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我们……付过定金了！”纪尧姆有些不高兴。
“全付。”东方人毫不客气：“买不起就别买，阿尔比昂人一样愿意付钱。”
怕对方听不懂，他伸手指了指一处宅院。
西洲人聚集的镇子里，唯有那边最显眼——阿尔比昂人专门扎了木栅栏，防止巴里希贵族哪天喝多了，又冲进来惹事。
纪尧姆对他的谈判技巧并不陌生——他也是和商人打过不少交道的。
他下意识地想做出威胁的姿态，张开手，向下垂去。
谁知对方比他速度还快，左手依然一动不动，身体缺退了半步，右手已然按在剑柄上。
“天使的肚子！”纪尧姆心里暗骂道：“碰到老手了！”
他知道对方会干什么——只要他想拔剑，那人就会把包裹砸到他脸上，然后趁他格挡或者躲闪的工夫，用他那支又细又长的配剑，在自己身上开个洞。
纪尧姆自己也打了不少仗，看对方的眼神和站姿，就知道那家伙没少捅过人。
眼见快要谈崩，他只好伸出双手，向前摆动，示意自己没有恶意。随后，他取出一个钱袋，把里面的金币展示给对方看。
——东方人的货币，是一种铜币。不过西洲人随便拿什么货币支付，只要含量足，他们都接受。
最早和东方人交易的那群商人就发现，东方人那边，金银铜之类的贵金属，普遍更值钱。
西洲各地有权铸币的领主们，都喜欢往钱币里掺东西，让它的面额比实际价值还高。因此，钱币永远在不断贬值。尽管如此，哪怕只把钱币当成单纯的金属，去东方人那边换东西，都比在西洲更值钱。
于是，有能力的商人纷纷收拢资金，想前去购置货物。
以往，最受欢迎的是维塔利亚城邦发行的几种大金币。为了相互竞争，维持贸易网络，各城邦都在维持自己钱币的价值，渐渐形成了一套体系。其他地方的商人，也都青睐这些钱币。
另一种含量有保障的是精灵金币，不过因为上面经常铸造着精灵神的图案，所以一直受到教会的抵制。当然，商人们是顾不得这么多的。教会自己的教产，也通常是包给商人经营的。他们乐意用什么，主教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商人一贯不太虔诚，但这和教会又有什么关系？
而现在最被关注的，是帝国金币。
皇室垮台后，他们费尽心思统一货币的努力，也一夜间付诸东流。那些原本失去了铸币权的诸侯，趁此良机，纷纷开始重新发行自己的铸币。市面上的帝国金币，价值也一落千丈。
于是，许多人开始大量收购帝国金币，尤其是只看重含金量的、准备从事东方贸易的商人。结果，抢购之下，金币的价格又涨了回去，让那些反应慢的商人顿足捶胸。
现在，贸易已经初具规模，只是商品的来源暂时还不太稳定。
在西洲定居的东方人，目前还缺乏大量生产各种物资的能力。他们贩卖的货物，基本都是从东方转运来的。
像钱总督那种，提前准备了货物，用以进行外交和打开商路的，其实没几个。大多数人都是来到这里之后，发现物价差别很大，才开始试图经营的。
最初的贸易品，是粮食。
战争期间，粮草很紧张。除了后方运输，东方人还四处购买、调运当地的产粮。听他们说，以往很少遇到这种在远征的目的地，粮食反而更充足的情况。所以，随着军队逐批返回，供给士兵的粮食日渐富余起来，甚至有能力趁回家的时候，顺路攻打周围的残余势力。
纪尧姆自己其实也很疑惑。巴里希军队当时已经吃完了干粮，他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西洲军队在西洲的土地上，获得粮食却比他们还难。
住在这里的贵族们衣食不愁，但在周围的地区，粮食才是比金币更受欢迎的支付手段。东方士兵每次休假，只要带上一小包干粮，附近稍有姿色的年轻妇人，就愿意和他们热情共处一晚。
不过，不同地方，差别也非常大。
从神圣远征开始时算起，交通便捷的地方，就反复被有秩序的军队和无秩序的军队劫掠。像现在都护府新城那种通衢之地，连人影都没几个。
就算远一些的地方，长相差不多的年轻妇人，也早就没了。而那些巴里希乱兵肆虐过的村庄，连老妇人都不见了。
而都护府已经重建了秩序的地方，当地人便开始重视起礼义贞节来。不现场拿出几个银币，是别想让人家好好接待的。
巴里希人对相关的事情了解不少——毕竟他们也很关心同样的问题。
第247节 第二百零三章 艺术沙龙
巴里希贵族们普遍看不起这些女人。
公爵就明确地表示了鄙夷。
“这些女人竟然去向入侵领地的人献媚。”他对纪尧姆等人扬言：“我的领地上如果有这种道德败坏的荡妇，我一定要把她们剃光头，拖出去游街。”
其他贵族原本就看不起女人——现在至少是大部分女人，对他的言论自然表示赞同。
作为营地里最有文化的人，主教则提出了完整的理论。
“人是由灵魂和肉体两部分组成的。灵魂是高洁的、不朽的、属于神的，肉体是充满欲望的、可朽坏的、属于世俗的。”他指出：“男人的本质是属灵的，女人的本质是属肉体的。灵魂必然高于肉体，所以男人生来就比女人更高尚。”
“放（）荡与缺乏道德是女人的本能，因为她们更容易沉迷于肉（）欲，离神更远，而离堕落更近。女人的罪孽如此深重，导致了全人类的痛苦与罪恶，所以在寻求救赎的过程中，我们必须认清女人的本质，并加以控制。这也是教会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
“神创造女人，一是为了陪伴帮助男人，二是为了人类繁衍。女人更好地服务男人，男人才能更好地服务上帝。所以管理和教育女人，使她们走上正道，是我们的责任。”
“灵魂是更接近神，也更接近真理的。而女人天生缺乏理性，意志软弱，所以能够探寻真理的，作为属灵的领袖、带领信众的，也都必然是男人。希望大家能认清这些。”最后，主教意有所指地说。
贵族们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巴里希民众都尊敬让娜小姐，甚至有人到了狂热的地步，千里迢迢跑来，请她为自己祈福。连世俗贵族中，都有人很推崇她，这让教会一直颇为不满。
一有机会，教士们就会向周围的人宣传，避免他们的信仰出现问题。
不过贵族们对这个话题兴趣一般，很快就去讨论将来如何在巴里希与阿尔比昂两个王国之间，巧妙平衡的问题了。
这和纪尧姆自己关系也不大。这种事情他也掺和不上，能把手里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他拿出金币，对方查验了一番，把包裹抛给他。
纪尧姆赶紧翻了下那些册子。
封面上，画着一个被绑起来的少女的图案。
纪尧姆点点头，匆忙离开了。
他回到营地，众人立刻迎了上来，想看他带回来的东西。
纪尧姆左推右挤，从人群里钻出来，来到屋子里。
花了钱的贵族们纷纷前来取书，其他人也三五成群地凑上去。
巴里希上层有在客厅举办交际会的习惯，尤其是一些有文化的贵族，时常会举办文艺交流活动。这类聚会被他们称为沙龙。
以往，沙龙大多是女贵族主持的。只是这边没什么贵妇人，连有些名望的交际花都找不到。有人甚至提出请圣女来主持，不过鉴于这次沙龙的内容，大家觉得还是算了。
众人各自围着自己熟悉的有书的人，准备观看。
不过问题是，这里的读者，大多是标准的老派持剑贵族。让他们写自己的名字或许可以，阅读文学作品，就太难为他们了——哪怕带着翻译符文，都不见得能看懂上面的字。
纪尧姆没想到这些，自己转身出去，向侍从要些酒喝去了。
等他回来，发现贵族们似乎是推举了一个擅长朗诵的人，读出文本，好让大家都能听懂。那人捧着册子，用咏叹的语气，正大声诵读着。
“不要啊！——这是‘西洲圣姑’说的。”那人一本正经地朗读道：“快点——停下来吧——！我，就要——受不了啦！”
其他贵族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听着这人自得其乐地用浑厚的男中音，诵读册子里的语句。
“见鬼，你才该快点停下来！”有人终于忍不住了：“这读的什么啊！”
“这不是你们让我读的么？”念书的人立刻不满起来：“有本事，你自己看啊？”
提问的人无话可说，蔫了下来。
“那也不能这样，这实在……太奇怪了。”另一个贵族指出：“被你这么念的，我只想笑，一点其他念头都没了……”
“那怎么办啊？”
“你要有本事，找人家自己念，找我干什么？”
“……”
贵族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安静，安静，先生们！”公爵急忙拍起桌子：“我们这是艺术沙龙，大家别光抱怨，都想想解决的办法。”
“办法倒是简单。”一个贵族说：“找个女人来念不就行了么。”
“一个不够。”另一人急忙补充：“你看这里的人物——至少得两个人才行。”
众人闻言，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里太偏远，好女人实在太少。连新开的窑子，也没几个能看的。”贵族继续阐述道：“但声音的话，差不多就行了。毕竟这书里的图，其实也挺有意思的——比乌尼亚村姑实在好看多了。”
其他人讨论了片刻，都觉得这办法很不错。
“不过这样的话，总觉得和戏剧差不多。”有人指出：“而且这剧情——也太异教徒了。”
“最早的戏剧本来就是异教的，有些现在还在维塔利亚演，教会不会说什么的。”一名见多识广的贵族纠正道：“再说，异教的东西，更应该仔细批判。”
“有道理！”
“对对，是得好好批判下。”
“憋不住的自己找个村妇，把火掐了就行——我们这可是高雅的艺术沙龙，讨论圣女不是很正常么？”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达成了一致。
巴里希人对于艺术有股近乎天生的热情，无论是兴趣还是创造力，在大陆上都是颇为有名的。
“那我还要再采购么？”纪尧姆问。
“当然，最好一人一份。反正不需要自己认字了。”
“给我也整一个！”
“……还有我！”
过了几天，纪尧姆再次出现在上次交易的地方。
先前，为了防止被人动手脚，他和对方都没带翻译符文。不过这次，就无所谓了。
纪尧姆获得了更大的权限——一见面，他就把一整包金币拿了出来，显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对方有些疑惑。
“你这是准备要多少？”他问。
“你们有的，我全包了！”纪尧姆昂首挺胸地说。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开沙龙用。我们连诵读的人都找好了，马上就会举办朗诵会。”
“……那是什么？”
“是艺术。艺术懂么？艺术沙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