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白芷不知如何接话，只好又制造话题：“这剑好用么？”
“它？”钱程扬了扬：“只是礼仪剑，不是战场用的。当然，打磨、保养也得做好就是了……”
他再次盯着剑身，呢喃道：“谁知道哪天，我也要用上它呢……”
白芷抿了抿嘴，走到他身后，握住他的手，让他把剑收起来。
随后，她从后面搂住了钱程。
钱程这回静静地趴在案上，显得很无力，也没有抵触她。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吃饭吧。”
“嗯，吃饭了。”白芷说。
两人吃了一会儿，属吏和阿蒂拉回到了帐前。
前者和卫兵嘀咕了一句，在帐外向钱程汇报起来。他说，对方拒绝自我了断。
钱程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她是有勇气的义士。”他摇摇头：“毕竟是蛮夷之地的女子，也不要为难她了。回去吧。我们照常审案。”
属吏把剑给了卫兵，告辞离开。
阿蒂拉倒是好不见外，钻进帐篷，径直来到旁边，向白芷索要饭食。
“刚才是干什么？”白芷一边给阿蒂拉吃的，一边问钱程。
钱程如实说了出来。
白芷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总之，往后别这样劝西洲人了。”她说。
钱程点了点头。
之后几天，陆续有巴里希人求见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有人说，“得不到就要毁掉，不是真正的爱情。”有人说，“这种激烈的表达手段，会吓到女孩子的。”还有人则告诉他，“让娜小姐现在只是害羞。”
钱程一时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半个月后。
他再次召集相关人士，准备公开审理。
夏洛特找来一名当地主教，又从加拉西亚请来一些学者。通过大主教的关系，她还把之前合作过的威廉敏娜审判官叫了过来。此外，阿尔比昂和巴里希的代表们，也都来到了这里。
钱程在附近的小镇，占用了他们的大厅，布置了这次的会场。
众人陆续进入，审判很快开始。
钱程坐在主位上，看了眼夏洛特写给他的条目，拍了拍惊堂木。
中原法律的流程，钱程是熟悉的。官署中，审理案件也是日常的工作。这次牵扯到其他问题，可能要复杂些。不过大体事项，都是差不多的。
首先，要明确是谁提出诉讼，罪名为何。这一流程成为告劾。
告劾者可以是私人，也可以是监察的官吏。不过无论如何，都得有这个人才行。按律令，官吏只处理上诉的罪名，擅自处理其他没有控告的罪行，也要按不直论处。
钱程拍了拍桌子，要求双方先详细介绍身份。
这次控告的人，是阿尔比昂的使节。控诉罪行的状纸，则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他们似乎早就有了完善的准备，甚至提前把整个讼师团队带来，出现在公堂上。
巴里希人的讼师现在还没赶到。据说他们是让娜小姐的朋友们，得到国王的支持，花高价雇来的。他们本来坚持要等人到齐，但钱程觉得无所谓。他不敢说自己能明察，但肯定会按实际情况处理。有没有讼师无关紧要，并不会影响他的公正判断。
介绍刚开始，阿尔比昂使者拿着女王的授权信物，刚刚开始念她长长的名号，一名急躁的巴里希贵族就跳了起来。
“什么巴里希国王！”那人吼道：“这是不合法的！”
“叛徒！强盗！厚颜无耻的陷害者！”其他巴里希人也跟着谩骂起来。
“王位的窃贼！懦夫！不明是非的蠢蛋！”阿尔比昂人也七嘴八舌地骂了回去。
钱程吃了一惊，急忙用力拍起惊堂木。
“肃静！肃静！”他大喊：“够了！介绍环节结束！”
然而那两拨人吵上了头，都不理他。还有人直接声称要进行决斗。
钱程大喊着让卫兵来，把几个带头的人丢了出去。其他人总算安静了些，只是气愤地相互瞪视着。
第214节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公审村姑让娜（中）
钱程头痛地拿起状纸，放在旁边，又大声宣布起来。
“西域都护府，按律受理阿尔比昂王国诉巴里希军将让娜……一案。”他瞥了眼状纸，决定还是不把罪名详细报出来。
这一步也是很重要的流程。
按律令，案件的受理要视乎管辖权而定，超出职权也是违法。公开宣布审理此案，实际上也是宣示朝廷和都护府对西洲的权力。
阿尔比昂人和巴里希人也肯定明白这点，知道朝廷在借此机会展示权威。但现在这里被都护府控制，人也在钱程手里，他们除了抱怨，也没法做什么——尤其是担心让其他选择会让情况更糟糕的巴里希人。
报完之后，钱程向旁边点点头。
夏洛特和两名主教走过来，在场的西洲人也都站了起来。
在场的西洲贵族们，这段时间对她颇为敬重，尤其得知她和让娜小姐有交情后，巴里希人更是经常找她求情。
当然，也有人去找了白芷——他们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说她和钱程有特殊的关系。
在巴里希人眼里，这算是挺正常的事情。于是他们还准备了礼物，希望她给钱程吹吹枕边风。不过从结果看，似乎不太成功就是了。
那名当地主教宣布，自己将代表教会参与审理罪名中相关的部分。夏洛特则保证自己会参与审判的整个流程，并维持审判的公正。
这份说明也经过了颇费周折的谈判。 西洲人一开始希望，让教会独立审理此案。然而钱程这边定然不会答应。
使用何种法律、由谁来审判，在以往的都护府，也是很重要的事情。最好的情况当然是施行汉律，由官吏裁决案件。只是很多时候，情况特殊，都护府力量有限，暂时未能将王化推行开，只好退而求其次，将部分权力让给当地人。
不过这次是在西洲的第一件要案，借此机会形成定例，对今后很有好处。所以放弃主持审判的权力，也是不可能的。这几名代表的出现，就是最终妥协的结果。
钱程对此还算满意——借助巴里希人着急的心理，他还趁机吓唬对方做出不少让步，其实还赚了些。
介绍完毕，夏洛特来到钱程公案旁边的空座位处，优雅地拉着长裙裙摆，施施然坐下。其他人也跟着落座。
他们坐下后，钱程下意识地环视会场，却发现白芷正用不甘心地眼神看着夏洛特。
钱程有些莫名其妙，但现在哪有时间管她。他再次拍了下惊堂木，让手下带疑犯上堂。
很快，一名校长将让娜小姐押送过来。
校长是一种下级军官，专管处理违法之人——校这个字，最初就是木质囚牢的意思。都护府这边地广人稀，逃到这里的大盗为数不少。所以军中需要执法官吏，去追捕、看押盗匪。
简而言之，校长就是专门剿匪的。
等让娜小姐站定，钱程继续宣读条文——审讯之前，告知对方按律令有权力做什么，必须要做什么，也是法律的规定。
“你说的话必须真实，否则就是犯法。”最后，他对让娜小姐说：“不过，如果你之前的供述是被迫说出的假话，律令也允许你当堂改变陈词。”
让娜小姐点了点头。
钱程合上簿册，让众人做准备，进入下一个环节。
“不让她宣誓么？”夏洛特小声提醒：“让她对神发誓，自己的话是真实的。”
“没用的事情，走过场干嘛？”钱程一边理着文卷，一边反问：“真有这么强大的神，这世间哪还有冤案啊。”
“哎，要是神能主持正义就好了……”夏洛特小声感慨了句。
“那我们那边，肯定有不少人吓得直接逃亡。”钱程压低声音。
“谁？犯人们么？”夏洛特问。
“不，是审案的法吏们。”钱程揶揄道。
“……”
很快，正式审理便开始了。
阿尔比昂人起诉的罪名太多，钱程便从起兵时问起。
“你洗澡的时候碰到了三名天使，可有此事？”他拿着案卷问道。
“不是。”让娜小姐回答：“是在村后……”
钱程点了点头，在旁边标注了下。
“我就说，怎么有这么不正经的天使。”他评论道：“我当天使的时候……”
“行了，快点下一条吧。”夏洛特急忙提醒他。
钱程只好继续下去。
“你说的这些……显灵的事情，可有证据？”他盘问道。
“我家乡的人和同伴可以作证。”对方回答。
这时，不远处那名主教忍不住，也探头说道：“大人，这种事情，该由我们来审问的……”
“我们约定好了，专业范围内的你们再上。”钱程指出：“审讯巫师这种，原本就是衙门里常有的案子，本官自己就能处理了。”
“你们那里也经常有女巫么？”夏洛特问。
“是啊。”钱程说：“巫师这种，哪里都不少。西域什么人都有，乱七八糟的巫师更多。”
“啊，应该叫女巫。”他自言自语道：“《国语》说，在男曰觋，在女曰巫。所以叫女巫没错。”
“这种案子不难断。”他转向众人：“让案犯当众验明就可以了。”
“来，让大家看看吧。”他宣布。
让娜小姐显得有些疑惑。
“你不是有神通么？当众给大家表演一下。”钱程解释道。
“表演什么？”她问。
“都行。”钱程说：“吐火会么？”
“我又不是龙……”让娜小姐无语地说。
“和龙有什么关系。”钱程不以为然：“刀枪不入呢？水火不侵呢？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