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炎
宋金绍兴和议以后,双方将近二十年不打仗,宋金边界在这一时期根本没有精锐军队进行战备,南宋没有用主力防备金人,金国也没有。
这一时期,至少在表面上,金国的主要精力还是在应付北边的蒙兀部和塔塔儿人。
从金太宗完颜吴乞买时期,北边草原上的蒙古人就是金国的边患。
金熙宗时期,一帮把宋军打的屁滚尿流的金军猛将轮番上阵讨伐草原游牧人,连年征战不能平定,被宋人称为金兀术的完颜宗弼率领八万军队北上征讨也没能占到什么便宜。
现在,金国就和真正的中原王朝一样,也面临着北方草原的威胁,为之头疼脑热,烦躁不已。
他们的处境绝对不好,更不像南宋某些人所以为的那样打遍天下无敌手。
蒙古诸部就是他们一直没能解决掉的外患,金国和蒙古人的战争打的一点都不漂亮,完全没有灭宋的时候那么剽悍。
在苏咏霖看来,金国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空壳子,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交织在一起,在哪里都能点燃造反的星星之火。
南宋远比金国难对付的多。
金国是军队强大,但只要打败它的军队,它就完了。
南宋军队看起来不强大,但是也挺有韧劲,更关键的是仅仅打败打败它的军队,距离它真正完蛋,还有一段距离。
先打弱的,再打难缠的,逐渐发展,由弱变强。
苏咏霖的大战略从来不曾改变过。
绍兴二十八年三月十一,苏咏霖一声令下,集结在定海县东北苏家海岛上的船只开始载着大量钱财、粮食和军械装备前往山东。
造反,开始了。
第0011章 孙元起的确是死了
三月十一日开始,苏家还能动弹的二十多艘海船全力出动,乘风破浪,把苏家的人、财货和各种多年筹备的物资一趟一趟的往山东转运。
山东莒州那边,赵开山已经安排了当地决定起事的豪强孙子义、刘永强协助苏咏霖运送物资抵达他们的地盘,然后再抵达赵开山的起义大本营,随时准备起义。
三月十四日,苏咏霖最后一批乘船离开定海县。
离开之前,苏咏霖已经把整个家都搬空了,还秘密转移了祖父和父亲母亲的坟地,留下的只是空壳子。
地,他不要了。
人,他也不要了,那些外围成员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去向,没有上线联系,他们不可能知道苏家核心集团的具体动向。
有些东西不要就不要了,丢了就丢了,也不可惜。
因为苏咏霖并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能否真的把这场起义搞活。
失败的可能性很大,成功的可能性很小,这是他自己心里清楚的。
对外当然不能这样说,要满怀希望,要永远坚持。
可是金国就算只有军队,也是足够强大的,尤其是那些剽悍的边军精锐,当年名震天下的铁浮屠拐子马强悍的战术精锐。
苏家一共只有三十多匹马,算不上有骑兵,赵开山的整个起义军也谈不上能组建一支像样的骑兵,这是一个巨大的弱势。
在没有获得足够的马匹组建骑兵以前,义军还是要面对宋军当年的尴尬处境——没有足够的骑兵。
当然,起义前期,金国也不会贸然动用边疆精锐去镇压他们,大概率还是用当地的女真兵和签军,觉得他们只是一群蟊贼。
那是起义军扩大实力增强实力的重要窗口期。
那个窗口期必须要把握住,增强实力,锻炼骑兵,以应对金国随时可能抵达的精锐边军。
起义,脑袋一定要清楚,要永远充满危机意识,直到把金人赶出长城外、重新占据长城为止,都不能懈怠,绝不能停下脚步。
当然了,一旦起义,私盐肯定是卖不成了。
他之所以可以贩私盐,是因为孙元起这保护伞的存在,孙元起一旦出事,就算没有查出来问题出在哪里,他所掌握的私盐市场份额也会立刻成为一块肥肉。
很快,就会有大量与朝廷高官显贵有千丝万缕关系的私盐贩子们争先恐后的涌上来争抢、撕咬,苏家的势力很快就会被他们联起手来连根拔起。
没有孙元起来自官方的庇护,就没有他的私盐生意,多少人是因为苏家的背景关系而对苏家客客气气,这一点苏咏霖是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他根本不会在意自己走了以后南宋这边会发生什么。
对了,还有孙元起那边的事情,他死了吗?
被发现了吗?
南宋官府调查出什么来了吗?
孙元起的确是死了。
死在床上,死在美人怀里。
事发之后的三月初九快到中午的时候,哆哆嗦嗦的熙春楼掌柜站在查案官员的面前,哆哆嗦嗦的交代着自己知道的事情。
其余那些当天为孙元起服务过的小厮们也被找到,一一接受问话。
死掉的毕竟是当朝官员,不搞清楚是不行的。
虽然他死在床上这种事情挺搞笑的,查案官员也不觉得这是什么蓄意谋害的事件。
“孙郎中是……是当日戌时抵达的咱们酒楼,和友人吃酒,然后就……就和两个陪酒小娘去上房休息了,第……第二天早上,就……就被发现已经没了……”
掌柜的虽然有些官面上的关系,但是真的官儿死在他这里,他也怕惹上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
负责查案的官员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其他几个小厮。
“孙郎中吃酒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吗?”
小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看出来,很正常的吃酒。”
一名小厮回答道。
查案官员点了点头,觉得这就是孙元起这个著名的老色鬼不爱惜身子,牡丹花下死了,真是搞笑。
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顺嘴问了一句。
“当天和孙郎中一起吃饭的人是谁,你们知道吗?”
掌柜的点了点头。
“知道,是一位姓苏的商贩,和孙郎中很亲热的样子,叫孙郎中叔父,孙郎中唤他贤侄,他们两人不是第一次在咱们这里吃酒,好几次了,所以我有印象。”
“姓苏的商贩?”
查案官员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觉得有点在意。
“嗯,挺年轻的一个后生。”
掌柜交代道。
“年轻后生……哪里人?临安人吗?”
“这就不太清楚了。”
掌柜的摇了摇头。
查案官员细细想了想,也没当回事儿,觉得肯定是孙元起又受了谁的贿赂了。
这个事情他管不了,孙元起在朝中人脉挺深,关系网比较复杂,受他好处的人肯定也多,就算死了,也不能往深入查。
他打算结案了。
“当天所有见到孙郎中的人都在这儿了?”
他最后问了一句,准备让这些人签字画押做个见证好结案了。
“大部分都在了,还有一个,前几日就辞了工,今天早晨就走了。”
“走了?”
查案官员觉得有些奇怪:“这边出事了,你就放他走?这不太对吧?”
“他早几日就说了要走,我说没找着代替的人,让他再顶一阵,他就答应了,然后他说今天必须要走了,我也就答应了,没挽留。”
“哦。”
查案官员听他这样一说,细细想了想,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太不对劲的地方。
横竖是牡丹花下死的,现在就等仵作那边能不能查出些什么东西了,暂时就先这样了。
大约到下午的时候,仵作那边报告,说孙元起不对劲,是吃了药的,所以做起来没个节制,还不是一般的牡丹花下死。
查案官员们感到有点问题,正巧这个时候孙元起的妻子王氏来官府大哭大闹,说苏家小子不怀好意,就知道给孙元起安排女人,结果害死了孙元起,这引起了查案官员的重视。
据王氏嚎哭着交代,苏家小子叫苏咏霖,表字雨亭,定海县人,祖父苏定光生前是官员,父亲参加科举考试取得过功名,但是早丧。
他本人没有参加科举,而是从商,经营不错,因为祖父和孙元起曾经的关系,所以和孙元起多有往来,经常送礼请孙元起多多关照。
昨天孙元起赴宴,晚上就没回来,根据惯例,这混小子肯定又给孙元起安排了女人。
以往好几次都是这样,但是孙元起第二天都回来了,所以王氏没有在意,结果这一次孙元起却死了。
王氏觉得孙元起老色鬼该死,但是苏咏霖这混小子给他安排女人也有罪,让官府抓苏咏霖,杀了他,给孙元起偿命。
查案官员于是告诉王氏孙元起是因为用了药,所以才管不住自己,最后导致死亡,问王氏孙元起有没有吃药的过往。
王氏哭着想了想,表示自己并不清楚,但是这挺像孙元起这死鬼会干的事情。
这一下查案官员们就觉得有点郁闷了,因为这搞不好是孙元起自己吃药把自己吃死了,和那个姓苏的后生搞不好没关系。
可王氏这么闹腾也不是个事儿。
他们就把这个事情往上交代,让上面人做决定。
上面人迟迟没反应。
结果到三月十日,最后一次勘察现场的相关人员在房间内发现了一个信封,打开来一看,里面都是孙元起老家严州淳安县附近的土地地契,数量很大。
这一发现引起了查案官员的高度重视。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了,数量如此之大的地契,这分明是行贿,还是数量巨大的那种!
事情的走向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要不要帮一个死掉的家伙隐瞒这件事情,要不要把这件事情捅到上面去,一群人研究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悄悄上报,让上面人决断。
因为孙元起管的是盐的收入,基本可以断定这家伙和贩私盐的私盐贩子脱不开关系。
贩私盐这个事情太敏感了,一旦查下去,很有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出惊天大案,他们不敢私自做主。
最后上面传下来消息,说要把事情压住,不能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