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他们又想干什么?”夏洛特的职业本能立刻让她警惕起来:“恐怕不是屠杀就是劫掠人口——这些家伙总是在筹划邪恶的事情。”
“不会的。”钱程指出:“晚倍恶和贵族的共性是邪恶、贪婪,区别是晚倍恶大多更聪明些——因为蠢货没法在追杀下活这么长的。”
夏洛特觉得他把自己也说进去了。不过钱程似乎没注意,还在滔滔不绝。
“活人比死人好用,而劫掠人口需要承担转运的费用和相应的损失,所以晚倍恶不喜欢这些事情。”他继续解释道:“他们现在做的,是买通了一些阿尔比昂的贵族,并和城市里掌权的商会签订协议,准备在那里开设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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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汉朝封侯的几位女性都没有专门的头衔,就是普通的侯。
西域的国王里有记录为女性的,也都是叫王,没有专门称呼。
所以主角等汉朝人,处理的公文,和自己的习惯里,一直没有爵位分男女的概念,也不存在男王女王有区别这个意识。
这其实是个很好玩的不对应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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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节 第二百二十九章 晚倍恶来信(下)
“这是晚倍恶核算好的价目表。”他又拿出一张纸:“算上维护成本和给予管理者的薪资,阿尔比昂农夫比骷髅还便宜——”
“他们和贵族约好,付钱购入农奴,去矿井采掘。挖出来的矿物,可以供给工厂,死亡的人,也丢到工厂里继续干活。贵族可以拿到分红,商会也能获得采购和包销的利润,所以,他们都很乐意。”
“神啊……”夏洛特愣了一会儿,最终只发出一句感慨。
“我比你还吃惊。”钱程嘀咕道:“当然,不止是这件事本身,还有之前的预言……”
“什么预言?”夏洛特手里习惯性地攥起神徽,问道。
“就是这种工厂在阿尔比昂最先普及开的预言。很早之前,听人提起过。”钱程停下笔,描述起来:“无节制地使用死灵法术,会让整座城市、整片地区终日覆盖着黑云,空气和水源也渐渐不适合活人生存。那里会成为一个不断吞噬生命的怪兽,而受害者的怨念也会积累起来。最后,愤怒的大幽灵会彻底摧毁它,与怪兽和它孕育出的一切同归于尽。”
夏洛特深吸了口气,手中捏紧了些。过了半晌,又看了看钱程。
“我以为现在已经够糟糕了。”她摇摇头:“这些是真的么?如果是,我们就更得想办法,阻止吸血鬼的阴谋了。”
“第一纪的事情,都是这样云里雾里的。”钱程说着,话锋一转:“但这件事反倒没什么悬念。就算没有这些晚倍恶,也差不太多——这是他们必然经历的一步,也是他们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自己也想看看,具体会发生什么。”他打量了眼文卷,说道:“我们那里,是不可能见到这种发展了。所以我很好奇,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夏洛特沉默了片刻,又看了看他。
“你们那边,没遇到过这种问题么?”她问。
“控制死人的术法很少见。”钱程摇摇头:“代价高昂,也不稳定,所以,也就主要是民间骗子在研究了。”
“大概能猜到。”夏洛特显得松了口气:“看你们清剿女巫的能力,应该控制的很严格。”
“不,是因为这类法术都不好用。”钱程毫不犹豫地指出:“历代都有热衷于研究生死的学问,希望延长生命乃至复活的人一点也不少。而最大的支持者,就是国君。”
“有人研究过,目前的结论是被施术者有区别。我们这些第一纪剩下的老家伙,与这类法术非常不契合。”
“按我自己的观点,死灵法术和长生术是一体两面的。所以,如果真有可以实用的技巧,皇帝早就自己用了。”他总结道:“当然,另一面也一样——如果真的能用,皇帝早就把天下的坟头扒光,让死人给自己营造宫殿了。”
夏洛特犹豫了下,说道:“我以为是你们的皇帝和贵族更有道德,底线更高……”
钱程露出古怪地表情,看了她一眼。
“不,以我的经验,没什么差别。”他苦笑了下:“或者说,底线的区别并不在于他们身上。”
“那么……”
“区别在农夫和工匠身上——阿尔比昂人可以安心去死,我们那边的人就不行。农夫和工匠预期的底线太高。他们拒绝为了皇帝和贵族,支付过高的代价。”
“他们会……撕毁合同。”他耸耸肩,比喻道:“这才是区别所在。”
“至于道德水平,也都是逼出来的。没人管得着的时候,就会暴露出本性。”钱程滔滔不绝起来:“长安的皇族和贵戚,乱得堪比巴里希贵族——那地方简直就是东方的帕里城。”
“总该有人维持正义的。”夏洛特认真地说。
“给你一本荀子的书吧。”他说着,起身扫了眼书橱,抽出一本,递给夏洛特:“我当初看的时候,做了批注和笔记,有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虽然不是专门的师承,但常见的问题,我也是可以解答的。”
“那里讲了什么,让你希望我去了解?”夏洛特接过书本,问道。
“讲道德和法律从何而来,为何而来。”钱程回答着,回到了书案后:“希望维持正义之前,总得知道正义是什么,是为了什么吧。”
“按我之前从教会学到的知识,道德和法律,出于神定下的规则。所以,人需要遵守它们,以约束和净化自己。”夏洛特回忆了下:“我也很好奇你们的说法。”
“按荀子的观点,礼法是逼出来的。”钱程抬头看了看她,回答:“荀子认为,人的天性并不善良,让人善良的道德和法度,都是后天、人为制造,以减少灾祸的——按他的比喻,就像陶土本身不能作为陶罐,但经过陶工加工,就能成为陶罐一样。他把这些后天获得的特性,称为‘伪’。”
“是伪装出来的?”夏洛特有些惊讶。
“天性里没有的,看作伪装也可以。”钱程想了想,不在意地说:“你穿尧的衣服,说尧的话,做尧的事,你便是尧了。你穿桀的衣服,说桀的话,做桀的事,你便是桀了。”
“其实就是在扮演。而扮演的规则,就是礼法。他的思路,对于研究这个领域,很有作用。所以,我建议你去了解。”
“与其比较扮演规则的不同,不如想想,为什么规则会不同,是谁迫使他们遵守不同规则的。”他提醒道:“这样想,才能更接近现实。”
“那,这套规则是谁提出的?”夏洛特追问:“那个圣王么?”
“是这么说的。”钱程点点头。
“圣王是怎么获得这套法则的?”夏洛特问完,自己思考了下:“应该也是通过神启,接受了神的赐予吧。这样,倒是和教义对的上。这么看,教义里对于法则的陈述,也有道理……”
“这套理论里面,没有神启。”钱程纠正道:“圣王是特殊的人,他自己制定了法则。”
“其他人都不行,圣王又从哪里知道的?”夏洛特反问。
“我以前喜欢戏剧和骑士小说的时候,认识过一些作家。凭空编一个故事很容易,但人不可能完全凭空,编出一个与常识完全无关的作品——那些疯癫的诗人都做不到。”
“要么是神赐予他,要么是他自己变出来——他不是神的化身,就得是神的使徒。否则,如何从恶意和混乱中,凭空制定出善良的法则来?”
钱程犹豫了下,显得有些尴尬。
荀子也没细讲过这些问题,他只能按自己的理解回答了。
“或许也和陶罐一样。”他尽力试图完善这个比喻,比划道:“世上原本没有陶罐,圣王也不会天天操心这种东西——但大家需要这类器物,不断有人捏陶土玩,时间长了,就给捏出来了。”
“好吧,或许也算种解释。”夏洛特看起来将信将疑。她想了想,又问道:“为什么不承认神灵的作用,向神灵求助呢?我觉得,你,还有你的学派,似乎一直在回避这方面的想法。”
“因为靠不住。”钱程纠结的表情一下舒展开,显出略带无奈却理所当然的神色:“如果真的能达到最理想的效果,你以为我们不想?”
“我可想了。”他摊开双臂,不再掩饰,直截了当地抱怨道:“我现在就想跑女娲的庙里,对她祈祷,说‘阿姨,我不想努力了,给我个圣王吧,别折腾我了。’但你觉得这有用么?”
“真有用,何必还拼死累活,一代代人满天下奔波,过得和没家的野狗一样……”他用力摇摇头:“撒点种子就能丰收的地方,谁还想费力耕田?这不还是一样的道理——都是逼出来的。”
说完,他径直伏在书案上,似乎发泄完了情绪,显得有些沮丧。
夏洛特想上前安慰他,又怕他觉得自己太亲近,有失礼数。只好宽慰了几句,说自己会尽力帮助他,让他安心。
钱程也没过于失落,稍微恢复下,又开始全力工作起来。
“天哪,怎么这么多。晚倍恶真都不睡觉的么。”他又拿起一卷纸:“这是……哦,请求帮他们对南大陆采取行动的……”
“南大陆?他们又想干什么?”夏洛特觉得自己又要头大,清秀的眉毛也皱了起来。
“那边粮食产出十分丰盛,我们确实有兴趣。”钱程扫了眼信件:“他们应该是盯上当地的资源了。据说那里有片号称‘死者之地’的地方,有丰富的骸骨和灵体材料,还有古代的亡灵统治那里。”
“吸血鬼想从那里获得更大的力量?”夏洛特警惕起来:“他们果然在策划不止一个阴谋……”
“对,这些家伙真的很贪婪。”钱程点点头:“他们说的倒是委婉多了……”
“怎么说?”
“晚倍恶们希望发动对南大陆古王的战争。”钱程总结了信件的内容,简要复述道:“他们认为,把亡灵束缚在田地里,从事低效的劳作,是极大的浪费。他们希望把那些亡灵也纳入自己的掌控——也就是送进工厂。”
“当然,明面的说法,是要推翻邪恶的古王。”钱程扬了扬手里的纸,评价道:“写着封信的人一定是个挺专业的家伙……”
“那你准备怎么办?”夏洛特询问:“长安宫廷知道这些消息么?”
“早晚得知道南大陆的事情,早晚得动手。”钱程判断道:“如果数据属实,那里的土地也肥沃过头了。朝廷不可能放弃的。”
“让晚倍恶先派使者去吧,再找伊兰瑞尔她们问问。”钱程下定决心,飞快写了起来:“至少,要让那里称臣纳贡,上缴税金,还有所有其他他们该缴纳的东西。”
“他们也要纳贡……”夏洛特面露无奈。
“天下都要纳贡。”钱程指出:“没有例外。”
“我意思是,死人都得缴税……”夏洛特表达了不解。
“你太低估我们皇帝了。都说了,要不是中原的死人不会干活——”钱程再次连连摇头。
“总觉得我对中原的美好印象破灭了。”夏洛特嘀咕了句。
“那是你没关注美好的方面。”钱程说着,换了份文件:
“来,我们看看你那些吸血的封臣又在想干什么——哦,他们要求我们尽快全面接管各地,恢复正常秩序。严厉打击非法使用死灵法术者,严禁私自倒卖相关材料和盗掘墓葬……”
“……”
夏洛特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第499节 卷末章 造王者
新都。
凌乱的房间里,钱程从书架上抽出几本厚厚的档案,又来回看了看。
伊兰瑞尔穿着身装饰简朴却裁剪精细的长裙,慵懒地仰卧在榻上,边享受着温暖的阳光,边打量着他。柔顺的长发自然垂下,反射着淡金色的光芒。翠绿的眼眸与头饰上的宝石相映,似乎显出点点闪光。
钱程钻进柜子下,翻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的婢女呢?”他探出头,奇怪地问:“今天怎么没来收拾东西。”
“我把她带走了。”伊兰瑞尔直截了当地说:“那个姑娘太过粗鄙,我让她去我的侍女那里,接受一些正规训练。”
“她一共才干了几天啊。”钱程有些傻眼:“按你们那个标准,她大概得训练个几十年……”
“我买她来,就是做些杂活的。”他指了指屋里乱七八糟的废纸、书籍和杂物:“之前当军司马的时候,还忙得过来。现在,实在是顾不上了。”
“我不太想从中原买奴婢,随便找一个人,又觉得不安全。我这边还有不少文档,算不上机要,但也不想随便给人看。现在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他解释道。
“你也不用这么紧张……”伊兰瑞尔无奈地笑了笑。
她看了眼钱程,坐起身,又尽量让自己严肃起来:“我没有理由过度干涉你的生活——但我也希望你能听听我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