员对孔府的清算。
孔茂捷亲自坐镇孔府,将他们全部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