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知鱼之乐
因此他能够记住吴良,乃是因为吴良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
一听这话,曹老板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虽以那种截然不同的方式介绍吴良,却不曾想到献帝竟然记得吴良。
甚至就连旁边的吕布、曹昂与戏志才都一脸古怪的望向了吴良。
“!”
吴良心中亦是一惊。
献帝你可不要搞事情啊我与你讲,你如此区别对待,可是会教曹老板怀疑我与你有什么隐情的,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他娘的为何如此害我?
与此同时。
献帝已经继续补充说道:“吾自登基以来批过的表书不计其数,虽有些表书由不得吾,但亦需拿来给吾过目,而在这些表书之中,最令吾耳目一新的便是曹将军几月前派人送来的这幅表书,旁人上表举荐官职,皆是些手握实权的官职,唯有这副表书却只为求得一个没有实权的史官职位,因此朕心中好奇,便将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
听到这里,吴良顿时松了口气,这下就不用被曹老板怀疑了。
“原来如此,陛下真是好记性。”
曹老板亦是笑了起来,接着说道,“陛下有所不知,有才不喜战事,亦不喜政事,却对史事情有独钟,志向便是似司马子长那般编撰出一部史书巨著,我对他的才情与志向颇为欣赏,因此才上表成全于他。”
“乱世之中,却仍有如此志向远大之人,乃是大汉之福。”
献帝似是对吴良同样极为欣赏,笑着点头说道,“既然吴将军以司马子长为榜样,吾心中亦有成全之意,便拜你为与司马子长当初出任过的太史令罢,如此你便可心无旁骛专职编撰史书。”
“臣领命。”
吴良亦是拱手谢道。
结果才刚谢过,献帝的面色却又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正色问道:“不过吴太史,你可知史官应当具备何种品格,才称得上是一名合格称职的史官,才能著出《太史公书》那样的史实巨著?”
“秉笔直书。”
吴良极为干练的只说了四个字。
不得不说,献帝此刻那稚气未消的脸庞忽然严肃起来,非但不能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反倒令人觉得有些违和。
“不错,是非善恶,直书不讳乃是史官的天职,若无法做到这一点,便是编撰出了史书,亦无法万古流传,倒不如不著。”
献帝意有所指的道。
“……”
吴良瞬间便听出了献帝的意思,这孩子竟是想借助自己来掣肘曹老板。
“秉笔直书”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
倘若真能做到,那么献帝的是是非非,曹老板的所作所为,其他豪雄的争权夺利……总之一切都要以旁观者的角度事无巨细的记载下来,将这些事情交给后人去评价。
如此若吴良真能做到“秉笔直书”的话,除非曹老板根本不在意后人如何评价,否则便不可能没有顾忌的去做那“乱臣贼子”。
但为了“秉笔直书”,吴良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没有人比吴良更加清楚。
史载春秋时期齐国大夫崔杼杀齐君,史官因为如实写下“崔杼弑其君”而被杀,他的两个弟弟也坚持如实记写,结果还是被杀;第三个弟弟毫不畏惧,依然坚持秉笔直书,崔杼才无奈作罢,而令人震惊的是,前来接替的史官也做好为此赴死准备,另外一个史官也拿着竹简准备去记写,后来知道这段历史已经写成,才没有继续前赴后继。
而就算是司马迁与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亦是为了做到“秉笔直书”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因为司马谈“秉笔直书”,汉武帝刘彻举行盛大的封禅仪式,居然不允许太史令司马谈参加,使得司马谈发愤而死。
后来司马迁接替了父亲的职位,又因为不愿遵照汉武帝刘彻的意思,公然替李陵辩解而惨遭汉武帝腐刑,自此失去了作为男人的资格。
如今献帝居然与他耍这个小心思。
吴良却也不傻。
他肯定会“秉笔直书”,这的确是一个史官必须具备的操守,也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但后世有些财务部分都会做两本账,一本账用来应付检查,一本账用来……你懂的,那么史书也完全可以写上两部嘛。
一部专门给领导查阅。
另外一部“秉笔直书”,两不耽误,何乐而不为呢?
第六百二十九章 献帝的“诅咒”
所以……
“正是如此,臣断然不敢辜负陛下的期望,必将秉笔直书,待有朝一日史书写成,臣亦会将其先承于陛下与对臣有知遇之恩的大将军查阅,陛下是廉远堂高的天之骄子,大将军则是秉公正直的国之重臣,小臣编写的史书只有得到陛下与大将军的首肯,才敢确保做到了秉笔直书,才敢将其公之于众。”
吴良当即态度极为端正的拱手表态。
“吾……咳咳!咳咳咳!”
闻得此言,献帝顿时如同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一般,身子一僵便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无耻之尤!
卑鄙之极!
简直混账!
便是天下最狡猾的狐狸也不如此人狡诈圆滑,说起话来竟如此的滴水不漏!
非但将这个送命题给踢了回来,顺便还一同拍了献帝与曹老板的马匹,将他们二人架的高高的,便是献帝如今想要骂他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否则那便是不承认自己是廉远堂高的天子,便是不相信曹老板是秉公正直的国之重臣,没有监督他“秉笔直书”的资格与品格。
我呸!
这样的人还立志要编写史书?
我啐你一脸!
若是司马子长泉下有知,竟被这么一个无耻圆滑的东西视作榜样,甚至还要效仿他编写史书,司马子长的棺材板只怕便再也盖不住了!
非但是他。
那些个为了捍卫史官之传统与尊严而前赴后继的使馆前辈们,恐怕亦要全部从坟地里面跳出来,只为将这个不知所谓的东西踢出史官圈,免得因为这么一颗老鼠屎,便带脏了他们整个史官圈的风评。
“说得好!”
曹老板却是忽然喝了一声彩,大声说道,“吴太史能够说出这番话来,便已可与司马子长比肩,如此刚直不阿、不惧监督之人,定能做到秉笔直书,我敢肯定吴太史所著史书必定能够流芳百世,成为后人争相传阅的经典!”
曹老板是个聪明人。
如今他同样是献帝的臣子,吴良必须将献帝放在他的前面才不算乱了礼数,才能够避免落人口实,因此这个细节并不会引起曹老板不满,反倒令他觉得吴良实在太会说话了。
而吴良既然特意提到了他,并且要求他与献帝一同“监督”。
这便已经等于完完全全的偏向于他。
这便是曹老板最想要的忠心,他现在真是越来越欣赏吴良了。
“大将军谬赞,臣不过是守了史官该有的本分罢了,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大将军称赞的地方。”
吴良又低眉顺眼的说道。
他心里也清楚,话说到这个份上,哪怕说的再好听也等于与献帝划清了界限,不可能在献帝与曹老板之间左右逢源。
但这是一个已经知道历史的人所做的最佳选择。
历史早已给出了答案,献帝是斗不过曹老板的,而那些个依附献帝的人更加斗不过曹老板,非但斗不过,那些人最后还都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
而此刻为曹老板提供了巨大帮助的荀彧。
就是因为不明白这个道理,最后才落得郁郁而终无人问津的结局。
吴良不想搞事情,只想安安稳稳的考古。
所以他就更要“坚定不移”的站在曹老板这一边。
因为只有曹老板,哪怕吴良不闻不问,哪怕吴良一年中有十一个月都在外面奔走,曹老板亦会一步一步的走向称霸之路,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根本不需要吴良分心去考虑安身立命的事情。
在这件事上,袁绍、刘备、孙权、献帝都不可能令他如此轻松。
“……”
而其他人看到吴良与曹老板一唱一和,却又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
曹昂与戏志才自不必说,他们亦是一边在心中暗骂吴良无耻,却又对他喜欢的不行,甚至还有那么些钦佩,毕竟天底下似吴良这般既卑鄙无耻又聪明绝顶的妙人真心不多见,至少他们自己便无法做到。
“呵……”
反倒是吕布却是越发的瞧不上吴良了。
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么,除了溜须拍马,除了有时运气好些,你还会些什么?
曹阿瞒也是不开眼,竟对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无耻之徒如此看重。
若是到了战场上,此人若立于敌阵之中,我一息之内便可取他首级,他恐怕连个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
献帝已经封过了他们,如今该册封于我了吧,只是不知献帝给我个什么官职,与曹阿瞒相比又是高是低?
想当初我刺死董卓便帮了献帝大忙,还曾与王允一同辅佐献帝,那时我便已经是奋威将军,进封温候,假节,出行所用的仪仗排场亦是可比三公,如今我又来勤王,献帝若是给我封低了恐怕不太合适吧?
不过献帝若是封我的官职高于曹孟德,又或是与曹孟德相当,只怕也不合适。
倒不是献帝不合适。
而是我不合适,毕竟我现在拜了曹孟德为义父,若我的官职与曹孟德相当,又或是比他还高,这便是压过了曹孟德一头,只怕引起他的不满与猜疑。
不过话说回来。
若献帝果真封我高官厚禄,我又怎能拒绝,难道只因为一个曹孟德我要对自己不起了么?
何况曹孟德总是偏向那个姓吴的,就算真成了事,曹孟德所拥有的的一切最终也要留给曹昂,与我这个半道而来的义子又有何干?
再者说来,我本来拜他做义父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正当吕布如此想着的时候。
“吴太史既有如此决心,吾便心安了,只希望吴太史莫要忘了那些史官先辈们的执着,以免著史不成反成了罪人。”
献帝亦是已经缓过劲来,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句之后,终于将目光放到了吕布身上,“吕将军此前曾手刃乱臣贼子董卓,为汉室立下不世之功,也曾忠心辅佐于我,如今又不远万里前来勤王,这份忠心天地可鉴啊。”
“陛下言重了。”
吕布亦是会过神来,连忙拱手说道,“如今乱臣贼子祸乱天下,正义之士都应拍案而起为陛下效力,为天下黎民百姓请命,末将只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如何当得起陛下如此评价。”
“吕将军义薄云天,如何评价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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