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一梦 第228章

张青大概说了遍，最后请教道：“阿姨，您说陈璲这样的人，该不该重用？”

齐平在一旁笑道：“人家中层干部出身，心里多半瞧不上你们这些小年轻。”

这个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地方，比当前的体制内更讲究论资排辈了。

齐娟提醒道：“爸，陈璲就是因为得罪了单位领导，还有领导的领导，才会待不下去出来的。”

齐平摇头道：“这是一种浸在骨子里的文化，不会改变的……尊老爱幼嘛。”

李素芝缓缓道：“尊老爱幼，未必是坏事。只要体制运转正常，就能保证年富力强的同志做事，又能保证巨舰不会因为舵手激进而偏航，乃至沉没。抨击一件事容易，保证一件事平稳推进难。但是，我说的‘老’，不只是年纪上的。这件事上，很明显你和赵蔷才是沉稳有定力的，这个陈璲，年纪虽长许多，但一心想有所表现，还是想有所大表现，想迅速上位，可能是想给原单位的人看……这样的人，可以用，用其冲劲，但不能让他快速上位，容易飘，成功后，也会有尾大不掉之嫌。”

张青颇有所得的点了点头，李素芝看的喜欢，让他沉思了会儿后才又道：“你们公司扩张速度前所未有，员工待遇也好，现在就业形势这么严峻，没人找你们？”

张青还未答，齐娟就道：“怎么没有？今天赵蔷他们还在抱怨，连平京和魔都相关部门都找上门了，要杜鹃接收一定数量的下岗职工。还有文化部门和外事部门，希望杜鹃能发扬风格，听从指挥。妈，张青也算是你的弟子了，你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欺负？要是我，我肯定不能忍。”

这绝对是添油加醋了不少……

李素芝怎会识不破她的夸张伎俩，对张青道：“你好好做你的事业，其他事不用过多理会。”又道：“你那个表姐在这里还习惯？”

张青点头笑道：“她很喜欢这里。其实是个随遇而安的老实性子，一辈子就叛逆了一回，还掉进了坑里。现在好了，每天和安保人员的家属，一起照顾公司员工们的孩子，办的跟托儿所一样，很快乐。”

李素芝提醒道：“公司里一旦出现亲戚裙带关系，后面会很麻烦，尤其是这种地位超然的，容易引起一些不正之风。当然，我并不是说你表姐不好。但这种事，要谨小慎微。”

张青点头道：“我也留神观察过一阵，还让人帮忙看着。后来发现确实不张扬，也没觉得是我表姐就该如何如何，都很喜欢她。不过阿姨说的也有道理，家族成员，可以帮忙找生计，让他们能活的很好，但杜鹃文化就没必要进了。”

李素芝就更满意了，道：“齐家也有不少亲族，天鸿里一个都没有。你们家虽然远在边疆，家里人也都没读什么书，但家风之正，好些城里人家都赶不上。”

齐娟听不下去了，小声道：“妈，我们才大一……你都开始考虑家风了，是不是想快快的把我嫁过去？当然，我虽然有些害羞害怕，却不会抗命，毕竟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稍微觉得，”

齐平哼了声，道：“嫁过去……想的美！你羞不羞？”

齐娟哈哈笑了起来，然后打着讨好的小眼神商量道：“爸，等我实习完了，张青也处理完外面的事，我想和他去西疆逛几天，旅旅游。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成不成？”

齐平果断拒绝，完全没商量的余地：“不成，太早了。”

齐娟瞬间收回好脸，白自家老子一眼后，转过头看李素芝，堆笑道：“娘亲……”

李素芝看了眼沉下脸来一副绝不赞成神情的丈夫，又看了眼低眉臊眼乖乖坐一旁的张青，温声笑道：“还不到时候，你们太年轻了，多谈几年恋爱，多享受几年青春美好的时光。你们还担心余生没有机会体会家长里短？想多了。等成了家后，尤其是将来生儿育女有了孩子后，你们绝大多数精力都会被分散。所以才会有青春太短，稍纵即逝的人生惋惜。”

齐娟赌气：“不吃了！”

张蓝在一旁嘿嘿直乐，惨遭齐娟抱住揉脸。

李素芝不理女儿的小儿女作态，对张青道：“今天你古阿姨打来电话，说你的一篇论文上了内参，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你怎么想起写这样的文章？”

张青吃惊道：“今天才……这么快啊？”

李素芝笑了笑，张青道：“就是纯粹的学术讨论，一些浅薄的看法，压根儿没想到会送上去。”

李素芝提醒道：“你的情况，在一些人眼里不算秘密，甚至是公开的。你写这篇文章，很容易让人以为是你背后的人发出的声音。这当然不会产生决策性的影响，但也会加一些分量。你古阿姨说，想法总体来说是好的，如果你将来想从政，可以继续发表这类文章，但发之前，最好送过去让她看一眼。如果不想进体制，最好不要再发表，容易被人利用。对你的事业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

张青闻言，面色凝重道：“我知道了。其实今天罗教授说的时候，我就想拒绝。但他提出了华清精神……”

李素芝宽和笑道：“不必自责，发了就发了。我和她说了，你从没打算进体制，你古阿姨还更高兴了，说像你这样不抱有任何功利色彩，为国担忧出策的年轻人，是老爷子最喜欢的。可惜老人家去了，不然肯定会找你聊天，老人家很喜欢和年轻人聊天。”

张青笑道：“不敢想，那是伟人。”

齐平这会儿也恢复过来，看着张青取笑道：“你倒是乐观的很，现在全国上下都弥漫着对经济的悲观。外面更是吵吵嚷嚷，说我们必然崩溃。”

张青摇头道：“不解释、不争论，埋头苦干就好。”

李素芝笑道：“乐观是对的。越是没吃过苦的越悲观，越是没经历过挫败的人越沮丧，越是被打倒后心里没有站起来的，越没有信仰。你们看那些真正经历过磨难的老同志们，哪一个会觉得国家会崩溃？他们即便持反对意见，也是因为担心改革会影响到亿万工人们的生活，以及会连累到十多亿农民。你这个态度，刚刚好。”

张青点点头，也理解。别说那些正规工人会受到影响，看看那些农民工就知道了，干一年活拿不到钱的事，这两年多的惊人。

报纸上看只是一件平淡的新闻，只有家里有民工的，才知道拖欠工资这四个字，有多惨，多痛，多恨……

上面的人，也因此更加慎重。

收拾完桌子后，齐娟对齐平、李素芝道：“我们今天不去酒吧了，要去看电影！”

齐平好心劝道：“现在没什么电影能看啊，不如等张青拍的电影出来后再看。”

齐娟咯咯笑道：“今晚有美国大片，我们先去过过瘾。后天要去魔都了，明天还得去古姨家……都没时间约会了。”

齐平心痛：“你就没想着都没时间陪陪你的老父亲？”

张蓝咯咯乐，又让齐娟蹂罹了几下……

张蓝复仇：“哥哥也要去魔都。”

李素芝诧异道：“张青也要过去么？”

张青嘿嘿笑道：“魔都门店的销售额高的惊人，过去慰问一下。”

齐娟乐了，道：“张青要去买老洋房。”

这下齐平来精神了，哈哈取笑道：“你怎么就喜欢这种调调？看多了吧？张青我跟你说，那洋房有什么好的？就是听着好听，说什么有历史感。

我有朋友家就住老洋房，我去过，好家伙，那卫生糟糕的啊。还有，落地窗高，看着好看，外面是梧桐树，说起来都是诗情画意。落地窗高嘛，正对着窗外，每天上午都有光打进客厅，很美是吧？可一同进来的还有飞虫，还有白蚁。梧桐树可是白蚁滋生的沃土啊，加上黄梅雨季，你走着瞧吧，屋子里到处都有虫子。就算喷杀虫剂，每天用药水杀，装纱窗都没什么用，比你那四合院还鸡肋。”

张青挠头，想了想道：“买了后，可以重新规整装修，再请专业人来做一下白蚁防备，能不能成？”

齐平呵呵道：“还真想买啊？可以倒是可以，只是手续比较麻烦，要打申请……不过你推倒重建后，那还叫老洋房么？”

张青笑道：“那些老洋房都是几十年上百年前的了，老化严重，全部翻新后，防备白蚁飞虫也能更全面些。至于历史意义，我觉得，只要不改设计就好。”

李素芝道：“现在魔都房价不低，ja区一平米都三四千了，老洋房还要贵一些。魔都老洋房大概有四五千套，能卖的，产权清晰的，也就百来套。因为稀缺，所以昂贵。那些公馆类的，一套估计要好几百万。”

张青笑道：“正好《神雕》的版税月初才结了，应该够用。买一套，以后魔都也算有个家。”

齐娟脑洞大开：“我们家在魔都的房子是爷爷的，以后万一吵架不开心，就可以回自己家了？哎呀，那我现在就该好好想想卧室的装修风格了……”

好在，在齐平恼火的目光下，停了下来。

李素芝对齐平道：“要不给梅峰打个招呼，让他出面帮忙找找？”

齐平心里憋火，却也没什么好法子，点点头道：“行吧，回头我打个电话。”

……

第二百六十六章 艳艳出事

港岛，浅水湾。

乔家别墅。

乔北严的精气神，并不是很好。

尽管，他刚刚在美国拉斯维加斯和李芳洁成了亲。

这已经是他前妻身故十年后了。

但是，仍旧激怒了他的四个儿女，公开宣布，与他彻底断绝关系。

人到了老年，总容易孤独。

即便是大亨也同样如此，今年，他都九十岁了。

李芳洁十八岁跟了他，今年六十三岁，才做上了白发新娘。

乔北严自认为，对得起四个儿女了。

可没想到，他们的态度仍旧如此激烈，如此决绝。

为人父母难啊，哪怕他早早给四个儿女都建立了信托基金，还将南洋的产业都交给了他们打理。

可是，他们谁又能体谅他分毫？

“老爷，该休息了。”

李芳洁端了参茶进来，看到乔北严坐在床上出神，心里黯然，满满都是对乔家那四个子女的不满，面上却笑着劝道。

乔北严微微颔首，应了声：“好。”

李芳洁笑道：“六哥，大师伯有没有找你夸我？”

乔北严不解道：“没有啊，怎么？”

李芳洁笑道：“这个大师伯，和我不对付了这么多年，就因为我让监制部卡他的拍片预算。他也是老江湖了，怎么就不理解，下面的人能有多贪。不抓紧些，多少银纸都能叫他们贪去。这次拍《神雕》，他来找我几次，说要为艳艳专门订做戏服。哎呀，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今天在台里见到时，他还说要谢谢我，艳艳的定妆照绝了，这两天就要放出去。他还说要专门来寻六哥你，好好夸夸我，没想到说话不算数。”

乔北严听闻新婚妻子和手下多少年的老臣能和睦，心里总算好受了些，笑道：“你该告诉他，下回帮青仔拍戏，他大方。”

李芳洁笑道：“白可之、赵琳夫妻俩，还是有能力的，尤其是赵琳。但她也做不到TVB这么严格，让下面人无缝可钻。”

乔北严道：“她不是做不到，是有意为之。”

李芳洁皱眉道：“六哥，你说这对夫妻在弄鬼？”

乔北严摇了摇头，道：“他们和其他导演制片人一样，也都是没法子。港岛电影从业者的薪水并不高，想让他们卖命做事，只能偶尔放放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我也偶尔反思，乔氏关门，是不是就因为没做到这一步。

水至清无鱼，人至察无徒，人性如此。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

青仔之前劝过我一回，说娱乐圈就是名利场，要么给下面人名，要么给利。其实成名者到底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只是在搵一份养家糊口的钱。赚不到，他们又怎会用心？

我还笑他，甘心给人骗。他们不用心，那就不用他们，换人咯。

现在看他做的那么成功，华星唱片才接手，听说气象已经不同，干劲很足……恐怕，是他更有道理些。”

李芳洁忙宽慰道：“做电影可能那样，华星那边这么红火，还是沾了艳艳的光。”

说到这，她忽然住口，心里有些别扭起来。

听新加坡那边的人传话回来，之所以乔北严四个女儿反应这么激烈，好像就是因为听了周艳艳的那首《世上只有妈妈好》后，无限的思念母亲，也就愈发对她的厌恶和对父亲的痛恨。

这叫什么事。

她岔开话题道：“六哥，青仔算是把钞票赚美了。他是真会赚钱，做唱片的，谁能想到会在周边上下这么大功夫？就是欧美那边重视周边开发，也没开发到他这个地步。我听公司里好些人抱怨，家里本来就不大，被孩子们贴海报贴的满满当当，到处都是艳艳的笑脸。虽然长的真好，可半夜起来，睁眼之后还是有些害怕。”

乔北严呵呵道：“他赚钱的本事，还没真正开始，但也差不多了。再等两个月，你就知道他的胆子到底有多大，手段有多惊艳……”

话音未落地，床头柜上电话响起。

李芳洁忙去接，一般公司里的人极少会在这个时候往家里打电话。

她脸上的不悦很明显，只是刚听了没两句，就面色大变，对一直注视着她的乔北严道：“六哥，俞世勋的小儿子俞天诚带人在片场和青仔公司的保镖发生冲突，他本人被艳艳一剑砍伤，还被砸破了脑袋。现在阿sir都到了，要拉人去警局。”

乔北严闻言皱了皱眉，随后舒展开来，道：“给我接俞公馆，我要和俞世勋通话。”

……

“铃铃铃……”

北池子二条，二号院后院正房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后，总算来人将它接起：“喂？”

张青赤着上身，表情并不是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