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白芷只好悻悻地坐了下来。
“好好准备下吧。”殷琼善意地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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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汉武帝后期的情况：
是时……吏民益轻犯法，盗贼滋起……大群至数千人，擅自号，攻城邑，取库兵，释死罪，缚辱郡守都尉，杀二千石，为檄告县趋具食；小群以百数，掠卤(掳)乡里者不可称数。
于是上始使御史中丞、丞相长史使督之，犹弗能禁，乃使……衣绣衣持节，虎符发兵以兴击，斩首大部或至万余级。及以法诛通行饮食，坐相连郡，甚者数干人。数岁，乃颇得其渠率。散卒失亡，复聚党阻山川，往往而群，无可奈何。
（闹得比匈奴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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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节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幸运的老兵（上）
战场旁的小树林里，钱程坐在石头上。
“还好，一切顺利。”他总结道：“感觉我还算个幸运的人。”
他的士兵散在林地边缘，连割首级的力气都快用光了。一些士兵被打发出去清扫战场，其他人横七竖八地瘫在各处休息。
有人靠着树干，喘着粗气；有人躺在地上，当场就打起鼾来；还有人顾不上休息，先从袋子里取出干粮，忙着往嘴里塞。
大将军部的士卒排着队从附近经过，不时有人好奇地看过来。钱程希望部下们多少注意下形象，不过他们疲惫的程度显然不是装的。
将军都已经批给了休息机会，钱程也不想去说了。
他自己也拿出个干瘪的袋子，举到嘴边，抖了抖。
如今军中的干粮，大多是将米、麦之类加工成粉状，做熟弄干之后就是所谓糗、粕，可以随时吃了。此外，也会带些肉干、鱼干、酱料之类。
不过现在，干粮也不够了。
钱程摇了几下，倒出最后一点粮粉。只是这东西太干，呛得他咳嗽了起来。他抓起水壶，才发现水也空了。
一个水袋递了过来，钱程伸手接过，急急忙忙地倒进嘴里。连吞了几口，才缓过劲来。
“谢谢。”他把袋子放下，回头说道。
伊兰瑞尔站在他背后，接回水袋，随手放在旁边——她的独角兽趴在那里，背着几个行囊。
“刚说我幸运，就碰到这事……”钱程忍不住抱怨。
“没吃的了？”她问。
“干粮带不了太多。不过营地那边还有些存粮。”钱程回答：“虽然现在，征集和运输也吃紧起来了……我们得抓紧时间，结束这里的战斗，向更富庶的地区前进，才能延长作战时间。”
伊兰瑞尔看了看钱程的空袋子，又瞅了眼远处的士兵。
“你也吃这些东西？”她问。
“怎么了？”钱程说。
“你是军官吧。”伊兰瑞尔指出：“自己没单独带些？”
“每个级别什么伙食都是有定规的。”钱程回答：“平常，我不多吃也不少吃。”
“我怎么看和他们差不多？”伊兰瑞尔继续问。
“主食的量多一点，然后多些菜。不过在野外作战时，条件就没那么好了。”钱程说：“这种情况，身为统领的军官，带头节俭是应该的。”
“我不太清楚你们的习惯。”伊兰瑞尔耸耸肩：“不过我听阿蒂拉描述过你们的将军。他看起来可不是这样。”
“他？”钱程压低声音，揶揄道：“在征战时也坚决不降低生活标准这方面，他确实像……”
他顿了下，用帝国通用语说：“一个贵族。”
伊兰瑞尔当即就领悟了他的意思。
“小心点，别被人听到了。” 她笑着摇摇头。
“他确实是个贵族啊。”钱程也笑了笑，继续悄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也是个文化人，说话要委婉和懂技巧，没必要口出恶言……”
他耸耸肩，伸手把水袋拿起，又喝了几口。
“行了，胳膊抬起来。”伊兰瑞尔说着，继续检查他的伤口。
又过了一会儿，一名传令兵跑了过来。
他和几个坐在树下休息的士卒说了几句，有人指了指钱程这边，他便匆匆赶了过来。
钱程招手让他过来。
“报！”那人喊道：“校尉，我们的伙食一时送不来了。”
“怎么回事？”钱程皱起眉头。
“有贼人去营地袭扰，他们队伍里还有术师。那人投掷火球，把我们的柴堆给点着了。”对方逐一汇报。
“没波及周围吧？”钱程赶忙问。
“没有。”传令兵摇摇头：“应该只是我们的术师失误。虽然火扑灭了，但剩下的柴火也湿透没法用了。现在大家刚刚凑够木柴……”
“哪个术师干的？”钱程很是不满。
“不知道。”传令兵干脆地回答：“殷司马只告诉了我这些。然后她问您，是不是让大家等等。”
“我还保证说，这回能吃顿热的呢。”钱程头大地嘀咕了一句，吩咐道：“先把剩下的干粮送来，分发下去。剩下的我来安排吧。”
“哪个蠢家伙干的，我回去一定得好好训斥……”同样饿着肚子的钱程忍不住气急败坏地抱怨道：“想吃点东西都这么麻烦……”
传令兵应了声诺，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伊兰瑞尔听到他的话，又从行囊里拿出几块饼干，塞进他的粮袋里，随后继续向他肩上的伤口涂抹着药水。
“没事的。”钱程觉得她有点小题大做，回头说道：“就是蹭了下，我运气还不错……”
“老实点。要是这里恶化了，你就没处哭了。”伊兰瑞尔说着，挥手把他拍了回去。又取出一块似乎是植物叶片的东西，敷在血痕上。
“你不是说，你这个职位，就不需要亲自上阵杀敌了么。”她一边束住叶片，一边轻声说。
“我们人不够用。”钱程说：“西域兵卒数量一直不多，这次更是缺人手。名义上都是一级的官职，我手里的士兵，是全军各校尉、都尉中最少的了。”
“而且形势如此，也没办法。都护是骑都尉领职，比二千石的级别。校尉也是如此。但实际作战的时候，带着百多人四处闯都是常有的事。”
“我是从小吏升上去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各种阵仗也都见识过了。”他笑着说：“不用担心，我命大。”
伊兰瑞尔无奈地摇摇头。
“不过这次回去，得把臂甲改进下了。这东西防御性能还是太差，符文也是硬凑。”钱程抓起放在旁边的铠甲，评论起来：“其实躯干的护甲也有点问题。保命倒是有作用，但现在看，设计有点先天不足。皮肉伤经常少不了……”
“夏洛特说，这些年，西洲人的甲胄越来越厚重，武器也逐渐向应对这些甲胄的方向发展。我们得注意这个问题了。”
“你经常受伤么？”伊兰瑞尔突然问。
“也不至于。”钱程愣了下，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匈奴人的武器参差不齐……”
伊兰瑞尔伸手掀起他的上衣。
“哎，别了。”钱程急忙试图制止她：“里头没伤，而且一身汗——”
伊兰瑞尔拍了他一下。钱程只好识趣地闭上嘴。
第177节 第一百四十三章 幸运的老兵（下）
“这些……都是如何受的伤？”她问。
“我也记不清了。”钱程倒不太在意：“有一处是被匈奴人射的，好在被甲片卡住了；还有一道是追杀逃亡犯人时，对方拒捕。结果那还是个高手，差点把我捅个对穿；最近一次是之前在西域守城，被西洲贼人砍的……”
她轻轻抚过钱程身上的疤痕。
“你还吹自己幸运。”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复杂的情绪，似乎有心痛，也有骄傲。
“当然。时间可能不长，但要是看参战次数的话，我都算是个幸运的老兵了。”钱程自嘲道说：“至于不幸的人，这么多战斗，早就没命了啊。”
伊兰瑞尔没有回答，只是把手轻轻搭在他身上。
“不过有时候，幸运与不幸是不太好确认的。”钱程继续半是自言自语地说：“我当时正好碰上匈奴人西迁——哎呀，当时的情况，我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忘的。”
“我是被贬斥到那里的，一开始手下不到十个人。我觉得我们皇帝的心里，也是存了让我赶紧去死了事的念头。”他说着，感到伊兰瑞尔的手突然一紧：“不过我总归还算幸运，上头既然没有直接要我的命，说明还是留有机会的——在我们那边，大小官员丢脑袋可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我的朋友应该出了不少力，后来，也没人阻挠我。我们的皇帝大概也消了气，把我丢在脑后了吧。”
“不过这些都是之后的回想，那时我根本这些心思。我到了自己掌管的那个烽燧没多久，就碰到匈奴人集体迁徙。”
“就算是游牧民，搬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草原上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够让上规模的部族行进的，迁徙的人越多，对草场和水源的依赖就越大。”他回忆起来。
“匈奴人的存粮本来就不多，最富庶的草场也已经尽数丢失。集中迁徙的话，路上的水草很难养活这么多人和牲畜，必须缜密规划。但那时他们大战刚败，从上到下都在恐惧，各部小王几乎是争先恐后地准备逃命。我们的哨骑说，迁徙的必经之路上，满山满谷都是匈奴人的大车。”
“匈奴本部首先恢复了秩序，其他小部落也渐渐缓过劲来。他们一边小心翼翼地移动，一边更加凶猛地进攻周围的哨所和边城，希望拔除我们的眼线，至少也得压缩我们的活动范围。”
“他们清楚，最好的路线往往更靠南，因为草原在那里更加肥沃。然而那些也更接近我们监视的范围。如果被我们摸清了行进的路线和所在的位置，就十分危险了。”
“本来西域就挺乱，那段时间更是陷入了无休止的前哨战，几乎每天都要进行大量侦查与驱逐的工作，还得防守边城，避免被敌人趁虚而入打下来。之前的决战，我们的主力消耗很大，那段时间基本就是我们自己和边郡的些许援军，面对敌人前锋和侧卫的持续压力。直到他们本部经过，我们的情况才好了一些。”
“我们为了使命与军法，也为了保命作战；匈奴人为了自己的家小、牲畜，也像疯了一样来拼命——我也不清楚这算幸运还是不幸：没有那段经历，我恐怕不可能被重新提拔得这么快。不过那段时间，可真不是什么舒服日子啊。”他苦笑着感慨道。
伊兰瑞尔叹了口气。
“最开始时，听说你是名学者，我以为你是和我们这里的人类神学家一样……”
“不合你们的认识么？”钱程好奇地问：“不过也不算奇怪。我的一位友人当年就经常觉得，士人的形象不该是这样的……”
“也不是。”伊兰瑞尔想了想：“我们的学者也很重视体能训练与战斗技巧，当年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也大多值得称赞。虽然现在战事已经聊聊无几了。”
“我没看错，你是个勇敢的人。”她说。
钱程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抬头看向远处，树林边，几个士兵好奇地向这里张望。一名老军吏路过那边，瞥了一眼，就回过头，麻利地把他们轰回去了。
伊兰瑞尔也看见了那边的情况，笑了一声。
钱程跟着笑了笑，又突然僵住。
电光石火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耳畔又回想起守城时殷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