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知鱼之乐
周丰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连连解释道,“军候你是了解我的,我自幼体弱多病,医师嘱咐不可踏入阴寒之地,否则命不久矣……不过军候不必多虑,只要你一声令下,谁敢退缩便是逃兵,按律可斩。”
“呵呵。”
曹禀翻眼冷笑,心说若非你那舅舅在我伯父面前力荐,你何德何能担得起瓬人军都伯一职?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曹禀随即重新陷入苦恼之中: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墓中真有鬼怪作祟不成?
良久之后。
“砰!”
似乎下定了决心,曹禀忽然一巴掌拍在桌上,咬牙说道:“不成功便成仁,今夜我亲自率人下墓!倘若死在墓中,权当做报效了伯父的信任!”
“不可!万万不可啊!军候若是遭遇不测,瓬人军谁来统领?”
周丰吓了一跳,赶忙跳过来苦苦劝说。
就在这时候。
“报——!”
帐外忽然传来一声令报。
“进来!”
话题暂时终结下来,曹禀重新坐回椅上,面无表情的道。
一名兵士快步跑进来,抱拳说道:“报!军候,昨夜入墓的人中尚有一个活口,如今已被带至帐外,请军候发落。”
闻言曹禀瞬间来了精神,连忙说道:“活口?速速带进来!”
“是!”
兵士躬身退下。
一晃眼的功夫,便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跟在兵士后面走了进来。
“怎么是你?”
见到这个年轻人,曹禀尚未开口说话,反倒是周丰率先面露惊讶之色,仿佛见到了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般。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吴良。
吴良自然也注意到了周丰的反应,心中疑惑的同时,蓦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有才兄”与周丰是有过节的,起因是“有才兄”曾因食物分配不公的事向曹禀举报,导致负责此事的周丰受到斥责,从那时候起此人便怀恨在心,处处与“有才兄”为难。
好在曹禀为人还算公正,在没有抓住“有才兄”把柄的情况下,周丰倒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拿他怎样。
但暗地里就不好说了,比如指使他人在墓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他?
总之,周丰完全有这么做的动机。
只不过现在吴良还仅仅只是怀疑,并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因此也不好在曹禀面前说些什么,能做的只是多留一个心眼。
“拜见军候、都伯。”
如此想着,吴良低眉顺眼的行礼道。
“不必多礼。”
曹禀摆了摆手,急切问道,“你即是昨夜唯一的活口,且说说墓中所见所闻,我们的人究竟因何全军覆没?”
吴良心思转动,其实通过那些人的死状,以及昨夜发生的一些细节,他已经差不多推测出了这起事故的原因——“入井死”!
二十一世纪不论是考古人员还是盗墓贼都知道,古墓常年封闭,墓中的空气成分已经发生了变化,其中最常见的就是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碳过量,这两种气体极易产生又无色无味,前者会让人中毒,后者可令人窒息,简直就是隐形的超级杀手。
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预先通风。
但这个最近组建的瓬人军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才刚将金刚墙拆除就立刻派人查探,而且一下子进入百余人,还同时携带了数十支点燃的火把。
这种做法无疑会加剧墓中的氧气消耗,使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碳激增。
甚至在查探期间,所持火把一度熄灭,墓中的人也没有丝毫警觉,如此才酿成了这场本可以避免的惨剧……
但同时吴良也清楚,东汉末年尚且没有空气的具体概念,更不要说什么一氧化碳、二氧化碳之类。
所以强行科普未必有用。
在有人对他的性命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没准儿还有可能被人咬住不放,最终落得布鲁诺一样的下场。
与其冒这个险,倒不如先用这个时代的人最容易理解的说法将其唬住,再以高人姿态出手解决问题,从而获得军候的信任与倚重。
如此,方可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思前想后,吴良终于垂下目光声音低沉的道:“军候可曾听过‘鬼吹灯’?”
“鬼吹灯?倒不曾听过,何解?”
曹禀再次蹙眉,眼中划过一抹惊疑之色。
周丰也是面色怪异,极不自在的变换了一下站姿,以此来掩盖心中的不安。
其实莫说这个时代的人,就算吴良所在的二十一世纪,当人们同时听到“鬼”与“墓”这两字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产生许多联想,更何况完全没有盗墓经验又深受封建迷信思想影响的二人。
“相传‘鬼吹灯’是活人与死人之间的约定。”
吴良的声音越发低沉,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两人,半真半假的说道,“活人进入墓室地宫行盗窃之事,倘若所持明火忽然熄灭,便是尚未往生的墓主人下了逐客令,警告盗墓者不得妄为,盗墓者需速速退去,不可取一物,否则必遭灭顶之灾!”
第三章 乩童起乩
“这……与昨夜之事有何干系?”
听到这话,曹禀的眉头蹙的更紧。
周丰则是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衣物,一边咽着口水,一边不动声色的向曹禀这边靠拢了一些。
“不敢隐瞒军候,昨夜我们便遇上了‘鬼吹灯’!”
吴良抱了抱拳,继续保持着低沉的声音,“我们奉命进入陵墓之后,不多时便到了尽头,被两道石门阻了去路,屯长命我等一同推门,可那石门却纹丝不动,屯长无法只得兵分两路,一路继续破门,一路分散探寻其他入口……”
说到这里,见两人正伸着脖子听得入神,吴良猛然提高音量,爆喝一声:“突然!!!”
“啊……”
周丰随即传出一声惊叫,下意识的抱住曹禀的胳膊。
“噌!”
曹禀本来还好一些,但蓦的被周丰这么一抓,竟也受惊拿起了桌上的佩剑,甚至拔出一寸有余全神戒备。
“……”
结果却是无事发生。
气氛有些尴尬,隐约能够听到帐外传来几声乌鸦“哇哇”的叫声。
曹禀回头白了周丰一眼,胳膊一抖甩掉周丰那无处安放的小手,又转过脸来没好气的对吴良喝道:“你说话便说话,莫要再一惊一乍!”
吴良倒很满意两人的反应,一边暗忖当初讲鬼故事哄女生往自己怀里钻的时候果然没白练,一边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是,忍住笑接着说道:“突然墓中响起阵阵呜咽,似有人在低声吟唱,又似来自远方的呼唤,彼时我们只觉头皮发麻,身上汗毛一根根倒立起来,立于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就在这时!!!”
“!!!”
周丰腮帮子一抖,再一次抱住了曹禀的胳膊。
见曹禀已是咬牙切齿,瞪起眼睛准备骂人,吴良强忍着笑,却也知道事不过三的道理,连忙继续说道:“呼——!一阵彻骨穴风不知从何处起,我等顷刻间仿佛置身寒冬腊月,寒气从骨头里往外冒,手中火把更是被悉数吹灭!”
“此时已有人心生惧意,遂向屯长说起‘鬼吹灯’的传闻提议撤出墓穴,但屯长心系军令高低不肯,我等只好两人一组摸黑探寻其他入口,哪知我与同伴才走了一阵,身后兀的响起一声惊叫,我想回头查看却又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动弹不得,不多时便没了知觉,再醒来时已置身于此。”
话至此处,吴良终于结束了这场恐怖故事会。
至于自己被同伴偷袭的事情,吴良却只字未提。
主要是为了稳住想谋害他幕后黑手,以免打草惊蛇,从而为自己争取时间和机会从长计议。
毕竟,那奴役已经殒命,说什么都死无对证。
“嗯……”
此时曹禀眉心已经拧成了疙瘩。
心说若真是“鬼吹灯”,只怕派再多的人进入墓中也是白白送死,可密令在身,他又不可能轻言撤军,这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这时。
“一派胡言!”
听故事的时候唯唯诺诺的周丰,此时却忽然重拳出击,指着吴良大声斥道,“吴良,你危言耸听扰乱军候视听,究竟是何居心?”
有疏漏?
吴良心中一惊,但仔细回忆了一下,自觉刚才讲的故事好像并没有什么漏洞,这才有些忐忑的抱拳问道:“周都伯何出此言?”
“我等奉曹使君密令发掘梁孝王墓,而你却以‘鬼吹灯’言论恐吓军候速速撤军,不是扰乱视听又是什么?”
周丰声色俱厉,说罢又向曹禀抱拳,恭敬说道:“军候有所不知,此人唤作吴良,本是一员逃兵,有人求情才免于一死,谪为奴役归入咱们瓬人军,这种人为了活命自然什么话都敢说,所说言论皆不可信。”
“何况昨夜众人皆死唯他一人独活,这就是最大的疑点。”
“末将怀疑,此人昨夜极有可能又做了逃兵才苟活下来,只是为了不被军候处置,也为了不再进入墓穴冒险,方才置大局于不顾,故意编造出‘鬼吹灯’的谎言蒙蔽军候,其心当诛呐!”
听了这番话,吴良反倒放下心来。
敢情周丰并不是在自己的故事中发现了什么漏洞,而只是单纯以“有才兄”的黑历史为由发出质疑,以此来达成报复他的目的。
这种质疑的杀伤力实在有限,何况吴良心中早有其他的打算。
做为一名考古专业硕士,他对历史自是很有研究,仅仅通过“有才兄”记忆中的年份,便已经摘选出了一些相关史实:
初平四年春,曹操大败袁术,又讨伐陶谦攻下徐州十余城,算是勉强在中原站住了脚跟。
而同年秋天,也就是现在,曹操的父亲曹嵩被陶谦派兵杀死,曹操怒而再伐陶谦,但不久之后粮草耗尽,不得不鸣金收兵……
正是因为这次失败,致使曹操错失良机,次年夏天三征徐州时被吕布趁机而入夺了兖州,偏偏回救兖州时又逢蝗灾肆虐,粮草危机更加严重,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景象,曹操险些陷入绝境,沦为袁绍的阶下之囚。
所以……为了补充粮草稳定战局,曹操就在这时候派人前来发掘梁孝王陵?
其实曹操发掘梁孝王陵的事在史书上有所记载,只是细节和时间上与他所知所学似乎略有出入。
《为袁绍檄豫州》中有云:操帅将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掠取金宝。至令圣朝流涕,士民伤怀。
《水经注疏》中亦有云:操引兵入砀,发梁孝王冢,破棺,收金宝数万斤。
在这些历史资料中,都明确提到梁孝王陵是曹操亲自率兵发掘的,可是这次带人来砀山发掘的人却并非曹操本尊,而是一个叫“曹禀”的军候。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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