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一梦 第78章

待李芳洁搀扶乔北严去午休时，赵蔷愈发活跃起来。

王若林和她家一长辈有旧，因此她直接叫道：“若林叔，回头我就在港岛开一家电影公司，准备电影事宜。有很多用到若林叔的地方，你可千万别嫌麻烦哦！”

王若林闻言惊讶道：“青仔不是说了，明年才搞的吗？”

赵蔷嫌弃道：“他就是甩手掌柜, 哪里知道他动动嘴，下面就要跑断腿。难道说明年搞就能搞成？还不得现在就开始准备，而且想要和内地合拍，是要取得相关资质的。港城电影公司超过几百家，哪里是随随便便都能合拍的。我们现在就要先把港城的公司弄起来，回去后我再成立内地影视公司, 拿去备案, 再走走关系，然后才能弄到资质。”

王若林闻言愕然，看向张青，见他一脸懵，不由大笑道：“青仔啊，我好羡慕你，要是当年我也有一个这样的红颜知己相助，说不定不会比六叔差！”

张青笑了笑，看了眼一脸得意的赵蔷，道：“赵姐的确帮我许多。”

赵蔷嘲笑道：“你少来！我也不是帮你，也是为了实现我的梦想和人生价值。”然后又对王若林解释道：“张青有女朋友的，又靓又有钱，权势富贵，我都不能比的。若林叔，开电影公司, 钱呢，我们可以自己想办法。主要是人手, 幕后人手，缺有经验的好手。”

王若林见她干劲十足，不过还是提醒道：“赵丫头, 大陆现在的电影形势，并不好啊。据我所知，大陆现在总共三千块屏幕左右，那么大的国家，总共才三千块。为什么说左右呢？因为我们的人去调查，发现有的电影院，白天卖羊毛衫，晚上再放电影，都不知道作不作数。一场电影，好多时候就一两个人看。大市场不好，现在做电影，很难的。”

赵蔷不怕，道：“电影不好卖，不能怪观众不会欣赏，还是因为电影拍的不好。我说一个想法，若林叔你看行不行。等《射雕》上映之后，肯定万人空巷，大受欢迎。港城这边我不知道, 但大陆一定是这样。正好，知名度迅速扩大的时候，我们推出一部《射雕》电影，取其中一部分来拍，肯定吸引人！”

王若林叹笑道：“了不起，有想法，倒是可以。至于需要人手……也没大问题。港城电影也在走下坡路了，93年最旺的时候，港岛一年上映两百三十四部电影。今年呢，都过一半了，好像才五十来部。票房好的那些，始终就那几个人，其他的大都在赔钱了，电影公司倒闭的更多。所以你想招人手，自己去招就是，不是难事。”

赵蔷嗔笑道：“若林叔，你是老江湖了，又是长辈，还哄我？外面那些人，就知道揾钱。连港岛的有钱人他们都要挖空心思去弄鬼，能糊弄就糊弄，拍出那么多烂片来，更何况大陆老板？要不是忠实可靠信得过的，我怕把我老板亏成穷光蛋啊。”

王若林哈哈笑道：“好聪明的赵丫头。那好吧，你先把执照申请了，我慢慢给你找些可靠的老人。不过话说前头，老实人也要吃饭的。”

赵蔷闻言大喜，拱手谢道：“若林叔，你尽管放心，我们杜鹃，绝不是小气的人！”

王若林呵呵笑了笑，指了指她道：“你这个小鬼头，我看你更像黄蓉些。”

赵蔷笑道：“若林叔你再这样说，我们张总回去交不了差了。”

王若林反倒更加起劲了，笑眯眯道：“按你的说法，青仔那女朋友又有钱又有势，不正是华筝公主？”

赵蔷叹息一声道：“若林叔，等下次你看到那姑娘就知道，那才是真正的黄蓉。青子写黄蓉，就是描着那姑娘写的。”

一直没敢说话的王梓桐这会儿也点头道：“齐娟是真聪明，又漂亮又会说话，那张嘴才能哄死人。我妈是高中老师，很严厉，学生们都怕，就她不怕，还招老师喜欢。”

正说着，忽见一三十来岁的男子进来。

这男人一进来，眼睛先滴溜溜的在赵蔷、王梓桐面上转了圈儿，然后笑眯眯道：“老豆，听说金镛先生来了？”

王若林哼了声，没搭理，而是对张青道：“这是我家衰仔，叫他王昌就好。”

张青站起身来，微笑道：“王导，你好。”

王昌笑的满脸菊花，上前握住张青的手笑道：“哎呀，早就听说大陆出了位少年奇才，连钟曲先生都赞不绝口，直夸后继有人。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这么靓仔。”

张青微笑道：“王导，过奖了。王导二十岁出头就开始拍电影了，八十年代到现在，港岛最卖票房的大片，几乎半数出自王导之手。论奇才二字，当着王导的面，我受之有愧。”

王昌闻言，笑的真诚了许多，开心道：“金镛先生在大陆，也听说过我？”

张青笑了笑，王若林却不愿自家儿子多待，赶人道：“去拍你的咸湿片吧，在这里耽搁你赚钱的时间。”

赵蔷闻言差点笑出声来，也不禁感慨，再有才华的人，也终有耗尽的那一天。

过去的十年里，王昌何等风光，拍一部火一部，只要他插手，编写的电影，就没有不大卖的。

那个时候，整个港岛哪个明星不想上他的电影？

可惜，到了现在只能拍一些听都没听过的烂片和咸湿片捞钱。

过去的那些名声，也差不多被耗尽了。

不过……

才华耗尽了，是创作才华，可拍摄经验还在，讲故事的功力还在，人脉还在。

就像钟曲，虽然早已封笔，但好坏，还能分辩的清，因此坐镇《明报》，在武侠界唯我独尊。

赵蔷笑道：“若林叔，我们公司拍电影，王昌大哥可以帮我们哦。”

王若林连连摇头道：“赵丫头，这个衰仔放三五年前还靠谱些，现在嘛……”

见他老子一脸不屑，把他作践到烂泥里，王昌面红耳赤，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怕把老爷子气坏，只给张青、赵蔷使了个眼色后，就匆匆溜走了。

他却不知，他走后王若林一脸的惆怅。

一个拍了那么多经典好电影的人，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当父亲的岂能不难过？

赵蔷自然看得出来，她笑道：“若林叔，王昌大哥很有才能的，眼下只是那些点子被拍光了，可本事还在。我们青少别的没有，就是创作才华无敌。两人要是合作起来，岂不是珠联璧合，天下无敌？”

张青呵呵笑道：“我都不敢这样说，赵姐你倒是敢到处吹牛。”

王若林却是有些心动了，不止因为一本《射雕》，更因为那首《铁血丹心》。

他和乔北严这样真正经历过岁月看过无数潮起潮落的人，最能看出一个人肚子里到底有没有货。

才华这种东西，普通人是看不出来，可能也无法理解。

但像他们这样的老江湖，却最明白才华这种东西，是真真切切存在的，而且既藏不住，也做不了假。

光写出《射雕》，或者只作曲一首《铁血丹心》，可能算是一时走了运，可两个结合在一起，那就是真正的才学了。

他儿子王昌当初是散路子，很聪明，但都是小聪明，所以哪怕王昌火了十年，在六叔乔北严眼里，也不过是江湖上一个小瘪三，根本没有正眼看过。

果然，潮起之后就是潮落，撂到沙滩上等死了。

再看乔北严怎么对待张青的，完全是和对待钟曲一个级别。

这样的大才子，要是能拉他儿子一把，王若林觉得他以后也能放心。

……

入夜，翠华酒楼。

乔北严请客，当然是包下了最好的楼层。

等到晚上六点，乔北严的专属座驾劳斯莱斯Phantom VI，车牌号DK6，缓缓停靠在酒楼前。

自有泊车人员上前指引，乔北严则和李芳洁下车，在后面一辆宾利上，王若林、张青、赵蔷一起下车。

第三辆车上下来的，才是王梓桐、花蝴蝶和张蓝。

而几乎同一时间，一辆平治轿车缓缓驶入，车停稳后，下来两人，正是钟曲和他的好友，胡穆。

“没想到乔生先到一步，失礼失礼。”

钟曲满面含笑的说道，然后一步步上前。

乔北严就笑眯眯的看着他，果不其然，当钟曲目光落在乔北严身边的张青面上时，先是一怔，眼神有些茫然，随即就是面色大变。

王若林先一步上前搀扶住钟曲，宽慰道：“钟生，不要急嘛，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钟曲眼睛里仍是不敢相信的神色，指着张青道：“他，他他……”

乔北严笑道：“长的很像夏仔吧？就是来给你一个惊喜。不过钟生，你也是老江湖，见惯风浪的，不要在晚辈面前失了身份。”

钟曲闻言连连点头，眼中却泛起泪花来，看着上前向他行礼问候的张青，道：“好，好……你是，哪年的生？”

张青说了自己的生年，谁料钟曲不肯作罢，又追问月日，张青说出了后，让他措手不及的是，老人家竟然一瞬间老泪纵横，放声大哭起来。

一行人都懵了，王若林与胡穆也是老相识，问道：“胡生，钟生这是……乜事啊？”

胡穆脸色也不大好，不过目光里多了些狐疑不宁，没好气道：“这是钟夏走后的第八天。”

众人恍然，人去之后，七天回魂，第八天，就要转世投胎了……

张青却皱起了眉头，瘆得慌，什么鬼？

……

第一百零二章 婉拒

云里雾里了大半天，张青脸色有些凝重，并不是很愉快。

他隐约听出来，他和钟曲早夭的儿子很像，连生日都是别人丧期后的第八天。

可这算什么事？

不过也不好多说什么，都是德高望重之辈。

“唉，连不高兴时的神情都像, 太像了。”

好一阵后，钟曲用帕子擦干净眼泪后，看着张青叹息道。

张青一时反倒尴尬起来，道：“钟先生，我不是这个……”

不过谎话他又不愿说，没说下去。

见他这般, 几个老狐狸哈哈笑了起来, 但眼中的喜欢不减。

果然质朴。

李芳洁催促大家上楼叙旧，遂登电梯上楼。

净手罢重新落座，这个过程中，谁都看得出来，钟曲目光始终未离张青。

及至坐定，钟曲方感慨道：“让小友见笑了。我有一长子，打小宠爱万分。虽共有二子二女，独长子最受疼爱，灌注的精力和心血也最多。文学才华，也最像我。可惜啊，天有不测风云，夏仔他……”

王若林劝道：“钟生，往事已矣。如此悲怀，夏仔九泉之下，也会不安的。”

钟曲长叹息一声, 心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外人又岂能知？

最重要的是, 长子是因为他和妻子的感情破裂争吵，再加上钟夏自己的感情也遇到挫折，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自责, 悔恨，让他一生难安。

钟曲不去想别的原因，只知道是他的过失，导致最疼爱的长子自尽，那种悔恨之苦，着实折磨的他太过。

气氛一时凝重，胡穆这会儿也是冷眼旁观审视了张青许久，忽地开口道：“《射雕》真是你写的？不会是抄袭的吧？”

“胡生，你这是……”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质疑声，王若林皱眉道。

胡穆呵呵笑道：“别怪罪，只是一本《射雕》，里面包罗万象，佛道儒俱全。各种武功细细琢磨，都大有名堂。一个……听说还是西疆来的？那个地方，你能读到几本书？何况你这个岁数……”

张青还未开口，赵蔷就笑道：“人品低劣的人，通常都是这样的路数。作品成绩上无法打败你，就从道德上去诋毁你。我们张总在写这本书之前，用家徒四壁都不能形容其困境。张总要用镰刀一刀一刀的割完二十亩麦田, 才攒够读书费用。这样的条件, 谁会给他捉刀代笔？

至于读书少，张总家里虽穷，可六叔捐建的学校里，却不缺图书。另外，我是他的责任编辑，他的手稿我都保留着，上面还有不少涂涂改改的地方，胡穆先生，要不要拿给你过目甄别一下？”

胡穆闻言，一张脸陡然涨红，大怒道：“真是邪恶的地方来的野丫头，一张嘴真是无礼下贱无知。你以为你们是谁？作品成绩上无法打败？我看你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赵姐……”

张青叫住了赵蔷，笑道：“他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射雕》这本书，是上天借我手写出来的，都是梦中的故事……至于其他的指责，胡先生的人品我们都有了解，不要和他这样的人争辩什么，一个能将自己祖国诋毁到歇斯底里程度的人，怎么可能讲得通道理？”

眼见胡穆又要暴怒开口，张青摆手淡淡道：“胡先生，今天是六叔请客，我给他老人家面子，不乱搅局。这是我父母教我做人的道理，和起码的为人礼貌。至于你，我也不想去争论什么。祖国到底是好是坏，会不会崩溃，交给时间去证明吧。十年后再看……那个时候六叔、李姨、若林叔还有钟先生一定都还在，就在这家酒楼里，如果十年后的祖国，没有国富民强，反而是如你所说的崩溃了，我张青从此封笔归隐，退出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