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魔法与东方帝国 第257章

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我原以为,人类不会关心这么远……”伊兰瑞尔看着他,嗫喏道。

“总得有人去想。”钱程说:“一般人也就算了,我既然自居士人,舍掉我,还要其他人代劳么?”

“好了,也不说大话了。”他晃了晃脑袋,说道:“相信我,有你们这样的精灵在,你们的文明依然是有希望的。需要的话,我会尽量帮你们的,不用太把我当外人。”

伊兰瑞尔用力点了点头。

“不过为什么要承诺这么多?”她问。

“我知道我没那么大面子,但作为第一批与你们打交道的人,我确实该做些什么。古人以兴亡继绝为大义,因为,谁没有个衰落的时候呢?”

“这是一个文明的成员对另一个文明成员的善意。” 钱程认真地说。

他回头看了看队伍。

军吏们不敢大声吆喝,怕引起敌人注意,于是连推带拽,驱使士卒们整好了队列。

钱程向司马打了个手势,对方摇动旗帜,队伍随之出发。

“愿你的文明繁荣昌盛。”伊兰瑞尔对着钱程离去的背影,念道。

“愿你的文明生生不息。”钱程回过头,笑着说。

阿蒂拉小跑过去,跟在他旁边。

“老师,我大概明白,什么是好文明,什么是坏文明了。”她抬头看着钱程:“不过我们该怎么对待他们?”

钱程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看不远处的山头,帝国人的旗帜。

“我们该怎么对付坏文明?”阿蒂拉锲而不舍地问:“把他们揍乖?”

“这不叫揍。”钱程回答。

“哎?”阿蒂拉没反应过来。

“这叫推行王化。”钱程指正道。

阿蒂拉想了想,点了点头。

钱程拍了拍她,继续前进。

不久,他们来到营地后的山腰。

队伍再次停下,按事先规划,分成小组。军吏拿出火把,发给大家,逐一点燃。

几名术师已经先行出发,排除路上的法术陷阱与屏障。

钱程向营地侧前方望去,成群结队的败兵正努力试图挤回营地。但营地中的西洲人数量依然众多,死死守住几处出口。贵族们组织了督战队,截住乱闯的溃兵,强迫他们返回战场。

原本精心设计的决战场地,因为巴里希人和营中援军的溃败,丝毫未能派上用场。汉军直接进至营地门前,前锋步兵架起橹盾,开始掘土填壕,摆出强攻的架势。

随着他们前进,西洲人的压力陡然增加。更多的士兵被调往前线,准备应对突击。

营地后方,又安置了一些受伤的人和惊魂未定的幸存者。

数万人的营地,规模已经很大。不过这正好给了钱程等人机会。

对于袭击营地,西域兵卒已经轻车熟路。有人熟练地爬上围墙,张望起来。其余众人有条不紊地通过壕沟,扒开木栅,随后一拥而入。

附近的几个西洲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砍翻在地。一群巡逻的骑兵路过这里,密集的箭矢当即窜来,把他们尽数射落。后面的士卒还在有条不紊地进入营地,前锋已经向营地大门的方向冲去,一路放火。

西洲人的营寨按各自所属,分的还算明确。钱程他们清理完入口附近的敌人,便向更远处前进。

一队士兵留守这里,他们清走了附近的障碍,将更多的木栅放倒,还顺便填上了壕沟。

伊兰瑞尔带着她的随从爬上了一个杂物堆,向西洲士卒群里显眼的目标放箭。几名前来支援的老佣兵很快认出她们,大喊着让同伴小心精灵袭击。

钱程带着士卒横冲直闯。这里的敌人连饮水都不足,更别提救火,火焰迅速扩散开。营地前方,大队敌人试图前来驱逐入侵者,却被火焰阻挡,只能另寻通道。

而那些刚撤回的士兵已经彻底慌了神,还没看到劫营的部队,就四处寻路逃亡。

营地中乱象频生,到处都有人在请求支援,说自己遭到了东方人和精灵联军的袭击。甚至有人声称精灵主力已经秘密赶来,要一举歼灭帝国军队。上上下下,一时都无法确定其中真假。形势愈发混乱起来。

越发浓烈的火焰与黑烟遮挡了旗帜,让所有人都不安起来。尽责的人希望找到将领,重新组织起来;胆小的人单纯是为了寻得庇护。各处的士卒纷纷向营地前方主力所在的位置奔去。

而营地前,更多的士兵被挤压着逐步后退。一时间,前方的人在向后退,后方的人在向前逃,中间指挥的军官们拼了命地大喊,甚至砍倒了不少乱跑的人,但更多的士卒还是如潮水般涌来。

他们彼此推挤、咒骂,抱怨对方误了大事。不知哪个倒霉蛋被挤得失去平衡,倒了下来,拥挤立刻变成了悲惨的相互践踏。

钱程带着一小队气喘吁吁的士兵返回。他深吸了几口气,抹了下脸上黑乎乎的污渍,麻利地爬上杂物堆,用窥筒眺望起来。然而满眼都是烟雾与火光,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怒吼与哀嚎声。

“他们完了。”旁边,伊兰瑞尔说。

钱程点了点头。

第174节 第一百四十章 选择(上)

白芷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

这些天的劳累奔波让她有些吃不消,不知不觉就睡过了头。

她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看向周围。

不远处飘舞的旗帜告诉她,这里是大军的临时营地。

远处山上,能看见西洲人的旗帜,他们还在那里坚守。稍近一些的地方,大将军部设置的营垒将敌人包围起来。那里似乎正在发生交战。

再放低视线,一队巡逻的士卒从旁边经过。不远处的空地上,几名军吏带着一群士兵,正忙着挖灶做饭。

身边,钱程军中的那名叫殷琼的女术师坐在一块木板旁,正写着什么。她旁边,堆着不少袋子。

“钱程在哪里?”白芷急忙问道。

“现在应该在敌人侧后吧。”殷琼回答。

“怎么把我丢这儿,自己跑了?”白芷抱怨道:“他们受得了么?这种行动恐怕比正常行军作战还要消耗体力和精力。钱程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连续作战,现在已经两天多没合眼了……”

“请不用怀疑,他们会轮换休息的。而且这种强度的战斗,我们都习惯了。两天根本算不上什么。”殷琼彬彬有礼地说:“在西域,这类战斗不算少见。匈奴人和我们正面对抗不占便宜,所以经常和我们长期纠缠,试图让我们疲惫,然后寻找机会。我们早就适应这种生活了。”

白芷看向远处山头的敌人营地,难免有些感慨。

她站起身,活动了下发酸的四肢,又想到钱程。她自己有备而来,一路都被优待,还是能明显感到军中劳苦。也不知钱程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们那时,都是怎么适应的啊。”她忍不住又问殷琼:“战争是很消耗体力的。疲惫交加,还得和敌人拼命……”

殷琼的表情显得有些疑惑,似乎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没能适应的人——”殷琼想了想,如实答道:“都死了吧。”

白芷一时无言。

她再次看向敌人营地后,钱程可能正在的位置,心里有些发堵。

当初钱程去边塞,也是不得已。不过他自己从没说过什么,白芷当时也只是挂念安全问题。现在亲身来到战场,再仔细想起来,又有些心疼与懊悔。

白芷又看了看殷琼,想劝她也休息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条件允许休息的话,谁也不会想要硬扛着的。自己能歇一晚上,也是钱程额外帮忙。现在去和对方客套,反而显得自己虚伪。

“这是在做什么?”末了,她拐弯抹角地问。

“例行的文书工作。”殷琼回答:“这是军中每天少不了的事情,交战时的各项记录就更为重要了。我们在先前的战争里损失很大,军中官吏现在也没补足,只能一个人多做些事。”

白芷瞥了一眼,殷琼已经核对完下发物资的记录单,正在誊录伤亡人员的名册。

“这是上头补发的甲胄。”她指了指那些袋子。

白芷转头看去,袋口糊了封泥,上面盖着印戳。袋子上还拴着小竹牌,上面写着士卒的名字。

“我们这偏僻地方,日子不容易。县官配给的东西,甲胄也好,粮秣也好,都得仔细核对,不能漏了。”殷琼说。

白芷长叹了口气。

“我以为粮食军械都充足,至少不会太难过……”她小声说。

“这是两回事。”殷琼插嘴道:“边疆劳苦,和补给够用不冲突。不如说,这些不缺乏,已经是底线了。现在已经有拖欠薪俸的事情,但愿今后不会更糟糕吧。”

“我们其实不算最累的,只是麻烦事情多一些。那些更偏远的前哨,日子才更难熬。”她说:“那些地方,粮食运输有时都成问题。希望您能留下心。毕竟,薪酬拖欠一段时间,士卒大部分也只是抱怨,但粮食都缺乏的话,是不可能维持军队正常运转的。”

她看了眼西洲人的营地,犹豫了下,补充道:“对我们来说,粮食都不够,军队肯定会受到严重影响的。”

“朝廷的钱也不够用啊。”白芷摇了摇头。

“还不是乱花钱的地方太多。”殷琼撇了撇嘴,显然不太相信:“恐怕不止是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吧。”

“匈奴的战争,西洲的战争,都是免不了的。”白芷解释道:“就算我们不去打,对方也会找上门来。不如主动出击,选择更好的机会。”

“匈奴这边免不了,也就算了。而其他方向,比如朝廷对西南夷动武,没获得什么收入,新设的郡县反而需要中原各郡摊派钱粮供给。你说,那种没威胁也没价值的地方,管它干什么呢?”殷琼反问。

“将领们的水平也参差不齐,动机更是难说。对南越时的表现尚且有情可原,征伐朝鲜时,那又算什么?甚至对付匈奴人的时候,真的每场战争都有必要么?”

“当年朝廷推崇无为而治,才给当今天子留下足够的积蓄。”她放下笔:“现在四方多事,海内空耗,朝廷难道没有反思一下么?所谓‘无为而无不为’,顺应形势,只尽力去做有必要的事情,尽可能节约民力,才能成就大业;看起来四方齐进,无所不为,反而会损失很多啊。”

“边地的士兵都是这样想么?”白芷问。

“士卒们倒还好。”殷琼说:“而且来源不同,想法也不一样。”

“每次发生战争时,都有很多人自带粮草马匹,赶来参军。他们是对战争最热衷的人,希望能在征战中获得地位和财富。哪怕战争风险很大,远征时死伤的比例也不低,依然有很多人前赴后继赶来。”

“还有一类是招募的士卒,一般是响应号召而来,或是签了合约去边地当兵的。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所以问题一般也不算大。”

“最后是各地征召的士兵,他们来边境纯粹是义务,所以对困境也最敏感。虽然如此,现在也还算稳定。”

“只是,现在主要的问题不在边军里,而是在民间。”殷琼转过话锋:“如今税役越来越重,官吏往往苛刻暴虐,只求完成任务,不在乎民众的想法。军队现在还没收到太大影响,说明形势还有救。如果等到边军也骚动起来,可就什么都晚了。”

“你也和钱程一样,觉得应该和亲?”白芷开玩笑道。

“我了解的情况有限,不见得能判断准备。但如果时机合适,我也是支持的。”谁知,殷琼认真地说。

“牺牲一个女子的幸福,把她丢到异域……”白芷皱了皱眉头:“你也是女孩子——”

“边郡像我这样的男男女女数不胜数。”殷琼哂笑了下:“我们的幸福就不值钱么?”

“而且生在皇亲贵戚家,享受着普通人远不能及的生活,却不愿承担随之而来的责任?”她反问道:“钱校尉——当时还是钱司马,这种被赶到边塞的落魄官员,在被围的绝境中,都在拼死坚持自己的职守。难道唯独上头的人不明白么?”

她看了看白芷,似乎还想说什么,又叹了口气。

“哎,你当时毕竟不在城里。”说着,她摇了摇头。

“这些话,他们不见得会对你说。”她抬头看向敌营旁边:“有人是因为还想借着战争多赚些积蓄,有人是立功的目标还没达到,有人是单纯拉不下面子……这话,也只有我对你说了。”

“你如果真关心我们,战争结束后,劝劝长安的大人物们。战争不可能停下,但至少让天下喘口气。”她认真地看着白芷,又抓起了笔:“天子好功业,天下也一直不缺勇士。但至刚者反而易折,再好战的人,也有力气用尽的时候。”

白芷的视线望了回去,想要应答。