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黑影中传来一阵愤怒的咆哮,像是成千上万只猛兽在示威地吼叫。虚空中挥舞的几十条触手齐齐向他打来,数不清的黑点像洒出的水滴,脱离了主体,铺天盖地笼罩过来。
巨大的黑雾甚至放弃了与金色光芒的对峙,临时停止了对教堂废墟的争夺,改变方向,奔涌的黑色喷泉转而喷向他们这边,磅礴的黑点一时遮住了大半视野。
它们飞行过程中还在不断组合,凝成种种难以描述的形状,伸展着不规则的肢体,迅速接近。
索菲娅惊叫起来。
“不记打。”钱程嘀咕道。
他收拢翅膀,翅尖处聚起一团拳头大小的磷火。
蓝绿色的火球表面不断变幻着,明明在燃烧,却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最近的怪物转瞬间已近在眼前,它圆滑而不定形的身躯上,突兀地接着一条藤蔓似的卷曲附肢,二者正彼此撕咬吞噬。一块长满眼睛的海星状的黑色生物从旁边飞过,恰好撞在附肢根部,于是也融化般黏连在上面,开始向四周蔓延。
紧接着,三个部分的怪物像是接道同一个命令般,张开大大小小的嘴巴,露出层层叠叠的牙齿。
夏洛特半闭着眼睛,抓住钱程的手微微增加了些力气。索菲娅继续大叫,不断挣扎,想要逃走。
钱程轻轻把火球弹了出去,倏地砸进怪物的嘴里。
怪物的移动滞了一瞬,随即从里向外,卷起明亮的蓝色火焰。
“千举万变,其道一也。”钱程悠然念道。
随着话音,一道道波纹似的银色光芒,以怪物为中心潋开。碰到银芒的怪物,都同样自内而外,燃烧起来,几息间,就只剩下纷纷扬扬的灰烬,渐渐消散在虚空中。
令人悚然的怪叫声也随之消失,索菲娅停止挣扎,四处张望。
远处的黑雾也燃烧起来,连天的冰蓝火焰已经烧掉了一小半。剩下的部分正竭力挣扎着,想要摆脱火焰的吞噬。
钱程不知何时抓住了一条幸存的蠕虫状怪物。怪物身上突起的细肢末端,长出一张张大嘴,依然在试图咬他。钱程耐心地逐个把附肢揪掉,只留下圆滚滚的躯体。
“真肥,不知道能吃么。”他嘀咕道。
“好恶心,快丢掉。”夏洛特皱着眉头催促道:“阿尔比昂人才吃这种东西!”
钱程略显可惜地摆了下翅膀,蠕虫也被突兀出现的火焰焚尽了。
“吓唬人倒是有一手。”他也看了看远处熊熊燃烧的黑色雾团,评价道。
他带着两人,继续前进。
随着黑雾的攻击停止,金光也稍微暗淡了些。
现在,可以看清废墟里的情况。
教堂地面上,匍匐着一个个巴掌大的小人。他们数量众多,穿着各色的衣着,一时难以计数。大部分只有破烂的短衣、衬裙,偶尔能见到几个衣着稍微华丽些的。
仔细看去,小人口鼻很是清晰,各有特色,甚至能看清细微的胡须,但所有人都没有眼睛和耳朵。他们整齐地摆出虔诚祈祷的姿势,面向教堂废墟中的祭台,一遍又一遍地大声吟诵着经文。
金光凝成一条条细线,连接到小人身上,又彼此交织、扩散,形成一道致密的网。就是它,帮助抵挡着刚才的攻击。
钱程费力钻了几下,也没能钻开。这时,里面的那位主人主动打开了一个缺口。
准确地说,是两位主人。
其中一个穿着牧羊女的简朴服饰,皮肤健康而红润,手里持着木杖和提灯,站在大厅边。另一个长着恶魔的双角与双蹄,披着深色披风,躲在墙角里。
她们都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正怒气冲冲地彼此对视。
“这是谁?”索菲娅小声问。
“傻村姑。”钱程说着,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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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千举万变,其道一也。是大儒之稽也。——《荀子·儒效》(不管千种举动万般变化,道都是一样的,这就是大儒的典范。)
PS2:亚空间的好处就是可以随便写。
这种高战力的段落写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顺便,国内的爽文段落,出现的算非常晚了。
举个例子,《罗摩衍那》里,主角罗摩,一箭射穿了上千个世界,射到了宇宙的尽头。罗摩和另一个强人(记不清名字了)交战时,两人都不敢全力去打,因为都用全力的话,宇宙就被他俩打爆了。
而《罗摩衍那》是公元前4~2世纪成书的。
只能说,印度故事在这方面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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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节 第二十八章 让娜与让娜(中)
院子里,两个让娜正隔着一张长椅,相互争吵着。
“我重复一遍,滚出去,你这堕落者!”牧羊女让娜大声训斥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进到这里来的,但我不会允许你玷污这里。”
“这里本来就该属于我,凭什么让我走?”恶魔让娜同样大声反驳:“你看不惯,就自己出去啊!”
“这里是神灵的殿堂!”牧羊女让娜再次出言驱赶:“这是圣洁的场所,从来没有你的位置。”
“我难道不也是神灵的造物么?我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神灵的旨意么?”恶魔让娜当即反驳:“既然神知晓一切,掌控一切,那我待在这里,肯定是祂认可了的。你有什么权力,去否定神认可的事情?”
“神也没有阻止我驱逐你。”牧羊女让娜同样不依不饶:“你这家伙,也敢借着神的名义给自己找理由?”
“最喜欢借着神的名义找理由的是你吧!”恶魔让娜讽刺道:“我们如今的一切,不都是你借着神的名义得来的?”
“你什么意思!”牧羊女让娜很是气愤。
“你自己知道!阿尔比昂老爷和巴里希老爷争夺继承权,关你什么事?不是你打着神灵的旗号,谁理你?”恶魔让娜毫不留情地说。
“是神灵要求我这么做的!”
“那祂为什么不要求教会?”
“教会已经沦落、扭曲,他们的真实面貌,我们在东方不是见过么?”牧羊女让娜杵了下木杖,显得很是不满:“他们必然不能完成神的旨意,只能靠我自己了。”
“你看,这不还是我们自己的愿望么?”恶魔让娜摊摊手:“我就说过,真正的动力是人自己独立的欲求,而不是神的意志。就算你不愿接受我的存在,我也一直在这里——因为哪怕你这种木头脑袋,都能看出问题所在吧。”
“人的欲求是堕落的根源!”牧羊女让娜认真地说:“遵从神的教诲,遵从灵魂的指引,才是正确的。”
“但你一直在遵循人的情感。”恶魔让娜揭露道:“为什么要抗拒?这是人本能的追求,并没有丢人的地方。”
“人类最宝贵的是理性,理性属于神赐予的灵魂。”牧羊女让娜不屑地说:“你这种理解能力差劲的色情狂肯定理解不了。”
“你这只会念经书的白痴就不用说我了。”恶魔让娜反唇相讥:“反正你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说着,两个让娜又相互嘲讽,并同时被对方硬挤出的简单讽刺激怒,最后索性扭打了起来。
牧羊女让娜只穿着简朴的长裙,恶魔让娜的打扮就更加暴露了。她们力气都很大,但相互之间没什么差别。势均力敌之下,很快就气喘吁吁,衣衫不整地挤在一起。
“这……这是怎么回事?”索菲娅惊讶地说。
“简单来说,是因为这村姑脑子里只有一根筋。”钱程简要地解释道:“当她试图理解两种相反的认知时,因为脑子不够用,就只能分裂成两个一根筋的人了。”
“她在试图理解什么?总觉得是很危险的东西……”索菲娅说。
“没什么太难理解的。”钱程不以为然:“她觉得自己都是应神灵的要求而行动,但同时无法否认,自己的愿望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到最后,她无法分清哪些是神灵的,哪些是自己的了。”
“而且,我发现她们有个挺有意思的地方。”他顿了顿,说:“似乎她坚持认为,理性是属于神和纯洁灵魂的,而人自身的本性里,只有使人堕落的感性。所以,遇到一些变数,见到一些预期之外的情况,她就连自己也说服不了了。”
“让娜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了,所以才会有两个她存在。”夏洛特叹了口气:“你觉得如何能帮助她?”
“我也帮不了。她太死心眼了。或许狂热的信徒都这样,哪怕她想做好事?”钱程摇摇头。
“‘属于人的理性’和‘属于人的高贵’,应该不是什么难理解的概念吧,为什么一定要拆成分属神和人的两部分,把人和理性、和灵智剥离开?”
“连作为反对者的那个黑让娜。”他抬起翅膀指了指:“她表面上在反对神灵,其实却一直在设定好的神学框架里,论证自己的想法——这只不过从一端跳到了另一端而已。”
“就不能跳出这个圈子么。”他拍了拍脑袋:“果然还是太傻了吧。”
“我……我也不太明白。”索菲娅只好承认道:“人自己拥有理性和灵智?这也太僭越了吧。”
“所以这边的人就很奇怪。不拜神,就得拜魔鬼,拜妖物,拜异界生物——总之不拜点什么就会死。”钱程指了指坍塌了一半的教堂:“你看这都成什么样子了,还在自己折腾自己呢。”
“外面已经那么危险,还在相互争吵……”夏洛特摇了摇头。
“不如说,就是因为吵成这样,外面才有想趁虚而入的。”钱程说。
“我看这里的防御很稳固。”索菲娅提出:“可能就是因为如此,才无所谓吧。”
“那是因为攻击者也很笨。”钱程不以为然:“看他们交战,就像看见两个人带着宝剑相约死斗,却都把剑都在一旁,只拿剑鞘相互拍打一样。”
他说着,握住了一根连接祈祷小人的金色光线。
金光连接的小人,也和其他人一样,不断祈祷着。
“一切赞美归于你,伟大的神。愿你的权柄彰显,愿一切不按照人的意思,而按照神的意愿……”
外界险恶的战事、两个让娜激烈的争吵,都丝毫没有对他造成影响。他只是和众人一起,带着虔诚而狂热的神情,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祷词。
钱程捏了捏细线,小人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只是话语里改变了几个词。
“一切赞美归于你,好吃的烤肉。愿你的美味彰显,愿一切食材脱离腥臭,而按照食客的口味……”
无耳无目的小人,对自己言语的变化浑然不觉,连虔诚的神态都没有改变,一时显得有些滑稽。
周围的其他小人也没有反应,一如既往地念诵着。
“你看,对他们来说,只要祈祷就行了。”钱程揶揄着说:“至于为什么祈祷,祷文有何意义,他们又不考虑这些。”
“我一直担忧的就是这个问题,但教父他们也没什么办法。”夏洛特跳下来,落在地上:“加拉西亚教会里有希望做出改变的人,但更多的人认为,让教徒们思考太多,会造成严重的灾难。”
“这算是普遍的问题了,我听说东方的政治家里,也有人认为民众知道的太多,就会不利于管理。”她耸耸肩:“但在他们那里,至少有反对者。或者说,持反对意见的学派才是大多数,他们也有各自的完善理论。不像这里——这种愚弄人的样子,简直是对人类灵魂和圣徒牺牲的亵渎。”
“谁让教会和领主都喜欢这种傻子。”钱程看了看废墟之外只剩残骸的雾团:“更麻烦的是,连那些反对神灵,和教会处心积虑对着干的巫师,也一样只喜欢傻子。”
“没人做什么的话,我怀疑再过几百年、一千年,他们还是会这么重复下去。”他踢了踢一个贵族打扮的小人——倒在地上的小人四脚朝天,却依然维持着匍匐祈求的动作。
“就算反对教会的人成功,也不过是变成反教会的教会,另起一种反教义的教义,用反教条的教条,压迫信徒们原本的教会而已。”他用力摇着头:“这鬼地方真是没救了。”
“那我们来这里要做什么?”索菲娅问。
“等一会儿。”钱程说:“等刚才找事的正主来。”
“那她们呢?”索菲娅指了指衣衫凌乱、面色潮红、喘着粗气,正相互缠在一起的让娜们。
“让她们发泄一会儿就好了。”钱程回答:“这俩好糊弄,先做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