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知鱼之乐
也是因此,听到“火葬”二字,王庆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是打心底儿里抵触这种丧葬方式。
若是平时有人对他提出这样的建议,他没准儿就要翻脸送客了……哦对,这里不是王府,而是吴府,那就只能愤然告辞。
但现在,见能够“剑斩恶蛟”的吴良说再次下葬不妥。
于吉更是将此事说的如此玄乎,甚至与“天意”都联系在一起,王庆心中虽然依旧有所抵触,但总归还是愿意听听的。
毕竟,这二人与他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没有任何理由坑他害他。
“正是!”
于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按照常理来讲,人人死后都应当入土为安,公子此前厚葬令尊已经尽了一半孝道,仍需守孝三年才可尽完另外一半孝道,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此事已不可再按常理来办了。”
“公子若要尽另外一半孝道,便应顺应天命,助令尊涅槃往生,如此令尊在天之灵亦可保佑子孙后代洪福齐天,延绵不绝。”
“除此之外,公子仍可将令尊涅槃之后残留的遗骸收拢起来,存于灵龛之中,放置祠堂之上,时常率领子孙后代供奉祭拜,如此公子的孝道方可圆满,届时非但令尊死后依旧可享天伦之乐,子孙后代之事亦可通过祭拜传达令尊,可谓一举两得。”
说到这里,于吉又捋起了胡须,扶手而立表现出一副超然物外的高人姿态。
“这……只能如此么?”
王庆虽然看起来已经有些动摇,但依旧没有办法那定主意,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哼!”
看到他是这个反应,于吉反而来了脾气,当即冷哼一声,面露不悦之色道,“既然公子信不过老夫,又何必将老夫叫来浪费唇舌,简直鸡同鸭讲!家主恕罪,老夫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这位公子听与不听已不与老夫无干,只是今后再有这样的事,请家主不要再叫老夫,老夫懒的与这些愚昧之人浪费口舌,告退!”
如此连同吴良一起斥责了一番,于吉竟真就露出一脸怒意,甩了一下衣袖便迈开大步向客堂外走去。
“老先生息怒!这位王公子不知老先生的本事,此事又非同小可,思琢一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吴良连忙上前阻拦,陪着笑脸劝道。
“哼!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家主不必多言,今后老夫只为家主一人开口便是,其他人的事不必再来找老夫!”
于吉依旧黑着一张脸坚持向外走,吴良都有些拉不住他。
“老先生留步!王公子家中刚遭了如此劫难,我与王公子还算有些交情,此时更应助他渡过难关才是,请老先生给我几分薄面可好?”
吴良连忙再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此人既然冥顽不灵,这便是他与他家的造化,家主又何必强加干涉,到头来说不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于吉反倒越发来劲,奋力甩着袖子,连带着吴良都跟着晃了几下。
过了!
老童子你过了啊!
不是说了叫你收着点么?!
你他娘的怎么又即兴发挥起来了,演个戏而已,有必要这么激动么?
吴良也是服了,这个老童子就是这点不好,每次演戏前都叫他收着点,结果这货每次都用力过猛,上回差点忽悠着让他与朱鲁共入了洞房,这回又快把他拽出了客堂。
也是这时候。
“请老先生恕罪,在下心知有才贤弟与老先生都是真心助我,又怎敢质疑老先生的话。”
王庆终于跑过来对于吉恭敬的施了一礼,低眉顺眼的躬身道,“罢了,事已至此,在下也没什么好想的了,只求老先生再指点一二,助我完成家父的火葬事宜,事后定有所报。”
王庆终于还是想通了,不过并不是被吴良与于吉忽悠通的。
且不说于吉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又不是傻子,其实他也能够预见的到,就算再给父亲厚葬一次,恐怕也无法杜绝再被贼人掘坟的下场……更何况这已经完全王家的承受范围。
只不过生活在这个时代,他的思维已经产生了定式,实在想不出、也不敢想其他的方式。
而于吉的那番话。
无疑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台阶,让他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多了一个依仗与借口,最起码心理上坦然了许多。
这是顺应天意。
此举可助父亲涅槃往生,亦可保佑子孙平平安安。
对他,对王家人,对外人,都是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
这就已经够了……
所以,这个决定其实并不难做,只要迈过心里那一道坎。
“老先生你看,我就说王公子不是冥顽不灵的人吧,老先生便看在我的面子上助他这一回吧?”
吴良总算拽住了于吉,冲他眨眼笑道。
结果没想到于吉却会错了意,转过身来依旧一脸不情不愿的道:“既然你已表了态,家主又非要老夫助你,老夫便勉为其难的破一次例,不过此事非同小可,若要助令尊涅槃往生,尚需办一场法事祭拜天地,不过这法事的费用可不是一般人负担得起的……”
“???”
吴良顿时一愣。
天地良心,他这次真没想过从王庆身上骗钱来着,纯粹是因为乡里乡亲的稍微照应一下,远亲不如近邻嘛,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帮得上忙。
反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只要提个醒让王庆不要继续一根筋非给父亲厚葬,这样家底败光了不说,还会搞得老爷子也不得安宁。
可惜于吉早已是个惯犯,轻车熟路的就上了道。
好在吴良的反应也是足够快,不待于吉说完便搂住了王庆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余年兄不必在意,令尊仙逝我还不曾上门拜会悼念,这法事的费用便由我来承担,也算是为令尊献上了一份心意。”
“这如何使得?万万使不得!”
王庆倒也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连连摇头又对于吉拱手说道,“老先生,需要花费多少你尽管说,我王家眼下虽并不富裕,但总归还是有些家底的。”
“百斤黄金应该够了。”
于吉还不明白吴良的想法,当即按照朱鲁的标准狮子大开口道。
“……”
王庆顿时没了声音。
吴良则是颇为无奈的看着王庆:余年兄啊余年兄,你说我都这么给你台阶下了,你非要在我这逞什么强啊?
这回下不来台了吧?
“余年兄,死者为大,先办令尊的事要紧,花费之类的问题日后再说不迟。”
吴良到底还是又给王庆找了一个台阶,回头又对于吉说道,“老先生,此事便由你来筹办吧,需要准备什么东西直接来找我,王公子家中刚遭了此劫,此刻正有许多事务亟待解决,恐怕暂时恐怕脱不开身。”
“既然如此,老夫自当从命。”
于吉心中有些意外,不知道吴良到底什么意思,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就多谢有才贤弟了,今日之恩我铭记于心!”
王庆刚此刻脸色发白,却也是英雄气短,只得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拱手冲吴良躬身谢道。
……
王庆父亲的火葬仪式仅用了两天。
无论是坟墓被盗,还是火葬仪式,王庆都没有对外声张,在只有家里人的情况下就悄无声息的办完了。
毕竟这两件事中的任何一件宣扬出去都不好听,容易惹人非议。
而花吴良的钱操办此事,于吉自然也是很有分寸,尽可能做到了一切从简,全部花费也没超过吴良家的那顿年夜饭。
结果办完火葬仪式的第二天,王庆便又来了吴府。
这次他倒不急,得知吴良正在房内给家中的婢子百里香“授课”,也不叫人前去通报,而是很识趣的去到客堂耐心等待。
所以这次,典韦也没绑他,还叫人给他倒了茶水。
又是临近晌午的时候,吴良才从房内出来。
这两天他又教了百里香自由落体定律与牛顿三大定律,百里香是个极为勤奋也极有天赋的姑娘,就算这些理论十分超前,她也渐渐入了门,总能在这些定理的基础上,忽然冒出几句令吴良惊喜的推论来。
吴良看到百里香的成长与进步速度,自是甚感欣慰……
然后便有人来报,说是王庆正在客堂等候,吴良这才伸着懒腰去了客堂。
“有才贤弟。”
见到吴良,王庆立刻起身行礼。
“余年兄,今日前来找我所为何事啊?”
吴良笑呵呵的问道。
“有才贤弟,这两样东西请你收下。”
王庆也没有说更多的客套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两块青铜材质的金属牌子,神色郑重的交到吴良手中。
“余年兄,你这是……”
吴良看着手中那两块形状类似令牌的金属牌子,有些诧异的问道。
其实通过金属牌子上刻着的两个大字与几排小字,他已经大概猜出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市劵!
也就是朝廷派发下来的做生意的凭证,类似于后世的营业执照。
其实这个时代大部分生意都是不需要市劵的,只要能够受的住当地豪强与府衙的压榨与盘剥就行,但有些受到朝廷关注的生意就不一样了,比如:盐啊、铁啊之类的硬通货。
所以,这应该是两块盐行的市劵!
东汉末年的营业执照,这玩意儿显然是有考古价值的,后世考古发现的极少……
“王家没有欠债不还的先例,这次多亏贤弟出手相助才度过难关,可惜贤弟代为垫付的黄金,王家一时半会是肯定拿不出来的,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将剩余的两家盐行质押给贤弟抵债,请贤弟笑纳。”
王庆苦笑着说道,“至于欠下贤弟的人情,日后若有用的着王家的地方,贤弟尽管提出来,王家定当全力满足。”
“这如何使得?余年兄有所不知,我对这经营之道一窍不通,这盐行交到我手中可就恐怕经营不了几天。”
吴良连连摇头,嘴上虽如此说着,但却并未立刻将两块市劵还回去。
因为看到它们的同时,吴良忽然又想到了另外一条将“盗墓”变为“考古”转型之路,如此与“屯田制”双管齐下,把握肯定能够翻倍。
而且,他现在也是对王庆另眼相看,觉得这是一个可交之人。
当然仅凭一个小小的王家,肯定是无法吃下这块大蛋糕的,他还需要借一些其他方面的力。
“有才贤弟说笑了,你掌握了制作雪花盐的独门妙法,有了这妙法又何须什么经营之道,贤弟那雪花盐就算无法批量制作,亦可赚个盆满钵满,若是能够批量制作,贤弟便是富可敌国亦不在话下!”
王庆毫不掩饰脸上的羡慕之色,摇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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