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我是海洋统帅埃尔塔莉，这支舰队的首领。”她又看了眼附近的都护府官吏们，补充道：“也是伊兰瑞尔的母亲——你们的总督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希望和他谈谈。”
第339节 第八十章 外交准备
钱程回到西洲时，来不及去府城，第一站就直接到了夏洛特那里。
其他各处的事情都在按计划有序进行，自有有司处理。他自己主要的工作，就是为了接下来的战争进行外交准备。
他跑到那里，大家也不意外。
至今，都护府实际上还处于居无定所状态。钱程经常带着吏员士卒，在各处轮流巡查，有时在某个地方呆的时间，比府城里还长。当然，西洲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国王们经常这么干，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夏洛特这边也没有什么意外，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都护府的官吏与诸生，对夏洛特的印象一直在不断提升。见到她时，总能看到她带着本《诗经》。现在，她已经能用雅音诵读几篇，甚至可以和众人直接交流。连平日里，也总是带着一把写着诗文的扇子，让诸生啧啧称奇。
她为人和善，对都护府的要求大都尽力配合，但遇到关乎自己原则的事情，又十分固执不肯让步。有河西和关中来的豪商，想要让她帮忙做军械和奴隶走私的生意，她就坚决不肯答应。之前有大将军部的驻军官吏向她勒索，她也一直置之不理，宁可自己硬撑着。
钱程都觉得她太死板，但诸生反而因此对她印象很好，觉得她隐然有士人之风。尤其她不仅有勇力，还敢于和奸商、滑吏对抗，更加令人敬佩。
西洲人自己也因此称赞她，毕竟，能对付狡诈阴险的商人和凶残跋扈的职业军官，是好国王的基本要求。
不知谁带头，诸生纷纷开始称呼她为“女士”，正式场合，便叫她夏国主，褒扬之意，溢于言表。
而且她对待钱程时，也总是温淑和顺，和某个知名妒妇比起来，不知谁才更像理想的仕女。
钱程目前也没心情管这些，还有一众西洲使节在这里排队等着他接见。去府城需要申报、审查，还有麻烦的迎送程序，反而更慢。因此很多人都选择来加拉西亚，等待会面。
夏洛特说，最勤快的就是阿尔比昂使者，三番五次找她，想让她帮忙引荐。
夏洛特没问过他们想要和钱程谈什么，只是每次按要求给府城那边发信。虽然如此，她自己多少还是有些好奇。
“阿尔比昂人先前还在试图和本地教会联络。他们到现在还在找你讨要让娜么？”她问。
“长史说，前段时间还有，现在似乎是放弃了吧。”钱程回答。
“还想把她买下来？”夏洛特问。
“是啊。”钱程点点头：“不过阿尔比昂人实在太穷，只开得出一万枚金币的价。但我们之前抓的那几个巴里希伯爵，都是十万往上。一万金币不是打发叫花子么——让娜怎么看，也比他们用处大吧……”
“如果阿尔比昂人也给你十万呢。”夏洛特突然问道。
“当然不行——我处理这些事务也有一阵子了，又不是没见过钱。”钱程不以为然。
“他们要是给你二十万——或者三十万金币呢？”
钱程的眼神游离了下。
“假设这些也没用啊。”他迅速指出：“阿尔比昂人如果真这么有钱，战争也早不是这种进展了。”
“……”
说是这么说，钱程还是抓紧时间，与阿尔比昂人会见了好几次。
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显了。都护府和加拉西亚人必然会向南进军。而一旦他们南下，迟早会与巴里希王国发生冲突——这在西洲历史上已经发生了许多次，大家都很清楚。如今，只是帝国皇帝换成了东方总督而已。
而说到打巴里希，最来劲的永远是阿尔比昂人。
得知维塔利亚城邦邀请加拉西亚军队的消息，阿尔比昂王廷第一时间派出了高规格的使团。
梅中堂辞职后，继任者能力不足，国内的一团糟糕事情都应付不过来。女王只好派亲信贵族来，和都护府商量后续的合作。
带领使团的，是女王座下首席骑士，兰斯洛特爵士。他也是大陆上有名的人物了。
正好，他是阿尔比昂女王的第一骑士，钱程也是加拉西亚女王的第一骑士。两人都是忠心可鉴的能臣，就很谈得来。
如果巴里希军队主力向南调动，对阿尔比昂人来说，就是个绝好的机会。反过来说，只要阿尔比昂人还存在，钱程这边南下，就不会受到巴里希人的全力阻拦。
和他们谈完，钱程又去见了北方鲁萨尼来的使者。
对他来说，现在最大的威胁始终是匈奴人。尽管他们现在显得安分了不少，但等这些人回过劲来，鬼知道还要惹什么事。
鲁萨尼人和匈奴人已经越打越激烈，他们自己也在紧急寻找外援。钱程担心军队南下时匈奴人来惹事，也需要人帮忙牵制他们。双方很快达成了一致。
鲁萨尼国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人手不足。他们的军队骨干，是大公们从北海老家带来的随从武士和开拓者。但北海人移民，往往是周期性的。
北海人的老家寒冷而贫瘠，有条件的人都会成群结队往外跑。过去，有不少人是向西迁徙的。传说每到时机成熟，就会有女武神出现，带领最勇敢的人跨过海洋，去往丰饶的未知大陆。只是距离上次，已经有一代人的时间了。
北海老家的人口已经超过了往昔，正好给了大家机会。
鲁萨尼本地人虽然好斗，但好斗和擅长战争，完全是两回事。王公们纷纷派人去拉拢老乡，希望抓紧时间充实自己的实力——手里有多少北海武士，直接决定了他们的军事实力，乃至在联盟中的话语权。
连大陆各国，都在做同样的事情。夏洛特招募的雇佣军里，就有北海各处来的人——她自己的家族也是那里出身，和北海各国至今仍然保持着联系。北海雇佣兵和本地贵族没什么勾结，反而与王室关系密切，因此历来很受欢迎，常年充当卫队的角色。
鲁萨尼人现在缺钱，但钱程有的是办法。他正想着怎么调解与河西的关系，现在正好有人把机会送上门。
v
PS1：《诗·大雅·既醉》：“其仆维何，厘尔女士。”孔颖达疏：“女士，谓女而有士行者。”
o
v
第340节 第八十一章 军械
钱程其实不太想与河西的人闹翻。
一方面是位置的原因，人家毕竟卡在连往中原的路上，每天给你找麻烦，就能急死人。而且，他的旧部现在还停留在那里。
朝廷对于军功的兑现，已经越来越敷衍了事了。中原可供划分的田地越来越少，军功授爵也渐渐无法持续。
皇帝把他们调离西洲，许诺授予奖赏，但她也没精力一直盯着。执行的官吏依旧能将就就将就，把这些人临时安置在河西，就懒得继续理会——关中和中原，理论上已经差不多给占满了，无论塞到哪里，都得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不如就丢在原地省事。上头真要重视，等他们催促了再去办，也不算迟。
但在那里的话，就得看当地官吏的脸色。钱程重视义理，担心真与河西的人撕破脸，对大家都不好。最后，他想了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他模仿白芷那一套规则，邀请河西诸位加入阿蒂拉的产业，给西洲这边提供农夫、工匠，贩卖原料，收购产物，以此参与进来，并且领取报酬。现在西洲人手紧缺，许多货物也有价无市，这工作难度不大，但获利相当丰厚。河西众人都因此喜悦不已，觉得钱程很识相。
不久，就有河西豪强的家奴，带着队伍出玉门关，赶往西洲。这些人很多原本就是豪族的附庸，在户籍上都不存在。当地官吏也适时给予方便，让行程简单了不少。
钱程把这些人都丢给了夏洛特。
加拉西亚的一切都在恢复中。秩序尚存时，管辖的力度也远不及中原，何况现在。有些工作是夏洛特雇佣的教士和学者在做，有些则是某位贵族继续负责，还有些则委托给了都护府，乃至中原和当地的商人。
需要人手的地方也遍布全国。因为王室领地其实并非一块，而是散布在全国各处，有些是当年家族继承来的，有些则是历代国王通过联姻、赎买乃至讹诈，从贵族手中获取的土地。现在零碎的小地产大多丢失，但大块领土依然剩了好几处，属于夏洛特的庄园、作坊，也并不集中，至今也没整理完成。
钱程一反常态，没给夏洛特详细安排，只是让她把人手安排到需要的各处，不要有所偏颇。
夏洛特得到钱程的吩咐，思考了下，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带来的人很快被分到各个庄园和工坊，带队的豪强家奴找都找不到人——主管的西洲贵族都不一定能找到他们。不过王室给他们分钱倒是很积极，家奴有了可以交差的钱，这里离主家又太远，大都很快懈怠下来。
钱程又十分热情，还安排这里的巴里希贵族轮流招待他们。巴里希贵族很会玩，整天带着家奴吃喝嫖赌，终日不离受降城。这些人原本也不是理想远大、意志坚定的人，觉得这些西戎很是会来事，就心安理得地和他们混在一起。
偶尔有主家追问这里的情况，钱程便派人暗中教他们如何应对。家主对家奴的控制，全凭着家主的个人能力和奴仆的忠诚，缺乏稳定的手段，更别说有效的监督机制。平时看不出来，但距离一远，还不如朝廷监管官吏的水平。因此有他帮忙，每每都能切中要点，把事情打发过去，众家奴都十分感激，很快就娴熟地糊弄起主子来。
——奴仆看起来对主人依附更强，也更容易管理，但“学坏”的速度，比雇工、官员，都快太多了。
这些安顿好，钱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先前请铁官的官员去考察下西洲人制铁的技艺，看有没有可以借鉴的地方。因为那时他在长安时就听到传言，说西洲人可以借水驱锤，打制铠甲，听起来十分了得，如果真有此事，可就捡到宝贝了。
铁官的人兴冲冲跑去查看，结果找了许久，也没发现有这么方便的工具。
铁官说，因为西戎的那种冶铁设备，炉子里出来的是夹杂了很多废渣的铁块，必须反复锤打，才能得到可用的铁锭。所以当地人造了不少水碓，用来帮忙击打。
至于铠甲，一直都是工匠徒手制作出来的——事实上，高深些的制甲技术，都被盔甲行会垄断着。行会的老师傅们把手艺当成铁饭碗，一直为此自豪。
那些不起眼的手套和关节，才是技术含量最高的部分。只有手艺高超的师傅，才能打出合格的部件。但哪怕是大块胸板，也是学徒一锤一锤敲出来的，从未听有什么取巧的方法。加工铁锭的水锤，发力和控制都差得远，根本不是干这活的料。
这器械对于他们自己，倒是有价值，毕竟能增加出熟铁的速度。但铁官直言，中原的炉子现在都是直接出铁水，想要继续加工，也可以炼铁、炒铁。谁还用这种孔老夫子时代的东西。
至于它的产物，其实也很尴尬。
尽管钱程一直在关注军械，但铁器消耗最大的地方，并不在这里。农具、日用品方面每年的消耗，比铠甲兵器大得多。这些器物大都要求坚硬耐磨，对韧性没什么要求，量大而廉价的生铁，才是最好的选择。
哪怕铠甲制作，也绝少用软铁。
西洲商人不止一次试图向钱程推销甲具。他们现在确实有些便宜的铠甲，是大块铁板打出来的，省掉了那些耗费工时的小部件，材料也更廉价，因此能大量生产。然而这东西看着光鲜，效果却很糟糕。钱程把送来的样品逐一摆在靶标上，亲自试射，基本都是直接被洞穿。到最后，也没有哪个是他看上眼的。
想要防御箭矢，甲胄的坚硬程度就非常重要。软铁和坚铁，在这方面的性能天差地别。西洲人倒也不是做不出足够坚硬的整块铠甲，更硬的铁片韧性也往往更差，很难做大。二者想要兼备，价格就会快速上升。钱程检查了十几件这类甲胄，能达到他期望的，也就夏洛特自己的那套了。
但钱程现在，一批就有数千新兵。给大家都提供这种价格的装备，显然不现实。
而甲片大小与硬度二选一的话，众人显然都会选择硬度。
钱程觉得，西洲人可能真的太久没见过字面意义上的“箭雨”了。小甲片组成的铠甲，至少能在箭矢下保命。而那种大块软铁板，很可能都活不过接敌前的射击，再讨论其他性能，也没什么必要了。
v
PS1：水力驱动锻锤造板甲是老谣言了……实际上当时欧洲的水力锤都是在金属冶炼中心出现的，铠甲制造的工坊并没有这玩意儿。
能直接出成型铁板的是“液压”机（不是“水力”）。这个是蒸汽时代的东西了。
中国这边冶铁不是这个科技线，所以给他也用不着……
当然也不是说他们的方法就没用。毕竟人家铁矿好，任性……
PS2：不过历史上的汉代是没有钢这个字的，只有各种铁的说法。炒钢法的名字也是炒铁法。
这个工艺最早的记录出自《太平经》。
（就是张角那本。当时的道士确实喜欢研究这些东西……）
PS3：软质金属抵挡箭矢的能力相当糟糕。（就不举例了，网上现代的例子就能找到很多。）
这也可能是中国古代青铜甲胄很早就淘汰的原因。
（中国这边的大块青铜甲，被皮甲整体取代了。哪怕上层贵族都早早就不穿了。因为威力过大的弓矢面前，青铜甲的效果相比重量，实在太惨了。）
o
v
第341节 第八十二章 甲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