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炎
梁元凯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提出了最终解决方案。
趁着苏咏霖来山东,暗杀他,除掉他。
苏咏霖一死,以当前局势,天下大乱就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届时他们立刻登高一呼,率先指责苏咏霖之死是中都九人小组所做的,以此剧烈煽动群众的情绪,使得民兵系统群起响应,躁动的山东民众必然跟随他们进攻中都。
而整个山东的官僚系统都会被他们绑架,成为他们的手中刀,为他们的野望和目标而服务,为此“抛头颅洒热血”,到头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死。
完善而强大的山东基层动员力将成为他们最大的依仗。
届时会发生什么,可就不是中都朝廷那几个人能决定的事情了。
这可太有趣了!
梁元凯的这个方案不可谓不大胆,他居然想要暗杀苏咏霖以至于天下大乱,甚至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他。
其他人都觉得这个方案太危险太可怕,但是梁元凯却认为只有如此大胆的计划才能干掉苏咏霖,并且为他们争取一片未来。
因为苏咏霖狂妄自大,绝对不会想到有人会计划暗杀他。
而且暗杀苏咏霖看似难以操作,可实际上,有杜非在手,暗杀苏咏霖的计划绝非不可能。
第1548章 梁元凯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在梁元凯看来,只有苏咏霖死,才能让苏咏霖正在开启的政治改革宣告死亡,才能让他们江南老人派系再也没有出头之日的改革死亡。
苏咏霖死了,他们这些江南老人才能浑水摸鱼、火中取栗,逼迫中都做出妥协。
届时天下熙熙攘攘,中都没有能够威震四方的人存在,他们只有一个选择。
立苏咏霖的儿子做皇帝。
以苏咏霖的血脉为名义,将天下熙熙攘攘的争论平息,并且由此开启皇朝统治,将苏咏霖所渴望的一切全部废除。
然而苏咏霖的儿子终究不是苏咏霖,没有实际权力,终究也只是一个吉祥物,届时,大明维持表面上的统一,实质上就是谁的拳头大谁说话声音响,实质上的军阀割据。
其他地方他们管不到,但是山东行省,就是他们的地盘了。
“不这样做,咱们辛辛苦苦提着脑袋打天下的功劳就全没了,往后也必然被拿下问罪,运气差点满门抄斩,运气好点去库页岛那种苦寒之地永不得返回家乡,这种事情,你们能接受?”
说实话,对于某些胆子小的人来说,他们还真的能接受。
因为他们并不敢想象对苏咏霖下手暗杀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苏咏霖总说自己不是神明,但是在他们心中,与民众是一样的,下意识的就把苏咏霖当神明来看了,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所以梁元凯实际上是在【弑杀神明】。
这未免太大胆了。
但是当时的梁元凯已经顾不得许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已经拿住了杜非的把柄,并且深知杜非那边的状态其实并不稳定,搞不好就要投案自首什么的,如果不能彻底把杜非拉下水,自己威胁情报系统的首脑,迟早也是一个死。
与其自己一个人死,不如拉着一群人一块儿投入死局当中,说不定还能求活。
整个阴谋兵变的集团中,其实真正下了狠心的只有梁元凯一个人,其他人都在模棱两可之间,主要还是暗杀苏咏霖给他们带来的心理冲击太大了,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梁元凯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拿出自己的杀手锏,用杜非的把柄逼迫杜非设计把苏咏霖引入死局,暗杀之。
他相信杜非有这个能耐可以办到。
杜非听到梁元凯试图让自己暗杀苏咏霖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大脑空白的。
天地良心,他就算是想到了自己的死亡都不敢去想苏咏霖的死亡,更别说还是自己亲自动手暗杀苏咏霖。
开什么玩笑。
他把梁元凯劈头盖脸一顿痛骂,怒骂出身破落农户、若非苏咏霖给他一碗饭吃他早就饿死街头的梁元凯,骂他黑了心,丢了魂。
“当年要不是阿郎把你带到制盐工场给你一碗饭吃,你早就死在路边了!做人要知恩感恩啊!救命之恩啊!你全忘了?!”
“我当然没忘!但是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为他办了那么多事情,那么些恩情早就还清了!”
梁元凯冷笑道:“现在他不给我活路,我又怎么能束手就擒?!”
“白眼狼!”
杜非怒喝道:“没有阿郎教你读书识字,没有阿郎给你讲授大道理,没有阿郎带着我们一路往前闯,你能有今日?忘恩负义的东西!你真以为自己做的这些事情能还得了阿郎的大恩大德吗?!”
梁元凯心里其实很清楚,但是他不能承认,他承认了就代表他所做的事情纯粹是他的错,和苏咏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怎么能行呢?
于是他恼羞成怒。
“你要是不帮我这个忙,我就会死,但是我死之前,一定拉着你一起死,你自己决定吧,我的人可还在中都,你不帮我,你看看田珪子和孔茂捷会不会放过你!你自己想!”
杜非被拿捏住了痛脚,顿时无话可说。
良久,杜非崩溃了,抱着脑袋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抽自己嘴巴,痛斥自己管不住下半身犯了错误,甚至还有挥刀自宫的打算,但终究没下的去手。
看他这个样子,梁元凯便认为自己已经彻底拿捏了杜非,便开始执行自己的计划。
他派人散播谣言,煽动情绪,又让在山东复兴会宣传口中工作的妻弟帮忙,暗中用宣传口的力量散播谣言,搞一出变了味的【地下行动】。
流言浪潮兴起没多久,他就从杜非处得到了苏咏霖将要来山东的消息,并且立刻要求杜非进行暗杀的准备。
随后他得知天网军大佬苏隐来到了山东,全面抓起了天网军的工作,为此还有些担忧,便把杜非不到两岁的小儿子带到自己身边,让杜非掂量着,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杜非在痛苦的纠缠中被折磨了一个多月,终于在苏咏霖抵达山东之后撑不住了。
他没有胆量和意愿对苏咏霖下杀手,也清楚自己部下的密探们根本不会出手暗杀苏咏霖,他知道自己之前都在做什么,也知道事情一旦暴露之后自己的下场如何。
但是他是真的不愿意伤害苏咏霖。
于是在苏咏霖结束三天巡游返回济南城的当天夜晚,他跪在地上,向苏隐坦白了一切。
他向苏隐坦白一切的时候,其实苏隐也从山东天网军分组当中得到了一些密探们的隐秘汇报,觉得天网军内部有内鬼,于是暗中调查,准备挖出这个内鬼。
结果在他还没有开始怀疑杜非的时候,杜非就已经放弃了挣扎,主动向他坦白了一切。
苏隐当时是不可置信的。
他不敢相信自己曾经的前辈、手把手传授自己看家本领的恩师居然会成为一个叛徒,并且在事实上隐瞒了违法乱纪的事情一年多。
他的不少本事都是和杜非学习的,当初年轻的杜非带着少年的他冒着生命危险打探其他私盐商帮的情报消息,传授给他很多有用的经验知识,甚至还救过他的命。
所以尽管杜非文化水平不高,年龄也不占优势,但是苏隐还是提拔杜非担任了天网军重要领导人之一。
可是现在,杜非背叛了他。背叛了苏咏霖,背叛了他们共同的事业。
“为什么?”
苏隐得知此事,不可置信地看着杜非,只想问他这一个问题。
杜非其实也在心里问过自己好多次这个问题,最后得到的一个能够让自己认同的答案是——怕。
怕严苛的规定,怕苏咏霖的责罚,怕自己的家人受到牵连,怕所有的一切。
但是他最终不能接受对苏咏霖出手这个结局。
“总而言之,我知道的我都交代了,或许还有我不知道的,但是我已经尽力了,主席想怎么处置我都没关系,但是我的家人……
我的家人是无辜的,他们从头到尾都被我蒙在鼓里,连我什么时候有了外室和私生子都完全不知道,他们真的是无辜的……”
杜非一边说着,一边大声哭泣,最后直接膝行上前,跪在地上抱住了苏隐的大腿,求他保全自己的家人。
第1549章 苏咏霖的威望是他永远都无法超越的阻碍
面对痛哭流涕跪地不起的杜非,苏隐绷着脸不看他,嘴唇微微颤抖。
他自问从事阳光下阴影中的职业那么多年,已经让自己的情感波动收束到最小,已经可以让自己无视任何情感类冲击,自己已经是一个冷血到极点的男人了。
可是杜非跪着抱着他的大腿哭泣哀求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内心一阵阵的抽痛。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大明的律法难道是儿戏吗?复兴会的会规难道是儿戏吗?前车之鉴,你看不到吗?”
苏隐别过脸不看他,怒道:“我无法给你任何承诺,也不会给你任何承诺,你没有任何资格要求我给你任何承诺,我言尽于此,至于该怎么处置你,是主席的事情,你就等着处置结果吧!”
苏隐站起身子挣脱了杜非的双手,留下杜非一个人在他身后哭得撕心裂肺。
他一直没有回头,径直来到了苏咏霖这边,将此事和盘托出,然后向苏咏霖请罪。
他表示自己驭下不严,有失察的过错,以至于自己的部下被人利用钳制了都无法察觉,无论苏咏霖如何处置他,他都愿意接受。
苏咏霖得知前因后果之后,沉默良久,方才开口。
“我记得,这个杜非好像是我当时为你选的引路人,对吧?”
“是。”
苏隐点了点头,低声道:“属下一身本领的源头就是杜非,所以他在属下心中有特殊的地位,尽管他的年龄偏大,不太适合继续在一线战斗,但是属下还是把他留在了山东,替天网军守住老家,结果……”
“结果一朝不察,被人偷了老家。”
苏咏霖冷笑道:“可以啊,居然主动用美人计拿下了我的天网军密探首领,这在之前还真是没有过,组长级别的密探首领就这样成为他人手中刀,被他用了一年多,事到临头才知道悔改。
由此可见,我把男女问题放在复兴会纪律问题的首要位置上是多么的正确,一个管不好下半身、处理不好男女问题的人,是绝对做不好一个复兴会员的,也是做不好官员的!”
苏咏霖一捶桌子,怒气磅礴。
苏隐站在一边一言不发,面色凄凉。
苏咏霖生了一会儿气,也就冷静下来了,又看了看苏隐,低声道:“你打算怎么处理杜非?”
“杜非触犯国法和会规,罪无可恕,属下无法偏袒他,一切听凭主席处置。”
苏隐凄凉道:“只是……只是他的家人的确无辜,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被他欺骗,准确的说,是被他和梁元凯联手欺骗,所以……”
“国法和会规从来都没有任何人情可言!”
苏咏霖严肃道:“国法和会规写在纸上给人看,就是为了督促执法者严格遵守,稍有放纵,则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有了第二个,就有第一万个。
此风不可长,此例不可开,杜非触犯会规,予以开除出复兴会,触犯国法,予以顶格处理,绝不姑息,此间事结束之后,一应人等交付三司会审,该怎么处理,就要怎么处理!”
苏隐面色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主席英明……”
“还有你,你作为天网军之首,你的职务决定了你必须要极度冷静,绝不能偏袒任何人,不能被个人情感扰乱了公心!”
苏咏霖严肃地看着苏隐:“你的心乱了,这一乱,乱的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回去自己写一份三千字检查交到复兴会总部,罚俸三月,以示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